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到草尖上,青蔥滴,盛被晃得瞇起眼,熱意從額前耳後泛上來。
他懷疑是高天揚帶過來的熱風,拎著領口扇了兩下才對江添說:“這怎麼當賭注,賭來賭去都是我吃虧。”
江添挑了下眉,未置可否。安靜了一會兒才半是無奈半納悶地說:“你坑我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虧?”
“那當然不一樣。”盛笑起來,又覺得熱意沒那麼濃了,涼風掃過,還是一派秋高氣爽。
他理直氣壯道:“你都說是坑你了。”
“什麼坑?”高天揚從負責後勤的同學那邊拿了瓶水,邊走邊灌。
“沒什麼,說你這個驚天巨坑呢。”盛指了指江添上的服,隨口答道。
三人目又聚焦到了場上。
在上賽場之前,盛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宋思銳的高和就知道他跑不了多快,但他沒想到居然可以這麼慢……
“你最好告訴我老宋是在留力,後面有衝刺。”盛指著逐漸被別班反超的人說。
高天揚乾笑一聲:“跑200米還用留力?”
說話間,8班一個生超過了宋思銳,他邁著小短掙扎了一下,無濟於事。
“起跑就是最快速度了。”高天揚損起宋思銳向來不客氣:“最後50米你會發現他掄得特別快,看過倉鼠球沒?就那個效果。視覺上是衝刺了,但實際沒有,非常夢幻。”
果然,宋思銳如他所說掄到了接點,當他把棒子給李譽的時候,高天揚的優勢已經被敗完了。從遙遙領先到倒數第五,只要200米。
“穩住,別崩。想想咱們班口號。”高天揚指著顯眼的大紅橫幅說:“輸贏看淡,比完就算。壯哉我大a班。”
盛:“……”
“我為什麼要答應他上來丟這個人?”盛認真地問江添。
江添不咸不淡地說:“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敬偉大的友。”高天揚舉了舉維他水瓶。
他們三個心態還行,接棒的李譽卻徹底崩了。本來就不擅長這個,只因為班長被拉來湊數,這數湊完,倒數第五飛速變倒數第一。
這邊裁判舉了一下旗,負責跑第四棒的同學上了跑道,盛就是其中之一。他之前熱過,這會兒原地小跳了幾下,便做了準備作在接棒點上等。
一個又一個同學衝過來,其他班的人紛紛接棒,李譽還有十多米。
菁姐常說心態不穩,容易張容易焦慮,這一點在腎上腺素飆升的育場上被放大了好幾倍——
跑到最後眼淚都出來了。
模糊的視野裡,盛在接棒點已經小跑起來,是一道乾淨又張揚的剪影。
把接力棒遞出去的那一刻,聽見盛說:“唉,別哭。”
下一秒,男生便像離弦箭一般出去了。
飛揚的年最人心,奔跑的時候像是穿過了。不過那一瞬間,沒人會想這些矯的東西,只有最直接的反應——整個a班都沸起來了,衝著跑道聲嘶力竭。
接著他們便發現,起來的不只是a班人,其他班比他們還瘋。
“我——你們他媽買掛了吧!!!”b班委沒參加接力,在座位上沖著a班喊。
“有本事你也買!”一個生毫不客氣地喊了回去。
盛超過了8班、6班、3班、9班……
每超過一個人,看臺就是一陣喧囂沖頂,哪個班都在。
然後是12班、7班、2班、b班。
b班跑前幾棒的人都沒離開場,站在草坪上實時跟進,其中就有和盛江添同宿舍的史雨。
英語競賽績出來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於一種尷尬的狀態裡,儘管盛並不知道他等著看笑話的心態,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臉被打腫了,於見人。
可能是因為賀詩誇了盛好幾天,也可能只是男生的勝負作祟。史雨突然進了“競爭狀態”,把盛列為比較對象,開始了單方面悄咪咪的爭強好勝——
盛做了一禮拜競賽題,理化學週考只比他高10分,不過如此。
盛古詩文都認真背了,平時的作業也是自己做的,週考語文也才126,不過如此。
盛英語……英語大概是天賦。
人嘛,總會有那麼一兩樣天賦。盛點在英語上,他點在育上了。
史雨一直覺得自己在肢上天賦過人,速度、發力、彈跳都很好,隨隨便便就比別人厲害。他始終認為天生差距是追不上的,是命,這也是他抄作業、玩遊戲、不復習時常念叨的理由。
但這一瞬間,他念叨了很多年的東西突然被搖了。
他眼睜睜看著盛連超十二人,離第二名越來越近,儼然是整個場上最恣意耀眼的存在,忽然就覺得自己所謂的天賦也沒那麼突出了。
“草,太了吧!”b班幾個人都忍不住嘆道,還有一個勾了史雨脖子說:“你他媽也是絕了,你舍友這麼牛你知道麼?”
史雨乾笑一聲,終於沒再想“不過如此”,答道:“你說呢。”
盛跑到接棒點的時候,跟第二名並肩,離第一名只差兩步。
他把接力棒遞給辣椒的時候都沒能剎住衝勢,又往前跑了七八米才堪堪停下,帶起的風撲了辣椒一臉。
下一刻,辣椒滿臉通紅地衝了出去。
中間兩棒大多是男生,a班同學本以為優勢又要被敗下去了,萬萬沒想到生瘋起來簡直一切皆有可能!
“媽耶……”b班委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a班愣了一瞬又沸騰起來,好像他們嗓門大了能給辣椒掛檔似的。
“辣椒今天起正式更名為風火!”有男生道,其他人想了想還形象,跟著便笑死了。
這姑娘愣是又超過了一位,200米跑完a班又到了第一。班上男生多,歡呼起來調門明顯不同,氣震山河。
然後,心髒病之旅就開始了——
盛拿著一瓶水站在場邊喝,看了幾秒他就決定不喝了,怕噎死在這裡。
先是第六棒趙巧娜腳,接棒踉蹌了幾步,七八個班的同學就在邊呼嘯過去了。
一急,呼吸節奏又出了問題,跑了一百多米就得不行,這棒跑完,a班掉到了11。
接著第七棒被隔壁4班的人撞了一下,差點兒摔跟頭,兩手都撐地了又直起來追……
把自己追到了最後一名。
過山車都沒這麼玩兒的。
盛半途看勢不對,橫半個場跑到了江添那邊。
彼時老師已經舉過旗了,江添正站在接棒點上,高天揚趁著沒轟人,在他耳邊灌湯。灌了半天發現他添哥在走神,一句沒聽。
他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場邊的盛。
“得嘞,您老心態穩得一批,我還是退下吧!”高天揚拱了拱手。
盛剛想越過跑道線,場務老師就開始轟了。高天揚灰溜溜跑過來說:“不讓過去了,你要說啥直接喊吧。”
盛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並不知道要說什麼。那他穿過場越過跑道幹嘛呢?
只是在場邊站著?只是……來看看?
“噢,我以為你急急忙忙跑過來是有什麼注意事項或者戰。”高天揚大手一揮,道:“那咱倆老老實實加油吧!添哥——好好跑啊!”
江添正在活腳腕,清淡的眸越過跑道看過來。
其他班的第七棒已經繞過彎道沖過來,a班落在最後。
盛皺著眉,面擔心。
而當他從遠收回目的時候,他看見江添沖他抬了一下拇指,接著便側過去,手穩穩等著後方衝過來的生。
盛忽然就放下心來。
這一天,a班同學猶如坐上了死亡過山車,心髒病好了犯,犯了又好。
最後看到江添一個個超人的時候,群激,乾脆跟著數了起來。
數到13的時候,這場接力賽終於結束。江添第二個跑過終點,第一的是4班,差距小到幾乎難以辨別。
a班樂壞了,第二名夠讓他們鬼,畢竟以前接力賽都是墊底。
語文課代表連廣播稿都寫好了,誰知裁判老師打了個手勢,把拐角幾個學生過去問了幾句話。
幾分鐘後,a班積分牌被人翻了個數字:直加15分。
“什麼況???”
a班人都以為加錯了,卻聽回來的高天揚道:“4班撞人違規,名次取消,其他班按順序往前進一位,咱班第一!!!”
江添對此並不知,正從終點往回走,垂著的手裡拎著水。
他把一邊短袖翻捲到肩,正著熱氣,突然聽見有人從後面跑過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說:“我們第一!”
是盛。
除了他沒人敢這麼糊到自己上來。
江添順勢低了頭,弓著肩背踉蹌兩步,一臉淡定地擰開水喝。
“你聽見沒啊?我們第一,第一!”
有人得寸進尺,不僅敢勒他脖子,還敢呼擼他的頭。
“聽見了。”江添抵著瓶口回了一句,又喝了幾口水才把瓶子放下,出笑來。
他們要轉到看臺背面去檢錄做個登記,結果剛拐過牆角,江添忽然看著前方某剎住了腳步。
盛還勾著他的肩,眼看著他的笑意倏然消失,表冷了下來。
他愣了一下,順著江添的視線看過去。
西門通往場要走三號路,中途有臺階延過來。一個冠楚楚的男人正從臺階上下來,見到江添後停在了臺階中段。
盛第一反應是覺得對方有點眼。他很能記住人臉,但凡有印象的,一定有哪裡很特別。
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那人的特別在於他跟江添有幾分相像。
接著他又想起來,這人他見過。就在梧桐外,丁老頭家附近的巷子裡。
“小添。”對方了一聲。
盛知道了,這是江添那個一直沒出現過的爸,季寰宇。他想起丁老頭對於江添年的描述,覺得這人出眾的氣質變得令人反起來。
江添沒應聲。
盛看到季寰宇的目朝自己掠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覺江添站直了。
勾著肩膀的作突然變得不那麼順暢,盛愣了一下,鬆開了手。
“這位同學是?”季寰宇偏了一下頭,顯然對盛有點好奇。
問到這裡,江添總算開口理了一句。
“關你什麼事。”他嗓音很冷,說完輕輕拍了一下盛的肩道:“站這幹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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