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臨下，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更添幾分冷與迫。

如果他察覺出在躲他的話……

阮凝玉慌了。

有可能因他在高位，而卻跪在他的邊，讓一時之間手足無措起來。

但很快平靜下來。

所幸，他并沒有發現。

但謝凌神不明，阮凝玉不敢擅自行，于是只好繼續半跪于地。

雙手放于膝上，搖搖頭，“表哥誤會了。”

“表妹方才忽見窗欞飛進了一只蠟蜂，那蜂腹鼓鼓囊囊，尾針泛著幽藍，瞧著煞是可怖。”

阮凝玉睫輕如驚的蝶，“表妹自最怕這些蟄人的東西，慌間失了分寸，倒讓表哥見笑了。”

謝凌似在辨別話中的真假。

最后。

“是我錯怪表妹了。”

“快起來。”

他手，便將給虛扶了起來，不再提前頭沒來看他的尷尬事。

“可有哪里傷到？”

忙搖頭。

“倒讓我看看，數日不見，我的好妹妹有沒有瘦？”

他說話間目掃過纖細的腕子，“這般單薄，莫不是又挑食了？”

男人全然不似方才神幽沉的模樣，倒像是尋常關切弟妹的兄長，眉眼間盡是溫和縱容。

見他虛捉著自己的手腕，阮凝玉僵了一下，卻沒有掙扎。

“表哥多慮了，表妹沒有瘦。”被他這樣嚇得不輕。

謝凌的目清冷，仿佛將周每一寸都看穿。

還是覺得瘦下去了些，腮邊的也消了不，是府里的膳食不夠細麼，還是有人苛待了。

謝凌眉心蹙，長眉擰深重的結，長指輕叩榻邊扶手，發出規律的噠噠聲，“轉一圈。”

“讓我仔細瞧瞧。”

阮凝玉只得起，這里沒別人，安全起見，只好先遷就著他。

貝齒陷進下，胭脂被咬得暈開淡淡痕跡。

——再忍耐些。

在謝凌的眼皮底下，踉蹌著旋了半圈，裾如驚起的蝶翩翩起舞，平整的綢緞被帶起，如流云般。

謝凌關心則。

但沒想到，等轉完了兩圈后，從他的視角，卻看見因急促的呼吸聲而微微起伏的玉雪口。

他趕移開眼。

謝凌眸底閃過慌，對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他竟然瞧岔了眼。

并沒有消瘦，反而在不知不覺間綻放出了意想不到的盈，細腰被襦勾勒出的弧度，給人更盈盈一握的錯覺，比記憶中更加秾麗人。

他將那抹瑩潤的白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謝凌板著臉維持威嚴：“……還是瘦了些，我晚上命福財從庫房取些補品送去你房中。”

阮凝玉想要拒絕。

但四目相對，見到謝凌那不怒自威、不可侵犯的臉后，便將那些話又咽了回去，“多謝表哥。”

謝凌臉緩和。

他這時，瞥了一眼手里早已得不樣子的淡折枝花繡帕。

阮凝玉的手仿佛痙攣了一下。

忙帕子收了起來。

謝凌移開目。

阮凝玉抿，最近一段時間，怕是都不想看見任何帕子了，無論什麼樣的。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可阮凝玉卻分明覺得空氣中仍有什麼氣息在糾纏不休，織一張無形的網，將困在這方寸之地。

阮凝玉有些擔心。

謝凌復明后，他的態度、他的作為，褪去了往昔的克制！皆比先前的他要大膽的多！無論是給梳發，還是虛扶著……這些，皆親至極！

就比如他用烏木梳給梳發這事，骨節分明的指尖纏繞著散落的青，見醒來，他便將梳子放于一側，神淡然……他竟能這般坦然地將這等親之舉做得天經地義。

更令人心慌的是他的目，又冷，又熱。

誰知道在睡著的時候，他可有屈指勾住散落的一縷青，于手中把玩過？

阮凝玉現在覺得謝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而為姑娘家，臉皮薄，也不好過問此事。

何況不愿捅破那層紗窗紙，只好裝傻。

阮凝玉盯著自己的繡花鞋，想找個由頭離開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覺得謝玄機變了太多。

片刻后。

“倒忘了問，表妹的風寒，可下去了？”

男人眉間帶著關切，“明日我親自盯著廚房熬粥，放些冰糖，再擱兩片潤肺的梨。”

阮凝玉只覺嚨發干，不過隨口編了個托辭，沒想到他卻將的謊言當天大的事來上心。

謝凌并未瞧出異樣，聲音不自覺放。

“白瓷砂鍋要文火慢煨，冰糖得用江南進貢的上好冰砂糖，梨得挑最鮮的秋月梨，去皮去核切薄片，等粥熬得七分時再放進去，到時命福財給你送過去，我不在府中，你要好好吃飯。”

著兄長專注的眉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心復雜得。

眼見的容，謝凌袖中的手指微微了。

也不知今日跪在自己邊時的那份楚楚可憐，有幾分是真心？

即便早就知道這一切全是假的，知道近來對自己避如蛇蝎，幾次搪塞不過來，變著法子躲他、騙他。

即便知道今日對自己的關心盡是些虛偽的謊話，可他還是甘之如飴。

無妨。

騙他也無妨。

但是，既然要騙，那便好好騙他，就該把戲做足些。

哪怕的關切是虛與委蛇，哪怕明知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他也甘愿飲鴆止，自欺欺人。

至在他面前，要裝得像真的一般。

但若讓他發現連裝都敷衍的話……

謝凌眼底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