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雙老樹皮一樣的手,手上那一道道深刻的痕跡,都是歲月這把凜冽的霜刀所刻下的。
這雙手是那樣有力也那樣靈巧,他們的食住行,甚至一針一線,都是這雙手帶來的。
爺爺以本分老實出名,格又和順,旁人就算當面罵他,他通常也只付之一笑。
大家都說他窩囊。唯一不窩囊的一次,是有個人說喪門星克死父母,爺爺把那人打了一頓。
爺爺力氣總是很大的,可以舉著摘樹上的果子。
爺爺是善于觀察的,總是默默地記住的喜好。比如喜歡的元宵是芝麻花生餡兒的,糖人最好做兔子形狀,糖葫蘆里夾豆沙那就是頂頂好的……
爺爺看的眼神,總是欣里流著一種憂傷。
爺爺說,人要本分。
爺爺說,爺爺沒出息,給不了你大富大貴的生活。
爺爺說,爺爺陪不了你一輩子。
爺爺說,爺爺給別人修了一輩子樓,這次我修的是咱們自己的,修好了給你做嫁妝。嫁妝就是底氣,爺爺希你往后出閣了能有底氣。
爺爺說,就它明月樓。
……
他真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人。
出卑微,相貌平庸,格懦弱,沉默地生,寂靜地死,這一生庸庸碌碌地度過,如滾滾的塵土隨風飄起又散落,無人會在意他是哪一粒塵埃。
可是這樣平凡的一個人,卻在這世間留下了珍珠般的。
筠娘哭了,開始時只是小聲啜泣,漸漸地泣不聲,終于放聲大哭。
“爺爺,我好后悔!早知我們祖孫緣分只有十五年,我為什麼不對你更好一點!我可憐的爺爺!!”
云輕眼眶一熱,轉走出房門,立在院中看天上的月亮。
這塵世的月亮,總覺沾染了些許紛與嘈雜,不如山上的月亮皎潔明亮。
浮雪走到邊,了眼角,喚:“師姐。”
“嗯。”
“我想師父了。”
云輕握著拳,仰臉將淚水回去,又“嗯”了一聲。
“師姐,我們還能找到師父嗎?”
“一定能。”
——
黃金的籠子里,樂塵子靠在籠架上,手里抱著一顆花生米。花生米已經炒去皮,微微發黃,有他的臉那麼大。
他此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吃花生米的方式是抱著啃。
由于多次被雷劈,他的服破破爛爛的,頭發也很凌,顴骨上有塊皮發黑,像是燒糊了一般。
樂塵子啃一口花生米,又用一小片樹葉卷的“碗”從旁邊的白瓷碗里舀了來喝,喝罷地“嘖”了一聲,贊道:
“好酒!……下次帶只燒來配酒。”
籠外人默默地看著他,問道:“今天可以寫了嗎?”
樂塵子呵呵一笑,反問:“我若寫了,你能饒我一命嗎?”
對方沉默良久,終于誠實答道:“若不殺你,此恨難消。”
“那就這樣,咱倆就耗著吧,我肯定耗不過你。”
“我會把你做活傀儡。”
“呵呵,做活傀儡至要十年呢。我先十年再說。”
也不知這話哪里惹他不高興,樂塵子又挨了一頓劈,花生米都炸糊了。
第24章 抓娃娃 “臭道士,你們也太卑鄙了!”……
云輕與浮雪在院中傷懷時,那丁夫人壯著膽子走出房間。
提著個燈籠,因方才挨了頓針扎,又了驚嚇,走路十分不穩當,也不敢擺架子丫鬟。人晃悠,燈籠也跟著晃。
云輕聽到后有腳步聲,轉過看。
江白榆和程歲晏也跟了出來。
不遠的房間里探頭探腦的有好多下人在看。
丁夫人小心翼翼地朝云輕福了福,哽咽著說道:“今夜多謝幾位道長出手相助,老這條命是你們給的。”說著不住抬手了眼淚。
白著一張臉瑟瑟發抖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可憐,若非云輕在夢中領教過的兇狠,只怕真的會心。
丁夫人說:“俗話說,一事不煩二主,還請幾位道長相助,不拘用什麼方法,將那妖盡快除去,我范家必有重謝。”
云輕剛要答話,筠娘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面前,哭求道:
“仙姑,仙子,菩薩!小樓不是壞孩子,求求你放過!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張把帶回家的,你要抓就抓我吧,放過小樓,還是個孩子!”
程歲晏默默說道:“誰家孩子能把一座宅子瞬間夷為平地……”
他說的這話好像給丁夫人壯了膽,讓以為有人給撐腰,于是一下子直起腰板,狠狠說道:
“今天我差點死在你手上,你還有臉求?等二郎回來就讓他休了你!”一邊罵,一邊抬手要扇筠娘的臉。
浮雪實在看不過眼,一把扣住的手腕,微含慍怒道:“好好的說著話,本仙姑最討厭手腳,你再鬧我可要念咒了!”
丁夫人于是訕訕地回手,求助地看向云輕:“那……仙姑,那個妖怪,你看能不能除掉?”
云輕背著手,端著個架子答道:“倒也不是不行。”
“啊,多謝仙姑,多謝仙姑!”
“先別謝,我話還沒說完。”云輕微微昂著頭,一副驕傲的樣子,“我辦事的要價可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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