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如此!老夫不反對你夏,但夏之前,這些你可觀明白?沒有,你只是按照自己的主觀臆想行事,完全失去兵者之客觀視野,愚不可及!”
書狂徒輕哼一聲,單腳踏在陸輕侯椅子上,湊近他:“嘖嘖,所以才有如此慘敗哦,不但敗了陣,還敗了人,更愚蠢的是,還喪了心。”
陸輕侯苦笑:“師姐,您就別嘲諷我了。”
“嘲諷?”書狂徒輕蔑道:“你還配師姐嘲諷?一次失敗而已,居然要一蹶不振,只會自怨自艾,竟不曉得勝敗乃兵家常事,善戰者應立即調整心神,回歸正途,撥反正,收拾好自己的爛攤子。幸虧老娘當時沒看上你,否則今日還得陪你一起丟人。”
陸輕侯無言以對。
聞人仲達髯:“年輕人,輸不起嗎?”
陸輕侯輕嘆:“師爺,不是輸不起,是覺自己太蠢了,本不配參與這天下大爭。”
聞人仲達淡淡道:“自古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未經磨難不歷風霜,心智殘缺,何以妄想人,更遑論大爭天下之豪杰丈夫。”
陸輕侯眼中閃過一抹復雜。是啊,自己潛心苦學,甘愿蟄伏,這麼多年,就在等個大鵬一日同風起,從此扶搖直上,在這大爭之世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然而,自己雖有滿腹才華,可這個時代,太輝煌了,人杰輩出,才智卓絕之輩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其中更有江凡、帝辰、顧青衫、高起、張儀、虞傾城、項臣、嬴無名等逆天存在,他們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令無數自詡才華之輩絕。
這一次,他輸的太徹底,謀算不如江凡,毒不如張儀,格局不如帝,戰陣不及高起,沒有任何怨言,只剩下深深的悲哀與無力。
“輕侯,老夫嘗聞,你二十歲時,自己改名輕侯,大有笑傲王侯之意,老夫甚為贊許,曾與老友暢談曰,我聞人一門后繼有人矣。可如今,爾年不及五旬,未曾歷經幾番敗風雨,便如此頹唐,難道老夫看錯了?你不是那種能堪大任之人?”
聞人太師眼中似著深深的失。
陸輕侯愧難當,垂頭不語。
聞人太師嘆口氣:“孩子,你是個人才,更是個天才,年紀輕輕,便盡掌毫厘之道,能與天下英豪對局。但天才都有共同的病,太驕傲,太順利,經不起挫折失敗,故很有天才能走到最后為人杰,反倒是許多資質平庸者,百折不撓,永不言敗,終笑傲四方。”
陸輕侯慚愧萬分,聲音低沉:“師祖教訓的是,輕侯……”
他目復雜,卻依然沒能繼續下去。
聞人太師看他一眼,繼續道:“君不見張宰輔否?一生起起落落,然百歲高齡依然壯志不已,君不見魔帥否?歲近二百,依舊出山輔佐明君,君不見楊老帥否?八十八歲,依舊提槍橫馬,縱橫沙場。這滾滾大世,幾多豪杰皆如此,孩子,你才多大,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要辜負了一所學,一腔抱負。”
陸輕侯深深吸口氣,眼中泛起些許芒。
“是啊,相比他們,我陸輕侯這點挫折算得了什麼。但后輩真正的問題有兩個……”
聞人仲達點點頭:“信心喪失,和選擇迷茫。”
“破妄之前,察真相,師祖明見。”
陸輕侯抬起頭,看著聞人仲達:“師祖和師傅諄諄教誨,輕侯當該重拾信心,然則,選擇卻是最大門檻,后輩……想不通,過不去啊……”
聞人仲達微微頷首:“想不通該投誰,方能一展抱負,該投誰,方能做正確之事。過不去,是過不去認知觀,跳不出意識圈罷了。”
“太師祖一針見,后輩斗膽問一句,您老,師傅,師姐,為何都在助他們?”
聞人太師點點頭,面有些舒緩起來。
“事實上,老夫當初與你有一樣的迷。但后來,我走遍四方,終于看到,亦終于想通,一切因由在于站的不夠高,看得不夠遠而已。人困于井中,抬頭方寸之天,不跳出,不破障,何以見大千世界,何以悟人道至極。”
他鄭重凝視陸輕侯,“然,人難過心關,老夫懷大周,依然未曾過這道門檻,可視野畢竟已經過。老夫要告訴你,因為他們……是人間正道。”
陸輕侯一呆:“人間……正道……為何?”
聞人太師反問:“你所觀人間正道為何?”
陸輕侯沉思一下,認真道:“平定世,四海升平,百姓安居。”
聞人太師繼續發問:“如何達到此目的?”
這時陸輕侯沒有猶豫:“終結群雄割據。”
聞人太師點點頭:“但你不要問,為何秦可以?”
“是,晚輩一直迷,為何你們都如此選擇,為何連堂堂皇太子也如此。”
聞人太師輕嘆一聲,“因為你不懂,更未曾深究,要實現你說的平世,靖滄海,安黎民,需要的是什麼。”
陸輕侯鄭重抱拳:“晚輩誠心請教。”
聞人仲達緩緩道:“需要進步,落后的社會關系,要被新的,符合時代的社會關系取代,這才是歷史正道。而這一點,老夫從江逍遙著作中方才深刻領悟。簡而言之,秦代表更新的思想認識,更適合的政治系,更先進的生產關系,更的社會結構。而締造這一切的,就是秦君和太子。”
蒼陵老人也道:“六國兩圣地,都在爭奪霸權,或許在你看來,誰獲勝都一樣,而作為正統的夏更好,畢竟他們傳承于周,基深厚。但并非如此,背后的目的和思想邏輯決定一切,各諸侯勢力爭霸的目的,有人為霸權,有人為私利,有人為實現自我,而只有他們,是為了蒼生謀福祉,為思想謀自由。”
陸輕侯神微:“所以,才選擇了他們……可是,您說這些,我有些聽不懂……”
聞人仲達看了眼帝,后者將手中書卷推到陸輕侯近前:“回去好好看看,這是朕親手整理的江凡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