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卻見太子殿下帶著自家太子妃，在臨窗的條桌邊坐了下來。

再待片刻，有數名宮人先後捧著托盤而。

看著那些宮人們已在桌邊擺放起了菜碟碗筷，阿葵遲遲回神，連忙上前侍奉。

宮人們擺下飯菜，便行禮退了出去。

看著提著托盤退出來的宮娥，幾名守在廊下的嬤嬤面面相覷。

太子殿下這般年紀，正是氣方剛之時，邊又歷來沒有半個可心兒的人……

如今極不容易有人終眷屬，又值房花燭夜，不說化豺狼虎豹，但……怎也不至於和太子妃兩個人在寢殿中就這麼吃起來了吧?

雖然說到底都是一個“吃”字，可……

想著明日若同太后娘娘回稟之際提起此事，幾名嬤嬤多是哭笑不得。

“……一整日都沒怎麼進食了。”寢殿中，謝無恙夾了一塊兒送到許明意面前的碟中，道:“多吃些。”

又道:“先喝湯。”

許明意看著桌上悉的菜式，分明每一樣都是的喜好。

依言先喝了兩口湯，不就有些意外。

待再去嘗那，便更覺奇怪了。

不急不慢地將口中食咽下，抬眼看向那與自己相對而坐之人，不由問道:“何時人的師?”

這些菜式，明明就是家中的味道。

“師是真，但一時半刻倒還學不到髓。”謝無恙看著，眼中含笑道:“怕你吃不慣宮中這些過分講究的膳食，便同嶽父借了幾位大廚——待東宮中人學之後，再將人還回去。”

許明意不笑了:“我倒不知自己的陪嫁裡竟還有這個。”

“啁啁！”

天目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在一旁著脖子往飯桌上湊。

天薇跟在它後眨著眼睛，尚且還不曾學會天目的討飯絕技。

“不了你的。”大喜之日，謝無恙心好極，同不孝子說起話來也尤為溫和有耐心。

阿葵便將兩碟專為大鳥備下的吃食取過到一旁，專心喂起了兩隻鳥。

“你在太和殿應當也沒吃什麼東西吧?”

“吃了些，倒沒覺得如何——”謝無恙話音未落，便見許明意夾了塊鮮的溜脯，已然送到了他面前。

他幾乎沒來得及思索，就已自行做出了回應，張便將東西乖乖吃下。

“好吃嗎?”笑著問。

“好吃。”他慢慢嚼著，角溢出笑意。

“那便陪我吃些。”許明意說話間去夾菜:“我倒真了，可就顧不上你了。”

謝無恙含笑應著，拿起筷子替布菜。

許明意專心吃下小半碗竹筒香飯，一抬眼便見他正笑著自己。

也忍不住笑了問:“你不吃飯，總傻笑作何?”

今日一整日他幾乎都在笑著。

說來，這且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笑。

“隻這樣看著你用飯，便覺得甚是歡喜。”謝無恙看著，那雙稍一沾染笑意仿佛便人誤闖星辰之境的眸子裡此時滿是認真之:“昭昭，從此後，你我便是夫妻了。”

每次回到家中時，他便可以見到。

一日三餐，對面坐著的人都是。

晚間閉眼時最後見到的是，清晨睜開眼時邊還是。

可以共用一間書房，一同看書，一同寫策論。

一同做許許多多的事……

還可以明正大地，以夫君的份站在邊，護著，陪著。

想到“夫君”二字，他眼中笑意便滿溢至整張臉上。

見腮邊一縷烏發散落，他遂微微傾出手去，作有些生疏卻極認真地替攏至耳後。

他亦是半披著發，一半由玉冠束起，一半垂在腦後肩側，發尾尚微微有些氣。

或是剛沐浴罷，眉愈發似同墨染，連帶著眼睫也殘留著些潤霧氣一般，那雙總帶著清貴疏離之氣的眼睛襯出了無限。

而後便是高的鼻，嘗罷甜湯之後潤瑩紅的薄。

再往下……

許明意的視線一路從結，再移到真紅中領，那半半現的鎖骨與中遮掩不住的肩線廓。

目之所及，青年人上的每一線條，都流暢至極。

許明意不由便想到了那些畫冊——

真論起來，眼前之人的樣貌倒全然不輸畫冊中的那些絕男子，就是不知這中之下的形是否……

咳。

在心底輕咳一聲，試圖打斷自己的胡思想。

然轉念一想，覬覦他的這一點，也不是一日兩日之事了……

而反觀對方卻極為從容，大有一副新婚之夜隻想看吃飽飯的純年模樣，倒的心不有些複雜。

想這樣的一個絕世大人就在眼前，他難道當真就沒點什麼想法嗎?

還是說，畫冊看得太多，思想才會尤為不正經?

到底沒有任何經驗在，許明意一時竟無法確定是誰的問題。

“怎不吃了?”見沒了作，謝無恙問。

“飽了。”許明意放下雙箸。

“就吃這些?”他是知曉的飯量的，同往常比隻用了一半而已。

“……”著對方想讓吃飽飯的執念，許明意默默道:“當真飽了。”

“也好，晚間用些也能睡得好些。”

還打算讓“睡得好些”嗎?——許明意心中疑問連連。

很快，阿葵便帶人撤下了飯菜，伺候了二人手漱口。

做完這一切後，阿葵便主抱起天薇退出了寢殿——至於為何隻抱天薇?

自然是抱了天薇，天目便會主跟上。

偌大的寢殿中再無第三人在。

“昭昭……”大紅的喜帳、喜綢與龍喜燭，將謝無恙白回了許多的一張臉也映得泛起一層暖意。

“嗯?”許明意站在他面前，有些張地抓了中袖。

而後，便聽對方說道——

“今日你必是累極了，早些歇著吧。”

許明意:“……”

就這?

深深地看了謝無恙一眼，笑微微地點頭道:“好。”

轉來至工細致的拔步床邊，下繡鞋，踩著鋪著毯的腳踏上了床。

謝無恙還在思索著方才那一眼的含義，下意識地跟著來到床邊。

許明意倒也沒有賭氣之意，只是好奇與困而已。

見他走來，便也很和氣地給他讓了位置，自己挪去了側躺下。

謝無恙在側躺了下來。

他雖一貫睡相頗好，但此時的姿態卻仍舊顯出了幾分僵之。

揣著滿腦子小畫冊的許明意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但遲遲未聽到什麼聲音靜，便乾脆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閉眼之際，忽然又想到自己昨晚曾立誓要暢快大哭一場之事——

但眼下的氣氛，著實也很不適宜這麼乾……

且竟半點想哭的衝都沒有。

想好好的一個人，昨晚分明還對家中滿懷不舍，此時卻只剩下了滿腦子不正經的想法……許明意慚愧之下，不免在心中自我反省了一番。

東想西想之際，側忽然響起一道沒話找話的聲音:“……宮人今日所焚香料實在過於濃烈了些。”

“……應是我上的。”

謝無恙頓了一瞬，微微轉頭看向，道:“很好聞。”

許明意:“……”

倒也不必如此勉為其難地違心稱讚的。

下一刻，忽覺放在被子上的左手被人緩緩握住。

十指相扣。

大紅灑金的錦被上繡著紅綠鴛鴦蓮葉，十分俗氣的配，卻最易表達這極致的喜慶。

許明意心口忽然砰砰快跳起來。

側傳來有些張而鄭重的問話:“昭昭……你如今可想要孩子嗎?”

許明意怔了怔:“為何特意問這個?”

若換作旁人，或會認為是為接下來之事做鋪墊，但吳恙，絕不會是如此。“生孩子雖是夫妻二人之事，但總是子承擔不便與痛楚。且做母親，本也是一件大事，是需要做好諸多準備的。”那聲音仍舊有著溫的鄭重:“你懂醫，該是知曉子生育之險，所以，我不想也不能勉強於你。”

當年他母親便是因難產而死，雖是為人所害，但也與生育難乾系。

天下因難產而亡的子，更是不計其數。

所以在他看來，做母親實在是一件極偉大之事。

但同樣的，若不願擔此風險，也是理所應當。

自己的，自該由自己來支配選擇。

許明意不曾想到會聽他說起這些，此時便問:“若我當真不願生孩子呢?”

“那也無妨，日後咱們自敬王府過繼便是。”

許明意眼角滿是笑意，但又下，忽然側過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問:“那……咱們還做夫妻嗎?”

“自然……”對上那雙眼睛，謝無恙耳微紅，道:“我已私下請教過了裘神醫……”

“裘神醫如何說?避子湯嗎?”

“豈可——”謝無恙正否認，“避子湯藥多寒涼，日久會傷及本，且會打月事，本就有悖於人常理。”

他怎可能為了自己一時之歡，而遭這份罪?

許明意更是訝然。

他倒是做足了功課的……

正想說些什麼，隻又聽他講道:“裘神醫替我開了一方男子所服之藥，這一年多來經多人試藥，藥效可保穩妥……”

“你……吃了?”

“嗯，已遵醫囑連服一月。”

許明意忙道:“什麼藥方?給我看看。”

怎不知裘神醫還研製出了此?

該不是……特意為吳恙所研製?私人定製的那一種?

試藥一年多……

一年多前，剛同他定親不久！

所以，定親之後，他便找到了裘神醫研究此事嗎?

“藥方在太子府……依稀記得，有雷公藤等……對幾乎無害。裘神醫用藥之嚴謹，你當是知曉的。”

許明意卻仍不放心:“那日後……”

還沒說不要孩子，他總不能就這麼直接……絕了後吧?

“放心，停藥半年之後，便可恢復正常。”謝無恙看著，道:“昭昭，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考慮此事。”

許明意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輕聲喚道:“吳恙——”

“我在。”

“夫妻之事……你可與旁人試過嗎?”

他愣了愣，而後果斷答道:“自是從未。”

“我猜也是。”許明意笑著他，聲音極低，像是說悄悄話那樣:“那……需要我教你嗎?”

謝無恙眼神微深，聲音也得極低:“你確定要教我嗎?”

今日大婚，本想讓先歇一晚的——

而後，來不及再多想，那雙的手臂已經環上了他的脖頸。

再接著，那帶著淡淡甜香的朝他靠近，而微涼的，蜻蜓點水般印在他角。

他的結滾了一下。

看著的眼神也愈發幽深，角帶著一笑意，聲音微啞地請教道:“然後呢——”

孩子的再次落下，卻是在他耳下與脖頸間。

本想將畫冊上的九九八十一種法子都教給他的……

可對方竟不問也不學了……

明明說好了要當學生的人，很快便佔據了主。

一隻修長的大手探被中去解的帶，另一隻手很利落地便放下了後的織金喜帳。

所以，這竟是能無師自通的麼?

很快，隨著局面的深，孩子幾乎再也沒有了思索的機會和余地。

著並蓮大紅的窗紙窗欞外，夜幕之上，一層雲紗輕輕覆在了皎月之上，纏綿繾綣，久久不願離去。

時有風起，不遠的涼亭旁，滿池碧碧荷葉不時隨夜風輕。

夜中涼意凝結水汽，隨風在荷葉上滾作一團。

最後一縷清風，稍有些勢大。

荷葉抖了一抖，便有一串晶瑩清滾池水中，也砸在了池中的第一支早荷之上。

那稚青荷尚且隻綻了一半而已，得此清滋養之下，便於次日天初現之下，緩緩舒展了花苞。

這縷天，也過窗欞，照進了尚有些昏暗的寢殿。

兒臂細的龍喜燭仍未燃盡，殿縈繞著淡淡燭香氣。

許明意是被驚醒的。

被一道輕笑聲驚醒的。

有些朦朧地睜開眼睛，便見那將自己環在懷中的人角高高揚起，邊出一對甚能瞧得見的笑渦。

連眉眼也在笑。

但眼睛卻仍是閉著的。

這是做夢了?

許明意無聲笑了笑，拿手指輕輕了那張俊逸的臉龐，小聲說道:“這模樣可真傻……”

防備心甚重的人，卻毫無反應，那夢顯然還在繼續，他臉上笑意愈濃。

許明意像是貓兒一般在他懷中蹭了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笑著閉上眼睛正要再睡會兒時，卻又突然睜開。

“吳恙，快醒醒！”推了推前之人白皙結實的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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