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84章 天作之合

  「不大無大治！」

  神俠的聲音巋然高起，像一支永遠飄揚的旗幟……他總是要指引人們的方向。

  「不犁遍凍土，無以樹春苗。舊繭不破，哪得新生！」

  「別跟我講課了。」羅剎明月淨幽聲道：「我不是你的學生，傳不了你的道。」

  「我只知道我們的計劃是儘可能斬殺荊國絕巔，重創荊國頂層武力，而後黎國兵發荊土，讓我得以禍國，讓洪君琰得以替格。」

  「時局若急，不妨以鷹揚府飼景，春申府填牧……裂荊土天下，此事方有可行。黎國已盡得西北之地，再分北域王業，貫通現世金角，遂霸國之基，虎視神陸。」  

  「現在把斗昭乃至更多人卷進來，以天下為敵。」;

  「這是置洪君琰於必死之地。也讓我水中撈月一場空。我不會陪你發瘋！」

  前年的時候，黎國對荊國的謀劃，在傅歡那裡止步了。

  但在洪君琰這裡，又有了更大手筆的作！

  他前前後後找了姜不下十次，以雪原皇帝之尊，撒潑打滾耍無賴，蹭下一個正賽名額，蹭到一個觀河臺上的坐席，瞧來全無天子之儀。

  實則卻是要趁著這次黃河之會，一舉抵定乾坤。

  黃河之會前前後後的籌備，他是親賴在姜旁邊觀察，不說對這次黃河之會了如指掌，也是一切都在眼中。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盛會，而他要讓這次盛會，更為史冊彪炳。

  中山渭孫的確是非常好用的餌，以敵，也稱得上一句勇氣可嘉。可潛藏在深水中的大魚，瞧上的是岸邊垂釣的人……甚至是整個水岸！;

  「洪君琰謀荊，最終也是為了霸業。冰棺一夢數千年，他心裡的野火都點燃了雪！當他為霸國天子，他自然也是現有秩序的一部分。反手就會鎮殺所有挑戰秩序的人。」

  神俠的聲音道：「他是我們的敵人，不是我們的朋友。管他什麼死活！」

  「至於你羅剎明月淨，咱們是多年的朋友了——禍一國豈如禍六國？覆荊國豈如覆天下？」

  「超雖然無上，也要看是怎樣超！」

  他的聲音在虛空中獵獵而響：「你是想被景二秦大追著跑，還是一雙手將祂們在手心？」

  彩的長河翻湧不休，浪追浪而去。

  「餅倒是畫得漂亮！」

  羅剎明月淨的笑聲在其中：「都說青樓賣笑，不過迷一時凡眼。你們招旗舞幟，的是一生塵心——誰能髒得過你啊！」;

  「青樓之中也有真在，招旗舞幟的，也不見得只有欺騙。」神俠的聲音道：「窮則獨善其，達則兼濟天下。你已經擁有這樣的力量，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改變世界嗎？」

  「青樓里的真，和你值得信任的部分一樣。給我講儒家那一套，我早晚將生死。坐在樹樁前的那個瘸子，我更不會放過！」

  羅剎明月淨半點面都不留：「你專心搞你的破壞，做你的大惡人就好了。就算哪天我真的昏了頭，想要改變世界，我也另有選擇。」

  神俠喟然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我何妨放手？便是燃己為薪，為他熾焰，我也甘願啊！」

  「我看姜就不錯，他從不開口喊什麼理想，但做的實事比你多。」

  羅剎明月淨的聲音不冷不熱，故而也顯得半真半假：「平等國改變了什麼嗎？我只看到太虛閣在改變世界。今日之觀河臺千帆競逐，水族、小國、宗門，各揚其幟。若不是我已經走到這一步，站在三分香氣樓的角度，我也要給他支持。」;

  神俠的聲音道：「太虛閣的確做了一些事，但是也有太多的妥協。」

  「他們是霸權下的一點點惻心，不公下的不得已，委曲求全的一場夢，本質上也是強權的一部分。」

  「你看他為這次黃河之會陪了多笑臉，我不忍見一個心驕傲的人，在現實面前一再低頭！」

  「我所要創造的新世界，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可以昂首地往前走，永遠不必低頭！」

  「姜本質上是一個對舊世界查缺補的人，是一個在痛苦時期給人虛假希的裱糊匠。」

  「他有他的公心，他有他的惻，但也僅此而已。」

  「我不是說他不夠優秀，他年紀輕輕就已經修行至此，確然天縱之才。太虛閣里也的確人才濟濟。」

  「但太虛閣的一切，在太虛閣立那一天就已經註定。延至今天的那些作，只不過虛淵之選擇妥協，化太虛道主，以相對公正的超姿態，留下了一點為世人惻的空間……但也就到這裡了。」;

  「矯枉必須過正！妥協的改變只會固化舊有的秩序，無法帶來真正的未來。」

  「三分香氣樓在楚國待了很長時間，你應該明白。就像斗昭、左殊之類的優秀貴族，只會讓楚國病膏肓。世家裡面倒不如多一些腦滿腸的無能之輩，才更有可能出現野火燒荒原、春草遍人間的繁盛。」

  「楚國也是結束了這一切，才有新的開始。此此理，放諸天下亦然。今日之楚，雖則方興未艾，於天下而言，又何嘗不是舊貴族裡的舊英……天下之痼疾呢？」

  他略有嘆息：「熊稷、熊咨度父子的眼界終究淺了一些，他們只為熊姓一家之天下，不見人族萬代之榮衰。」

  羅剎明月淨笑了：「合著他們做皇帝的，要背棄祖業，棄絕先聖，陪你掀翻社稷，才算明君！這麼說，越國文景琇，是你心中第一等的皇帝了？」

;

  「文景琇有一些覺悟而欠缺才能，有一些膽略而懷太窄，他于越國的改變，是無路可走，不得不革，算不得英雄！況且……」

  神俠的聲音道：「我們所追求的新世界，萬方有義，眾生平等！又何必有君？」

  「別說楚帝不見人族榮衰，萬代太久，我也懶得看！」羅剎明月淨擺了擺手：「還是等我超無上，再來聽你點評天下英雄。」

  神俠似乎永遠熱烈澎湃：「若沒有貫徹始終的意志，即便超無上，又何能變革人間？有熊有魔孽之恨，烈山有路窮之憾，我輩絕永世之患，當爭朝夕，勿怠歲暮！」

  羅剎明月淨卻懶得再聽：「越說越離譜了。你都敢自比人皇，這事業我還得嗎？」

  神俠的聲音揚而將起。

  羅剎明月淨又將他打斷：「不必多言！」;

  「我要覆霸國以證超，你要打破現有的世界秩序，洪君琰要掀翻荊國，東出以爭六合。」

  「這是我們在這個階段各取所需，彼合作的基礎。」

  「我不想做多餘的事，也不需要那樣做。」

  的聲音在彩里混淆，可是又非常明確的為人所聽，就像的道路雖然混淆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卻從來沒有偏離：「我沒有敵人。同樣也不必有朋友。我費了很大的勁才走到今天，我只要道。」

  「誰擋你的路，誰就是你的敵人。誰幫你往前走，誰就是你的朋友。」神俠的聲音道：「你要在舊秩序的破滅里道，我要在霸國廢墟上建立新秩序，咱們豈非天作之合？

  「那就拿出你的誠意來，我的天作之合！不要我冒更多的險，讓我安安穩穩，永證超。」

  羅剎明月淨彩的人形在虛空里散去：「告訴洪君琰……計劃失敗了。古來梟雄行事，行必立有三儀，且看他的退步吧！」;

  ……

  ……

  惜月園裡的絕巔來來去去，大家無論聊什麼，都沒有避開邊嬙。倒是將園中觥籌錯的那群人，始終隔絕在知外。

  邊嬙非常明白，死人是無須被提防的。

  誰也沒有看，只是靜靜地瞧著黃舍利——的閨中友。

  蒼狼斗場的收益，黃龍府現在能拿到一半。太虛斗場推出後，黃舍利賺得盆滿缽滿，這當中邊嬙出力甚多。

  在貌和財富上都能讓黃舍利滿足，自然是黃舍利的寶貝心肝。在很多場合都是形影不離，甚至黃龍府里黃舍利的大宅中，都專門為留了一個院落。

  去荊國出使，都是直接住黃舍利家。

  能夠在草原那麼多權貴之中翩翩遊走，而免於那些惱怒的麻煩，黃舍利的普度降魔杵，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而今天……

  黃舍利只是淡淡地瞥過一眼，便沒有看過第二回。

  「黃閣老……」中山渭孫開口。

  黃舍利側頭瞧著他，莫名地笑了笑：「上閣老了！怎麼了我的青梅竹馬，今日知我貴耶？」

  不同於那些主擔責的前輩，黃舍利才不會在自己上找原因。

  也懶得理會中山渭孫的小心思，隨意調侃了一句，便擺擺手：「關係再好，也要明算帳——我還有事。觀河臺那邊我都缺勤了，回頭分帳都心虛，答應我的報酬，你可一個子兒別！」

  「舍利！」

  邊嬙終於喊出聲來，到底是喊停了黃舍利即將消失的影。

  「怎麼了我的好姐妹？」黃舍利問。

  語氣沒有一點變化。;

  跟邊嬙說話，竟跟同中山渭孫說話是一樣的。

  邊嬙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那句「明算帳」是什麼意思。

  但黃舍利是唯一的機會，黃舍利一走，必死無疑，所以仍然是開了這個口。

  人若是閉就會死，那麼說什麼都不算難。

  當然很清楚，黃舍利誠然是個漂亮的人，但漂亮話對沒有用。

  最後這樣開口：「你知道我的能力，你知道我能做到什麼程度。」

  「我早就準備好同三分香氣樓切割。我從來不願意在人們面前笑，卻只能在那些蠢貨面前歌舞。」

  「我不需要用他人的追捧證明魅力，但我需要婉轉段，請他們為我讓開道路。」

  「命運沒有給我很好的選擇。我一直都很努力，為了自己可以走到擁有選擇的那一天。」;

  「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也可以為堂堂正正的大國天驕。而我鬥的一切，都可以奉獻給你。」

  「我將向你獻上永遠的忠誠。」

  「我甘願這一生為你而活。只要你允許我，擁有有限的人生。」

  中山渭孫靜靜地站在一邊。

  即便是他跟邊嬙最曖昧、最上頭的時候，他也不曾聽到邊嬙這樣的表白。

  「唉。」黃舍利嘆息著，抬手輕輕邊嬙的臉。

  的確喜歡這麗的造，三分香氣樓所培養出來的絕頂人，太懂得如何在有意無意的相中，予人以愉悅的。

  恰恰黃舍利，很懂得。

  「真是一個人。」黃舍利的眼神，既哀且憐。

  「我一直喜歡你的聰明勁兒，你非常的不一般——你說得對，這世上有太多的蠢貨了而你總能知道我需要什麼。」;

  「但是太晚了……我急著回去應卯。」

  的表有些抱歉，但轉之後沒有再回頭。

  惜月園裡風蕭索。

  邊嬙抬眼看了一次天空。

  正午的像是被斗昭那一刀趕走了，不知不覺，竟已是黃昏時分——

  也或許是因這卷黃披掠過。

  「你在敏合廟工作，跟趙汝嗎？」中山渭孫問。

  「這次來盛國，就是王夫指派我來的。」邊嬙沒什麼表的說。

  中山渭孫仰看著黃昏的天：「長他那樣，跟黃舍利談生意，都不能一個銅子。」

  邊嬙又如何不知道呢？

  黃舍利這人，從來公是公，私是私，分得最清楚了。;

  就像可以住進黃舍利的家，但提出想要去萬花宮看看時，卻從來沒有得到正面回應。

  什麼都明白，只是做最後的掙扎。

  「雖然知道這個問題很沒有意義，但不知為什麼，我還是想問你一句——」

  鷹揚府的府主頓了頓：「羅剎明月淨太危險了，你能幫荊國解決掉這個危險嗎？」

  「來救我了。對得起我。」懸縛在空中的邊嬙只是這樣說：「我死也不會出賣。」

  「沒有拋棄我的人……永遠不會被我拋棄。」

  其實也不明白，羅剎明月淨為何會來救。

  但真的沒有什麼能夠拿羅剎明月淨的，就算盡心盡力地出賣，也一定沒法讓荊國人滿意。

  最多就是揭芷蕊夫人的份。;

  但區區一個天香人，羅剎明月淨不會在乎，荊國更不會。

  倒不如展現人溫暖的一面，寄於這位中山公子……有哪怕那麼一瞬間，過真。

  中山渭孫「噢」了一聲。

  他的眼睛裡飛出被南明離火點燃的典獄鎖鏈，將面前這尊極樂元神死死纏，纏了繭……嘩嘩！

  最後只有鎖鏈鎖鏈的聲音。

  就這樣收回了他的眼睛。

  那隻眼睛裡焰絞著黑鏈，灼痛使得他眼睛發紅，有些潤。

  他手捂住這隻眼睛，用另一隻眼睛靜惘地看著晚霞。

  「為什麼覺自己……像是死過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