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亦舟是被鬼迷而不慎墜樓亡。

真去酆都大帝那邊算帳，這條人命債也是算在鬼頭上。

裴葉著神頹靡又絕的閔亦舟，問道，“沒有勾魂差過來帶你走嗎?”

閔亦舟沒回答，朱道，“差大哥好說話的，詢問亦舟大兄弟肯不肯去酆都，他說不願意就沒帶走了，只是登記領了投胎排隊。畢竟男鬼嘛，間重輕男一貫厲害……反正這裡是安教授盤踞的X大，一般孤魂野鬼待在這裡還是安全的，也不敢造次。亦舟大兄弟大概是心願未了，不想接現實……”

說來，誰想接自己死亡的事實呢?

朱當年剛死的時候，他也痛苦萬分。

當一夜蒼老的父母攙扶著在他墜樓嚎啕大哭，朱也曾不顧灼燒試圖去抱他們，安他們。

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太沒用了！

奈何兩隔，他永遠停留在二十二歲，再也沒有未來。

閔亦舟的況比朱害還慘得多。

朱父母有錢，一年前走了路子花了大錢找外國代孕機構做了個試管嬰兒，是個嬰，夫妻倆慢慢走出喪子之痛的雲。前段時間安教授那邊放假，朱悄悄回去看過一回。他謝這個妹妹讓父母又有了依靠，有了生活的希。

鬼魂是無法流淚的，但朱卻聽到自己的心在哭泣。

相較之下，閔亦舟的家庭就沒這麼樂觀了。

他不是獨子，父親早逝，母親靠著撿垃圾賣廢鐵拉扯大他和妹妹。

母親深知文盲的苦，哪怕生活再清貧也不肯放松一對兒的教育。

閔亦舟很爭氣，高考超常發揮考進了233重點大學。

大學三年，他每年都能拿到厚的獎學金，還代表學校去比賽爭取榮譽，打工兼職也沒落下自己的學習。

閔亦舟的妹妹在讀高中，今年還是高三。

他不敢去想媽媽和妹妹聽說他的死訊會是什麼反應。

真要死，他寧願自己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好歹能給們留點兒傍的錢。

朱淳安當天師這麼多年，見慣了各種悲歡離合，反應還算平靜，校長則是心酸地紅了眼。

唯獨裴葉沒有丁點兒反應。

“相隔是沒錯，但二者的界限也不是天塹，你們仍在同一個世界，只是見不到面、對不了話、不到。”

“我只是難……”閔亦舟哽咽，“我大學沒打算讀研，我打算趁早出來工作減輕我媽媽的力，讓不至於刮風下雨還騎著三車走街串巷吆喝收爛鐵撿垃圾。幫養家，讓我妹妹讀大學能更加心無旁騖，不用像我這樣累。一邊打工一邊讀書真的太分心了，付出的力倍增加。我不希跟我一樣，對大學的記憶就只有一個字‘累’。”

因為家庭影響，他也希以後能組建一個溫暖的小家。

盡管給不了妻子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也會努力爭取，讓食無憂。

他早早規劃好自己的人生，卻不知人算不如天算，變故來得那麼猝不及防。

先是雷雅婷莫名奇妙提了分手，言辭尖銳刻薄，陌生得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

之後又倒霉被卷幾隻鬼的打鬥，意外墜樓亡，仿佛渾上下寫滿了“喪”。

裴葉問朱淳安，“死了的鬼，還有給活人打工賺錢的先例嗎?”

朱淳安:“???”

連死人都要榨嗎?

裴葉理所當然道，

“普通的鬼也就罷了，類似這種比較有能力的人才，若是提供可以接實的平臺，他們也能像活人一樣繼續工作賺錢吧?反正酆都投胎排隊搖號不知要等多年，為什麼不讓他們將這些時間利用起來呢?” 朱淳安:“……”

肖龐訾喃喃道，“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校長也覺得裴葉這個想法不錯，不過——

“哪家機構會聘請鬼去打工?既然是死人了，我想也沒哪個活人樂意他們繼續‘活’過來跟自己搶飯碗吧?”

一針見！！！

朱淳安給裴葉澆了一盆冷水。

“尋常鬼屬於間，無法接人間實，更別說替活人工作賺錢了。”

有能力活人的鬼，無一例外實力強大、氣渾厚，不是怨氣深重的惡鬼便是活了不知多年的老鬼。

人家會稀罕去活人世界打工賺錢?

閔亦舟只是新喪幾天的鬼，為了能收起死相，維持生前乾淨面的臉，他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做其他事。

朱淳安的話沒讓閔亦舟意外，他也沒報什麼希。

“我不敢奢求這些……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媽媽還有妹妹說兩句話……”

閔亦舟蒼白的臉帶著令人心的脆弱。

肖龐訾道，“可對於亡者而言，你這個要求已經算是奢求了。”

閔亦舟仿佛如遭雷擊，立在原地良久不語。

“喏，拿著。”

眾人覺心頭著沉甸甸的重量，似乎連呼吸都困難了幾分，沒想到裴葉從筆記本上私下一頁紙丟給閔亦舟。

“這是?”

裴葉道，“‘凝音符’，記錄兩界的聲音，大概可以錄製十分鍾吧。”

閔亦舟倏地明悟過來，抖道，“多謝！”

一旁的朱微張口，似乎也想討要一張，最後還是沒開口。

他都死了三年了，父母也好不容易從打擊中恢復過來，還是別去打擾比較好。

裴葉卻問他，“你也要嗎?”

朱收起嬉皮笑臉的姿態，苦笑道，“亡者還是不打擾生者的生活了。”

裴葉道，“對你而言，興許是打攪，但對他們而言，也許是寬釋然的機會。倘若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親人並不是徹底消失了，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在同一個世界、他們無法及的地方活得很好，哪怕再也不見，那也是欣的。”

朱心下猶豫許久還是向裴葉要了一張“凝音符”。

校長幾人看著兩個X大學生各自走到一邊對著“凝音符”低語，起初還能鎮定打招呼或者嬉笑，越說越是哽咽，不由得心酸得說不出話——當鬼最大的痛苦大概不是沒有味覺嘗不到人間食，而是想哭卻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吧。

朱淳安看著這一幕，慨良多。

別看前輩瞧著不近人，但對待這些事上卻格外溫。

天師聯盟不天師教育影響，對待邪祟一向是鐵石心腸，前輩的舉倒是給朱淳安上了一課。

唯一的憾，約莫是無緣見一見前輩的真容。

_(:з」∠)_

裴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