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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六百四十七 反賊正是陛下

這行烏甲軍闖殿院中,同軍和緝事衛廝殺之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迅速便將局面大致控制住。

見眼前大勢忽去,被一群緝事衛護著的慶明帝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大變。

他看著那些開始分守於祭臺、廊下、及陵殿口各的烏甲軍,面上怒愈盛,再也無法維持方才那勝券在握的虛偽從容。

高大祭臺遮擋視線,他尚且未能看到這些烏甲軍真正的主人。

他看向了解首輔幾人,獰笑著道:“……你們竟想要謀反弒君!如此狼子野心,果真死不足惜!”

方才躲避箭間了些輕傷的解首輔大為皺眉。

這不是他們的安排!

他們豈會有如此安排?

前來翎山之前,他們又何曾想到會生出如此變故,又如何能想到皇上竟會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此時,側忽然響起紀府尹驚詫至極的驚呼聲——

“燕……燕王?!”

解首輔聞聲猛地轉頭看去。

視線中,著銀灰盔甲、面上蓄著絡腮胡,形魁梧高大的男人在一行士兵的護衛下走了過來。

男人側,另有一名年在,年亦甲。

解首輔的目下意識地定在年人的臉上,那張面孔清貴英朗,氣度不凡,縱然只見過一面亦不容錯辨,儼然就是吳家世孫無疑!

燕王和吳家世孫怎會在此?!

尤其是燕王……!

“當真是燕王……”

“燕王竟還活著!”

“……”

四下已然掀起驚天波瀾,聽著這一道道驚異不定的聲音,慶明帝近乎是僵遲緩地轉頭看過去。

見那人靠近,他前護著的緝事衛紛紛拔刀以待,做出防備姿態。

對方停下了腳步,在離他約十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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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間,慶明帝渾僵直,通仿佛被冰凍住,天地間萬俱寂。

這一刻,他眼中有震驚,狂怒,狠戾,甚至也有著一自己不願承認的慌與恐懼。

“紀修呢!紀修何在!”他厲聲質問側之人。

本該死了的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

對方是如何靠近的京師?

一路而來數千裡,途中各城各郡各驛站的人難道都毫無察覺嗎!

還有,紀修分明親自帶兵守在山下,竟連這區區數百人都攔不住嗎!

皇帝腦中慌作一團,燕王看著他,視線從他的上掃過,語氣平靜地道:“短短一年不到,皇兄看起來似乎已經不怎麼好了。”

慶明帝惱怒憤,薄毯之下日夜疼痛的雙著。

而再觀對方姿威武拔,披盔甲腰間佩劍,頗有幾分高高在上俯視著他的意味,慶明帝當即隻覺中氣一陣翻湧。

對方不是早該死了嗎!

或死於心疾,或死於判將刀下!

“你竟敢來此送死!你真當今日能夠全而退嗎!”慶明帝牙關打,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足夠有底氣。

紀修與三萬大軍就在外面,他是不可能會輸的!

對方只能是送死而已!

也好……

來得正好,今日不如就讓他親手殺了這魂不散的絆腳石!

狼藉的四下仍喧囂震著。

監宮娥,乃至數名大臣箭傷倒在地上。

員上前攙扶傷的同僚,卻甚有人立即奔到慶明帝側做出誓死護駕的舉來。

燕王的到來無疑很突然。

可若非燕王突然到來,他們當中或就會有許多人死於箭之下,已經被陛下殺過一次的人,哪裡還有命可以拿來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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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有大臣上前,擋在皇帝前,面咄咄地看著燕王。

他們當中或有愚忠者,也或有自認清醒睿智之人——不過區區數百士兵,能何氣候!只要等到紀尚書和軍趕來,燕王今日必不可能活著離開此

皇帝冷癲狂又如何,只要贏的人最終還是皇帝,他們就必須要竭力守住自己的前程!

解首輔等人並未上前去。

看著面對那幾名大臣的辱罵詰問毫不為所,也未見辯解的燕王,解首輔心底有了答案。

什麼突發心疾危在旦夕……

燕軍分裂訌,潰敗於朝廷兵馬之下……

這一切都是計謀罷了!

可布下這樣大的一場局,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代價,當下還要冒如此風險,燕王究竟所圖為何?

解首輔皺著眉,下意識地看向神案的方向。

此時,燕王尤站在原,其側的年卻已帶人上石階,繞過神案,視線似在找尋著什麼。

年周氣勢冷冽,其前的護衛更是個個滿挾殺氣,宮人監紛紛退避未敢阻擋。

吳恙大步進了大殿,幾乎一眼便看到了那背對著他半蹲在一浮圖寶柱前,著袍的人。

殿腥之氣,他心中一,忙快步走上前去。

許明意正要替靠坐在柱前的明史取出肩上的長箭。

怕箭頭上淬毒,便當機立斷取出匕首,替其將箭頭自中剜出。

史痛出聲,疼得面蒼白,冷汗如雨,近乎要神志不清。

他吃力地轉過頭去,看向守在他側的敬容長公主,聲音微弱地道:“殿下,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同你說說話呢……這些日子,苦了……”

敬容長公主皺眉:“想說話什麼時候說不得,快省些力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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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從此再沒機會了……”

“不至於。”許明意仔細觀察了傷口,邊頭也不抬地道:“箭上無毒。”

長公主大松了一口氣,對明史道:“肩膀上又非要害,從前我二哥肩上中箭,清早拔下來,午後便能上樹掏鳥窩呢。”

史放心地扯了扯角。

原來不會死啊。

到底是頭一回中箭,沒什麼經驗。

“替明理傷勢——”吳恙來到許明意後,對旁的歲江吩咐道。

歲江點頭,忙取出隨帶著的藥瓶。

許明意聽得聲音回轉過頭,見是他,沾染著跡的臉上立時出安心的笑意。

站起來之際,他彎扶住一隻手臂,正問:“可傷了?”

許明意搖頭,看向殿外:“幸虧你來得及時。”

否則這陵殿今日怕是要變煉獄。

借著他握著手臂的作,扯著他便往殿外走:“去看看形如何——”

縱然目前來看計劃還算順利,但後續之事也決不可大意待之,是否能夠順利接一切,還要看接下來的形勢。

看著並肩走了出去,又看一眼在一旁替明史拿帕子汗的母親,玉風郡主默默向殿頂的藻井。

殿外,燕王一步步上石階,來到了神案前。

“阿淵,隨我上柱香吧。”

“是。”吳恙應下,看了一眼許明意,許明意向他微一點頭。

方才的狀之下,香油已被打翻熄滅,一旁的宮人抖瑟著不敢抬頭,更不敢替其取香油來。

吳恙側的近隨取出火折子,點燃了一香燭。

燕王與吳恙各執三炷青香,於燭火之上燎燃香頭,持香而拜後,將青香穩穩香爐之中。

慶明帝為此然大怒,破口大罵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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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臣賊子,無恥家賊,人人得而誅之,有何面資格祭拜謝氏先祖!自你造反之日起,便已不堪再為謝氏子孫!”

許明意冷然抿直了角。

這一幕何其悉。

的那個夢裡,吳恙將皇帝從寢殿中拖出時,皇帝便是這樣罵的,罵他們父子只能是臣賊子——

那一次,皇帝死得固然很狼狽,可他至死都站在了道德高地之上,而燕王和吳恙的確也因造反弒君而了世人心中的反賊,永遠不可能抹去。

而這一次,他們有了更好的選擇。

若接下來的局面把控得當,燕王父子便不必再做臭萬年的臣賊子——而這個罪名,會落回到罪有應得的那個人上。

其終其一生也要遮掩住的不堪臉,會被徹底揭開。

縱然是死,也只能在無數審判與唾罵聲中死去!

或可說,死都死了,如何死又有什麼要?

——於死的人或沒什麼要,但於活著的人、尤其是害之人,及天下臣民而言卻有莫大且長久的意義在。

“燕王殿下究竟意何為?莫非是要於列祖列宗面前,公然行弒君篡位之舉嗎!”看著神案前的人,解首輔到底開了口。

他有此言,非是為了皇帝。

皇帝縱然有錯,可諸事未明之下,誰也不可行罔顧禮法祖製之舉……

誰敢弒君,便是謀逆!

弒君謀逆者,注定難得人心,難安民心,日後縱然得以上位,收服各、施行新政亦會阻力重重!

燕王聞弦即知雅意,看向解首輔,道:“本王並非是為造反弒君而來,本王今日,是要同皇兄了結一些陳年舊事——這舊事既是家事,亦是國事,故而本王想請諸位大人也在一旁做個見證,評斷此中是非對錯。”

說著,向眾臣長施一禮。

這個冷靜理智的舉,在某種意義上無疑安了不大臣的心——現如今他們什麼都不怕了,就怕再來一個瘋子!

“夠了!休要再一唱一和,妄圖將髒水潑到朕的上來!”慶明帝厲聲打斷了燕王即將說出口的話,連聲道:“紀修……紀修在何!讓他立即來見朕!”

非但是紀修,軍統領也未見趕來,個個反應如此之慢,難道人都死了不

他就不信單憑燕王帶來的這些人手,竟能在如此斷的時間裡殺他數萬銳大軍!

“傳朕口諭,讓紀修速調大軍前來捉拿逆賊!”

“朕縱然是死,也要先砍下這逆賊的頭顱!”

“還不速速敲鍾示警!”

“……”

慶明帝口中不斷地吩咐著,抖著竭力下湧上嗓口的腥甜。

他已意識到了局面的不對勁,但當下他無暇去想,和神智無法支撐他去想,甚至他也不願去想,他只有一個念頭——殺了燕王!殺了所有膽敢懷疑他的人!

此時,忽有一陣腳步聲起。

很快紀修便帶人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看著燕王的人並未有阻攔之舉,眾臣心下震,暗暗換著眼神。

紀修掃了一眼四下的腥場景,道:“看來是臣來遲了。”

見他這似乎渾不在意的態度,慶明帝厲聲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將這意圖弒君奪位的反賊拿下!”

他半點也不害怕紀修會背叛他。

或者說,縱然紀修有可能背叛他,卻也絕無可能會倒向燕王。

紀修與燕王有殺子之仇在!

除了他之外,紀修是最不願見到燕王如願的人——

十九年前尚且如此,如今十九年過去,紀修縱然只是為了自保,定也會竭力對付燕王!

“弒君奪位的反賊——”紀修看向他,道:“這說得不正是陛下您自己嗎?”

慶明帝臉驟變。

“你說什麼……”他的語氣裡毫無遮掩的提醒與威脅。

“我是該說些什麼。”紀修冷笑一聲:“從哪裡說起呢?不如就從當年天下未定之時,陛下尚是庶長子時說起吧——”

慶明帝咬牙切齒:“……閉!”

他不是庶長子,從來都不是!

他的母親才是父皇的原配, 他是父皇的第一個孩子,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是那個突然嫁進來的賤人打了這一切,那賤人奪走了母親的位置,賤人生下的賤種又想要奪走他的東西!

他想護住自己的東西有錯嗎?

有錯嗎!

“當年征戰之際,一次突襲中,是你使人泄了燕王夜襲敵營的計劃,使得燕王一行人潰敗而歸,而你又在回營的路上設下了埋伏,取燕王命!只可惜燕王為引開追兵,走了另一條路,而死在埋伏之下的,是我的兩個兒子!”

談及此事,紀修轉瞬間便紅了眼睛。

但他終於,終於能夠在所有人面前將真相言明,再不必掩飾自己的恨意,再不必對殺子仇人卑躬屈膝!

周遭諸聲嘈雜。

當年竟還有此等事在?

紀修早年喪子之事他們多有聽聞,可……竟是死在了這樣一場謀之下?

而若果真如此,紀修又為何會效忠皇帝多年?

在場之人有幾人不知當年皇帝登基之前,最大的擁護者便是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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