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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44章 烹鹿煮酒

  力不能及的棋局不免讓人生出挫敗，停局許久，仍然手抖。  s🎶to.co☕️m

  或許應該飲酒的，可惜唯一的酒友不在，陳算只喝了一口苦的茶：「下一屆黃河之會呢？」

  「陳錯可以去。還是十四年一屆的話，他剛好十九歲。」宋淮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是個適合奪魁的年齡。」

  「今年才五歲，就可以確定未來了嗎？」

  「有些人的未來，生下來就可以看到。你不知道究竟會有多高，但知道一定很高。」

  「是在我獄的時候出生的人才呢。師父，聽起來像是您老人家煉壞了丹藥，重開了一爐。」

  「煉丹？那是北天師擅長的事。」;

  「果然就這麼岔開話題默認了是嗎？」

  「那老夫的東天師之位，也不是誰給的啊哈哈。」老人的手掌非常寬大，他在眼前揮了揮，好像驅走了老眼裡的濁翳：「是這隻手搶過來的。」

  「既然您這麼厲害，不想我們同門相殘的話……再搶一個回來。」

  「三足為鼎，烹鹿煮酒。鼎銘山河志，位份有定額，平衡一旦打破，往往是崩潰的結果。這麼急著送我走，好欺負你五歲的小師弟？」

  「我以為我是您的關門弟子呢！」

  「本來是的——這不是鎖被人砸開了嘛。你關門也不好好關。」

  「那能怨我啊？那人擅使鐵頭功！」

  磚冰壘屏消暑意，夕染紅了天邊，老人坐在石凳上，似有幾分昏沉。

  陳算一隻手撐著下看晚霞，一隻手五指在棋簍里，無序且無聲地撥弄著棋子。;

  一局棋下到了日落。

  人這一生，究竟有多個日落時分？

  或許是過於疲憊，以至雜念叢生。陳算的腦海里，莫名想到這個問題。

  三百二十一次。腦海里本能冒出這個數字——迄今為止看過這麼多次日落。

  而修行者不避雲雨，能越雷霆，這麼多年能夠看到的日落，其實有一萬三千五百零五次。

  錯過了一萬三千一百八十四次。

  還會錯過更多的。

  人總是要忙於各種各樣的事，然後錯過日落。錯過自己的，也錯過別人的。

  這個世界是一個嚴合的世界，無以窮極的數字聚為磚石，壘為城堡，堆砌了陳算的人生。

  李一正在走向那個「一」。;

  生養萬的數字是「三」。

  他想到了「第三排第七」，便寫信給趙鐵柱——「第三排第七那個醜人，用趙鐵柱的份去跟他打一架，隨便找點茬。」

  趙鐵柱很快回信：「那不是讓我去挨揍嗎？！」

  「別廢話。」陳算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通信。

  他如果說朋友。去的就是中山渭孫，反而不了朋友。

  趙鐵柱的話，素質不相上下，興許脾相投。

  製造一個無關痛的小矛盾，然後去解決矛盾——這個過程很容易產生友誼。

  但真懷此機心，反不能。

  接下來想到的數字是「六」，君子六藝的「六」。

  他隨手摺出一隻紙鶴，飛往鏡世臺。;

  信上只有他的私人印記，以及清楚明確的要求——「給我詳細的殷文華的報，我要知道在黃河之會期間，他在做什麼。」

  鏡世臺現在還是姓傅，但裴家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而無論哪家，都不會不賣他這個簡單的面子。

  略想了想，最後一封信他寫給了姜閣老，以陳算之名——

  「你說人魔的數字為什麼是九？」

  在太虛監牢的五年之前，在跟趙鐵柱現實里見面接之前……他不會這麼寫信。

  做任何一件事之前，他都要思前想後，羅列好種種可能。力求將一切都納掌控，而後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他喜歡秩序，最討厭的事是「失控」。

  這樣突然一封信飛過去也太冒昧了，不是他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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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姜這個人，不可能納他的秩序里。【天機】告訴他，對於這一位，直來直去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他只是在觀河臺看到一個「熊問」的人，想起有一任第九人魔正是這個名字，且那人正是死在年的姜手中。

  此熊問自然非彼熊問。

  天下同名者何其多，但冥冥之中同名的人都走到了某個特別的存在面前，分別在此人的超凡之初，和超凡絕巔……有一種值得探究的緣分。

  陳算寫信並沒有避開宋淮。

  所以還解釋了一句：「從一個人魔的名字想到了燕春回，順帶想起，忽生好奇——我今天非常尊重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決定問一下終結了人魔的人。」

  東天師只是耷拉著眼皮，在夕下仿佛溫暖地睡去。

  ……;

  姜是在天下臺上收到這封問詢信。

  這倒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設若以此問燕春回，他的回答一定是記不清。

  陳算能夠關注到「熊問」這個名字，關注了觀河臺上每一場比賽的姜真君，當然也不會錯過。

  這個也「熊問」的人，履歷非常清晰。

  應該說走到觀河臺的人，沒有履歷不清晰的。來歷不明的人，走不到這個地方來。

  此人出於季國——一個幾乎沒有什麼存在，只是基於道門傳承需要而存在的國家。現今國傳承的道門流派做「山派」，算是大羅山的分支，以役鬼走為主要手段。

  但因為道已絕，鬼道不昌，山派的傳承也就是在季國皇室部一支，以脈相傳，算是勉強維持這一門道宗古派的香火。;

  哪怕凰唯真從幻想中歸來，凰伽玄、鬼凰練虹真正誕生，大興兩道。位在中域的渺小季國，也後知後覺……或者說謹小慎微地未有什麼反應。

  季國的熊問算是一個兼努力和運氣的天才人，自小魄過人，十八歲的時候就能憑藉凡胎生撕虎豹，以獵熊而聞名諸鄉。

  在一次上山打獵的時候，得到修士寶，獲得一顆沒有散去藥力的開脈丹，一部殘訣，自此踏上超凡之路。

  恰逢太虛幻境大發展，他接其間，積極完太虛捲軸任務，修行《太虛玄章》，從此一日千里……終於華綻放，被舉國培養，一路送到觀河臺。

  其實本屆黃河之會上，有不參與預賽的小國選手，或以個人名義經太虛幻境競爭預賽名額的【行者】，都是主修《太虛玄章》。

  它當然不是最強大最完的修行法，但中正平和，有最廣泛的適用，最大程度上削減了修行路上的風險。;

  在道歷三九二六年正式推出的《太虛玄章》，迄今為止已經走過將近七年的時，它對於人族底蘊的盈影響，在本屆黃河之會上已經開始綻放。

  季國的熊問、砂子嶺趙家的趙牧、有夏島怒鯨幫的王伯宇……

  都是因之益，擺平凡人生，為觀河臺上閃耀群星里的其中一顆星辰。

  這些名字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這些天不管是誰在巡場，都會將相應的修《太虛玄章》而崛起的名字，放在太虛閣里討論……這些是他們種下的花，是他們所為之事業，結出的果。

  寡言如李一，會將看到的名字石塊放在桌上。斂如蒼瞑，會在那裡……笑。

  季國建國一百四十多年，第一次對觀河臺發起衝擊！

  熊問雖然被打到了敗者組，也已經是整個季國的驕傲。他和文永的比賽，在觀河臺並沒有多觀眾。;

  但太虛幻境的觀戰席上，卻是坐滿了季國人。

  知見鳥和得聞魚盡責地監察了整場比賽，宣布了勝負。

  只是同名——至在姜和巡場閣員黃舍利、鍾玄胤的叉注視下，季國的這個熊問並沒有什麼問題。

  天下之臺上，姜若有所思。

  說起來自從雲國一別，燕春回就銷聲匿跡了。

  一位絕頂真君想要藏自己，是融在水裡看不到的水珠，混在風中不到的微風。除非把現世翻個底朝天，否則很難抓住他的影子。

  姜也沒有特意去尋找，他要做的事太多，已經分不出更多時間來。世間再無人魔蹤跡，就是燕春回給他的回答。

  世上有無由之事，菩提難結無因之果。陳算的提問，其實也是姜思考了很久的問題。;

  燕春回癡癡傻傻，但不是真傻。

  他什麼都忘記，但總記得要培養人魔，而且一直是「九」這個數字。

  不可能沒有緣由的。

  燕春回掌握了特定的「神通種植法」，能夠以非人的手段，將九個特定的神通，移植到符合條件的人上。

  最⊥新⊥小⊥說⊥在⊥⊥⊥首⊥發！

  所謂九大人魔，忘我、算命、萬惡、削、揭面、砍頭、嗜、食魄、吞心（恨心）。不僅數目恆定為九，其實角也相同。死掉一個換一個，對無回谷沒有任何影響。

  迄今為止唯一真正改變了無回谷的，只有姜立下的那塊碑。

  無回谷里忘諸事，時夢時醒的燕春回，為何在創造人魔一事上樂此不疲？

  對於陳算的來信，姜只回了四個字：「路在其中。」;

  他想——燕春回的人魔之路，是其人的超之路。

  這是他當初不惜一切燕春回改道的原因。

  但燕春回彼時所選擇的改道，絕不是他的弱。姜更傾向於理解——他已經完了前期的準備，不再需要培養人魔。

  更像是借勢跳出世人的注視，龍游大海了。

  ……

  ……

  龍游大海任逍遙的文永，又迎來了一場敗局。

  輸掉了挑戰賽的資格，也將自己徹底送離了黃河之會。

  斬斷枷鎖、棄姓追名，是孤注一擲的勇氣。但勇氣在這裡無人缺。

  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獨自經風歷雪，自覺已經進步很多。但這一年時間若是留在宋國，若是那個代表國家參賽的名額還在，宋國給予他的資源和培養，一定能讓他遠逾如今。;

  相較於那個文華風流的南境大國，個人的力量太渺小。

  現世是殘酷的，想要證明自己的人，都會倒在另一份心氣前。

  能走到他面前來的對手，沒有人是來迎接失敗的。

  文永雙目呆滯地走出比賽場，歸屬於鍾閣老的文愈清，已經將他的傷勢治癒——一眾太虛閣員里，以鍾玄胤的醫造詣為第一。劇匱次之，黃舍利再次之。其他人基本沒怎麼學過。

  按斗昭的說法，鍾玄胤是寫說、挨打挨多了，劇匱是出於嚴刑供的需要。至於黃舍利——自答是惜花人。

  可是心巨大的挫敗，卻是揮之不去的翳，無法被鍾閣老的儒家法治癒。

  第一天登臺倒下的時候，他不敢看臺下。

  怕看到堂兄殷文華，也害怕看不到。;

  豪言壯志，昔猶在耳，每一個字，都像是扇在自己臉上的耳。

  他自己安，自己總結，自己鼓勵，自己找辦法……然後自己失敗。

  多人躊躇滿志地來到這裡，而他掩面離開，倉惶如敗家之犬。

  在稠的人群中，出一條息的路，神不守舍地撞到了一些人，一些東西，也換回一些罵聲。倘若不是有維持秩序的黃河衛卒在，興許還要挨幾頓拳腳……

  文永全不在意。

  未及醒神，撞翻了一輛獨車。文永本能地將一轉，已經在空地上站穩，扭頭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