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臺彈劾福建水師伙同南洋商人劉靜亭私吞原屬于江南個綢行的巨量綢，折子在遞上去隔天，就由睿親王親手封好，日夜兼程送到了顧硯手里。

顧硯仔仔細細看完那份彈折，站在窗前，看著遠水波徐徐的湖面和絢爛的秋，一顆心沉甸甸往下落。

他已經很久沒再想起從前了。

從前那一回，他開始步步后退，步步崩潰的開始，也是這樣一份彈折，也是彈劾福建水師，只不過被指名道姓的不是劉靜亭，而是楊啟帆。

那一回的彈折隨附的人證證俱全，鐵證如山，楊啟帆被從福建水師押解回京，死在了路上。

顧硯出了好一會兒神，踱回長案前，從信封中出在最底下的幾張信箋。

信是父親寫來的，言簡意賅。

看到彈折，他就進宮請見了陛下。

他覺得這份彈折不只是一份彈折，這只是一個開始，后續不管再有什麼，江南，特別是兩浙路應該是主場。

聽說阿囡秋后一直抱恙不爽，那就不要趕回京城了，就陪著阿囡留在兩浙路，正好，杭城別業的那座山也該行大祭禮了。

顧硯慢慢看完了信，了石滾進來，攏起火盆，把信放到火里，看著信化了灰燼，吩咐石滾道：“平江城有幾位名醫？”

“有七八位，各自擅長不同，有的擅長正骨……”

“擅長正骨的就算了。其余幾位，你親自挨家跑一趟，悄悄的問一問，總是夜驚不寐、腹中脹滿是時節所致，還是有了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快去快回。”顧硯接著吩咐道。

石滾凝神聽了，答應一聲，小跑出去，騎上馬挨個去問平江城的名醫們。

……………………

吳嬸子一早起來，見廚房里亮著燈，急忙過去，推門看到五姐兒正在篩面，又驚又喜。

“你想吃什麼跟阿娘說，怎麼自己起手了？看把手累了。”

“我想著三姐姐吃米糕，特別吃桂花味兒的。”五姐兒垂著眼，專心的篩著的米。

“你三姐姐吃只用糯米的米糕，多放糖。”吳嬸子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打量著五姐兒的神。

拿不準五姐兒這是怎麼啦。

“我知道，只放了糯米，糖也放得多，用的是鮮桂花。”五姐兒放下篩羅，細細撒上一層桂花糖，拿起篩羅接著往上篩米。

“你這是？”吳嬸子試探問道。

“結三姐姐，也許能結得抬一抬手兒。”五姐兒專心的晃著篩羅。

吳嬸子松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聰明，你三姐姐子強，你也是個要強子，總得有個人服個，你們姐妹……”

吳嬸子的話猛然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當初，是我心急了，你苗媽媽……”

“提干什麼，你把火燒上，多放些水，這糕有點兒厚，得多蒸一會兒。”五姐兒打斷了阿娘的話。

“好好好。”吳嬸子一迭連聲的答應，往鍋里加了水，坐到灶口前點起火。

蒸的米糕散發著濃郁的桂花香味兒。

“我們五姐兒就是手巧，我嘗一塊。”吳嬸子出手，卻被五姐兒一掌打了回去。

“我統共就蒸了這幾塊，還不夠三姐姐一個人吃的呢。”五姐兒沉著臉，在一共九塊米糕上撒了一層桂花糖，連碟子一起小心的放進提盒里，蓋好提盒，遞給阿娘。

“你趕給三姐姐送過去吧，趁熱吃最好吃。”

“好好好，我去換件裳。”

“等你換好裳米糕都涼了，你這一不是好。”五姐兒不耐煩道。

“好好好。”吳嬸子出來廚房，上上下下拍打了一遍，接過提盒，一路小跑往余家布行過去。

昨天剛去過布行，余大郎出去看紗線了，這兩天三姐兒就得辛苦些，早早起來，過去看著鋪子開門。

吳大抱著妮兒，站在鋪子門口，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

這幾天妮兒鬧夜，不敢讓妮兒吵著大郎，妮兒一鬧就得趕抱起來哄，一夜要起好幾回。

吳大一個哈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往妮兒臉上蹭了蹭，抬眼看到匆匆過來的吳嬸子，沒等眉頭擰，一個哈欠又沖上來。

嗯，不如讓帶一天妮兒，自己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你今天這氣不大好。”吳嬸子走近，先仔細看兒的氣。

“妮兒鬧夜，沒睡好，你抱一會兒，讓我歇歇，去吃口湯飯，肩膀都是疼的。”吳大把妮兒遞給吳嬸子。

“我給你帶了米糕，剛剛出鍋，還熱著呢，你嘗嘗。”吳嬸子把提盒放到凳子上，接過妮兒。

“我說呢，一子桂花香味兒。”吳大打開提盒，端出那碟子米糕，起一塊放進里。

“給我一塊，我喂妮兒，你看妮兒饞的。”吳嬸子抱著妮兒坐在凳子上，和吳大笑道。

“這是糯米的東西，小孩子吃了不克化。”吳大又起一塊。

“也是，我糊涂了。”吳嬸子忙陪笑接了句，抱著已經哼哼唧唧哭出來的妮兒站起來，“妮兒不哭哦，等你長大了再吃米糕哦。”

吳大一口氣吃了一碟子米糕，將碟子扔回提盒，揚聲小伙計，“給我沏壺茶！”

話音沒落，吳大就覺得肚子里一陣絞痛，捂著肚子彎下腰，呆了片刻，猛的往前撲倒，撞得那條長凳猛的往后，放在長凳上的提盒摔在地上，那只瓷碟子摔得碎。

……………………

石滾騎著馬兜了一圈，回到別業時，李小囡剛剛知道自己夜驚不寐，腹中脹滿，抱恙不爽了好些天了。

“你跟阿武也出去轉轉，給我找找偏方。”李小囡點著雨亭。

“別直著嗓子明說，要半藏半，帶說不說的，要又著急，又不想讓人家看出來你著急。”晚晴一把揪住雨亭，仔細代道。

“為什麼不能明目張膽的打聽？世子妃不能生病嗎？”雨亭納悶道。

“能，可這個時候，要是明說生病了，人家會覺得你是裝病，這樣明明病了卻強撐著不說，人家才會覺得你真是生病了。”李小囡解釋道。

雨亭呆了一瞬，懂了。

這就跟阿武一樣，從前拼命藏著掖著，生怕有人疑心不是男人，偏偏還總是招人疑心，現在大大方方不藏不掖了，人家倒不相信是個人了。

這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