大婚（2）

鬧了好一會兒了, 吵得旁的顧世勳都擰起了眉，“莫要再吵了。”

這一聲不算大，卻將秦如煙激怒。

的雙手自欄桿轉向顧世勳的雙臂, 抓實了, 拼命地晃，“二爺, 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啊。”

顧紹卿就是個惡魔, 他不會放過的。還有的孩子, 若真有個三長兩短, 他們要如何？

顧世勳被煩，正想揮開的手, 顧紹卿到了，一玄, 容清雋冷清。年長, 僅僅是站在那裏, 迫便能牢牢地控住這片空間。

李督捕陪伴在他的側。

霎時間, 這層地牢仿佛被仙人施了凝固咒，靜寂無聲。這一境況，持續良久，直到顧紹卿低低笑了聲，“這牢籠, 二位住得可還舒適？”

譏諷，明晃晃。

這一趟，顧紹卿本可以不來, 但他還是來了。瞧著這一對癲公癲婆發瘋，他心間生出了莫名的快。

他開始慶幸自己來了。

秦如煙頓時松開了顧世勳, 面朝顧紹卿，這一連串作是無法再簡了，卻完得極為費力。

“鎮北王殿下，看在脈親的份上，放過我和你爹吧？”

秦如煙出貧寒，後又經人世故磨礪，比誰都懂“識實務” 的重要。所以即便痛恨顧紹卿，恨不得啃他的骨喝他的，還是向他示弱低頭。并不覺得恥。

瀧若幅員遼闊，天驕頻出，有幾個人面對如今的顧紹卿不用低頭？

脈親？

這四個字讓李督捕都忍不住輕嗤了聲，心中暗道：這秦如煙臉皮可真夠厚的，為了保命，什麽話都能說出口。

思忖終止于顧紹卿低低冷冷的一句，“脈親？” 尾音，帶出了幾分意味莫名的笑意。

“兩個畜生，也配和本王談脈親？”

顧世勳被“畜生” 二字激怒，“顧三，你怎麽說話呢？你爹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麽？就沒見過你這樣頑劣的孩子。”

顧紹卿又笑了聲：“頑劣？我娘親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今兒來，可不是和二位敘舊的，主要是帶了點東西給二位瞧瞧。”

話畢，也不等兩人應，便從袖袋裏掏出了那本冊子朝牢籠丟去。須臾之後，冊子準跌落于牢籠外、秦如煙和顧世勳的眼前。冊子力攤開，頁顯于外。

竟是一些施的刑。

顧紹卿角微微上翹，勾勒出的弧度像劍像鍘刀像任何能收割人命的利。

他的戾氣，沒有一收斂。

“這些，便是當年我遭的罪。當時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地還給你們這兩個畜生。”

“如今，也算得償所願。”

顧世勳聞言忍不住拿起了那冊子，以最快的速度翻看，他這才知道，顧紹卿年時遭遇了什麽。

過往，他并不在意此事。偶有愧疚，都被“都能救活能遭什麽大罪呢” 這樣的念頭碾碎。沒想到，很多折磨雖不足以致命，卻也能人痛不生。他僅僅是看，背脊就開始泛涼，本抑制不住。

他旁，秦如煙不斷地抖著，有一瞬，或許是無法負荷了，用力抱自己。手背上，青筋鮮明迸出。

顧紹卿靜靜看著，忽而意盡。

他側眸看向李督捕，“今兒就到這，我先走了。”

李督捕下意識手，原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即將及的那個頃刻，他忽然回過神來。顧紹卿現在可是位高權重的鎮北王，再不是當年那個和他聯手查案的顧家三郎了。

李督捕的手懸于半空中，多有些尷尬。

顧紹卿見狀，不莞爾。隨後手，主拍了李督捕的肩，

“頭銜是虛的，但是真的。以前怎樣以後還怎麽樣，李督捕不必拘謹忐忑。”

說罷，瀟灑走人。

豈料行至數丈外，枯木一般的秦如煙再度陷癲狂，“顧紹卿，你這是濫用私刑！”

“你罔顧王法恃強淩弱，天理難容。”

顧紹卿的腳步被絆住，也僅限于此，他甚至沒有回頭，“李督捕，這潑婦無中生有冒犯本王該當何罪？”

李督捕：“視況，輕則掌，重則殺頭。”

顧紹卿：“那還等什麽？”

顧紹卿徑直出了地牢，他著天空，藍白相間，極治愈的一幀。他忽然想起了陳夕苑，若說最適合什麽，那定是藍與白了。

高貴，純淨，又。世間再髒再都好，仍固執地保有這些好的特質。

“陳夕苑，我好想你。”

當他的執念和仇恨即將被抹去的當下，他并沒有預想的開心。他急回到帝都，陳夕苑在那裏，師父在那裏......

只是暫時還不能夠。

除了這一案，他還要去見三人。皆是萬般重要，缺一不可。

顧紹卿最先去了七寶村，在那間破茅草屋前嚎了好久，如蜚老人也沒應他一句。

顧紹卿氣極反笑，“老頭子，我這次來是請你去帝都喝我和陳夕苑的喜酒。”

“你去不去都應一聲兒？我數到三，你要是還不應我，我就走了。”

“放眼整個瀧若，能讓我這麽請的人屈指可數，你就知足吧。”

話方落，倒數始。

“三。”

“二。”

正想喊一時，茅草屋的門開了。

一如顧紹卿的記憶，迅猛帶出了疾風，也撞出了明晰聲響。

他不彎了彎。

當一天下午，他和如蜚老人一道去了山中。時隔多年，名喚多彩的喜鵲竟還活著，在雀鳥屆堪稱高壽了。那間和它同名的素菜館，壯碩的笑起來有酒窩的老板還有那瞎眼的老和尚也都還在。

在這山中，時間仿佛忘記了流逝，一切如故。

看見顧紹卿，老板很是高興。拉著他去後廚，喜笑開加菜。管他是不是鎮北王呢，來到山中，想吃飯就要自己手。

如蜚老人和瞎眼的老和尚聊天，同齡人又長期居于西地，話題可不。

酒足飯飽，神仙一般的暢快。

飯後，如蜚老人幫著老板收拾，顧紹卿和老主持沿著凄冷霧氣行走。

夜未至，山中先涼。

沉默的一程過後，老和尚先開了口，“這個案子了結後，便將過往放下吧。”

“未來新奇，值得一個毫無負累的你去探索。”

顧紹卿著始終和溫善的老者，語調前所未有的和，“顧三聽大師的。”

“我和陛下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大師可想去湊湊熱鬧？若是想，我離開前來接您。”

大師微微勾，“要婚了？極好。”

他是由衷地為顧紹卿和陳夕苑歡喜，然而，他拒絕了這個邀約。

“紅塵喧熱，不適合我這個老和尚。你今日能專門回來陪我喝頓酒，我已經很歡喜了。”

“好好待。那時趨勢是將你碾殺，之軀卻敢逆趨勢。顧三，你再找不到一個這般你著重你的子了。”

也做到了。

四海八方之主，說一不二。如今揮袖可趨勢，再也無人能傷害著重的一切。

“陳家老祖曾放豪言，任這世間天驕頻出，也無法繞過他們陳家。”

當真如是。

陳棠宴陳元初 陳夕苑

再來當是帝和鎮北王的孩子。

“顧三，老和尚還想多活幾年，看著江山的繼承者降世。”

顧三笑，“顧三只盼著您能長命百歲，以後還能教授帝催眠之。”

“為何不是帝子？”

“瀧若的一半是子。子的命運，只有子才能改變。”

拓出一條路，靠一代人可不夠，至還需要一代人。他不想陳夕苑的心白費，也從來沒有延續香火的“執”。

再則，“任世間天驕頻出，也無可能繞過我顧紹卿和陳夕苑的兒。”

世間至強的天驕主天下，有何問題？

老和尚看著對未來充滿希的顧家三郎，眼中漾起欣，“那便一道等待帝將世吧。”

下山時，暮初臨。

顧紹卿和如蜚老人分開，一個前往軍營，一個回七寶村。

現如今，瀧若再無顧紹卿不能去的地方了。他很是輕易地來到了顧世承的面前，伯侄二人面對面而坐，半晌相顧無言。 末了，是顧世承先開的口，“三郎，你可恨伯父？”

顧紹卿：“不恨。為家主，想要維護家族榮耀理之中。”

“但是伯父，有些東西靠掩藏是無法長久的。顧家榮耀來自于民，它把顧家推上神壇讓顧家人過上優渥的生活......它已回饋良多，不該再化盾用以掩去顧家人的惡行。”

“自顧家之後，瀧若再無軍功世家。以後，軍中任命全部考核制，能者上。”

最高將領可以是山匪、可以是市井小吏、可以是江湖豪俠......只要他能通過層層考核，就能在軍中站穩腳跟。

“至于秦如煙和顧世勳一定得死，需要收時，我會差人來通知您。”

這次談，滿打滿算不夠兩盞茶的功夫。

話畢，顧紹卿離開。

顧世承獨坐長案後，枯木一般的灰白。他忽然迷惘，事態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他自認步步斟酌，盡最大可能護住所有人令顧家長盛不衰，結果竟是他終結了顧家的世家之路。

而手的人，亦是顧家人。

“呵.....呵.....”

顧世承笑，聲聲悲涼，著不甘。可事到如今，他再如何悲涼不甘都無用了，現如今，再無人能撼顧紹卿的意志。

他後，帝甚至都未面。

三月，西地的風影影綽綽間藏了些暖意。重金懸賞之下，一落魄潦倒的男子來到了承前州府門口，朝著府衙跪拜。

他名喚李林，是當年掠走顧家三郎并施的兇手之一。當年他因母親病重，實在需要錢接下了這昧良心的活兒。可這些錢并沒能救回母親的命，更是讓他造的孽報應在妻子和孩子上。多年來，他們先後染了怪疾，盡折磨。家被掏空，他的生機也被掏空。

“草民願為當年所做的錯事償命，求鎮北王殿下和州主大人救救我的妻兒。”

至此，案件“柳暗花明”。

證據一樣樣浮出水面，都直接間接指向了秦如煙。

月尾，有判令自承前州府出。

秦如煙嫁顧家後，連續買兇意殺害顧世勳正妻和嫡子。顧世勳正妻真實份乃現今的玄昌長公主嫡子被害時還是，秦如煙的種種行為影響可謂極其惡劣且存在著再犯的不可控，據瀧若法典，判死刑，即日執行。

顧世勳縱妾殺妻滅嫡，妻在世又娶妻，據瀧若早期判例“夫有二妻當誅”，判死刑，即日執行。

段諾最後的那番話也隨著判決告示流傳于民間。

妻不是一定要娶，但娶了就定要尊重。尊重，等同于尊重自己的選擇。

孩子不是一定要生，但生了就定要護。牲畜尚且知曉護崽，生而為人卻做不到，豈不是連牲畜都不如？

當下，秦如煙聽完判決徹底崩潰了，趁著衆人沒注意朝著高位之上的顧紹卿沖去，呲牙咧齒，一副要將他撕裂的姿態。

只可惜，再不能夠了。

被李督捕逮住，放倒，踩在了腳底。

“顧紹卿，我只恨當年你花了太多時間，若是即刻抹殺，就沒眼前這些事了。”

“哈哈哈哈，我悔，我悔啊！”

尖銳惡毒的話音朝著顧紹卿沖去，卻沒能激起他的一點反應。他的眉眼低垂，意態輕松地把玩著多年前陳夕苑贈他的那只平安符。

今日過後，他就能回家了。

陳夕苑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

四月九日，大吉之日。

五更天，顧紹卿現皇城正門，著了黑紅相間的喜服，清雋依舊，又多了幾分新郎的意氣風發。他後，是遠道而來的玄昌的幾位皇子，玄昌巨富安瀾還有天祥樓主李小貝。

陣容可謂極其強大。

而顧紹卿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帝大婚，無上皇陳棠宴回宮坐鎮。他對顧紹卿說，陳家的門沒那麽好進，想進來，必定要經歷層層考驗。如何考驗，他沒細說，但考驗的路線圖他都是給了顧紹卿。

這考驗的口便是皇城正門。

此時此刻大門閉，顧紹卿等人等了又等也沒見一點靜。

蕭弘玄這個急子，哪裏能忍這個。他躍到顧紹卿側，朝著高聳的城門喊，“新郎到了，上考驗了。”

“堂堂鎮北王，怕過誰了？只管上。”

囂張話音逗笑了衆人，很是神奇，他的話音方落，當真有人從城牆飛出，手持長槍，威清冽凜然。

“永安軍張予淮奉無上皇旨意同鎮北王一戰。”

帝手中暗刃，瀧若第五軍首領。

以守護帝而生，任何人想近的，必須越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