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在湖底出一大捧鵝卵石，丟到地上，再躍冰冷刺骨的深潭，如此反覆，半天時間被他出四十來顆，篩選掉一半，都堆在瀑布後，做完這件古怪事，才提刀前往竹林，說是紫竹林，其實夾雜了不楠竹慈竹算盤竹，數萬株竹子匯竹海，一有風起便是竹濤滾滾，生機盎然。

徐年喜歡來這邊捉些竹箐和彈琴蛙下飯，總沒有理由挨了一劍都不去佔些便宜，聽騎牛的說到了冬天這裡的冬筍最為味，徐年不知能否熬到那個日子。

武當第一呆子便住在竹海深的一棟簡陋竹樓，他練劍喜歡在竹林上端踏波而行，劍勢如浪濤，真正是勢如破竹。

徐年進了竹林就出繡冬，時刻提防著那劍癡王小屏莫名其妙的一劍。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直到徐年見了竹樓，王小屏還未出劍。

壯著膽子繼續前行，徐年上已經衫，怪不得世子殿下如履薄冰，那劍癡是真癡，才不管什麼北涼三十萬鐵騎，不管什麼大柱國徐驍，不管武當山腳那四字牌坊，他心中只有劍。所以每次僅出一劍，徐年都得聚集全部神氣去小心應對。

王小屏緩緩走出竹樓，坐在一把竹椅上，並沒有背負那柄鎮山之寶的神荼。

徐年將繡冬歸鞘，走過去坐在王小屏對面椅子上。不拿劍的劍癡，就只是一個相貌英俊的中年大叔，神僵，道袍樸素，王小屏為武當道士時間很晚，傳聞上山前是個富家浪子，不謀仕途，癡於人和劍，過一次傷後，便視如虎狼，一怒之下散盡家中財，上了武當，別人一輩子不得悟的《綠水亭甲子習劍錄》，他僅花了三年時間便爛於心，最終為上一代掌教的弟子，之後更是噤聲練劍，走一條自創劍道的艱辛路子。

王小屏手中撚了幾片去霧茶的生茶葉，放進裡細細咀嚼，表木訥，眼神卻熠熠。

徐年坐了幾炷香時分，就只看到武當山第一呆子細嚼慢咽茶葉，秋茶比起春夏兩茶略顯枯老，茶味和淡，更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生吃。徐年聽著竹葉蕭蕭，沒來由想起當年二姐的一首詠竹詩，約莫是將竹聲喻為民間疾苦聲和人遲暮嗚咽聲，當時很是被士子稱道，只怕現在在上學宮一番辛辣點評出世，士子們都悔不該當初對徐渭熊那般吹捧了。徐年環視一周，除了竹子還是竹子，覺得無趣，就握繡冬，起默默離開。

王小屏了一眼世子殿下背影，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將一株竹子做長劍。

徐年離開竹林，再次襟，這竹林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那一劍不出，遠比出劍來得更讓徐年心驚膽。

山上桂子落盡。

徐年在懸仙峰下的深潭不知道上上下下幾次，武當山其余有水有湖的地方也都沒落下，總算被他出了四百多顆鵝卵石，黑白兩，堆積在茅屋，世子殿下除了拿繡冬去斬劈瀑布，剩下就是用繡冬雕琢石子，綠水亭甲子習劍錄中有一種劍法類似子繡花，稱作天散花，最是細玄妙不過，大概可以媲吳家劍塚的深劍法，徐年就將這種劍式套用在繡冬刀尖上，一筆一畫，都極為耗費心神，起先每日不過雕刻出兩三顆石子已是極致，漸佳境後，每日四五顆，等山上下雪時，徐年可以閉眼下刀，一日功十三四子。

徐年掐指算了下，差不多到了離開武當山的時候，畢竟還要去九華敲鍾，對北涼王府來說，這是雷打不的事。

不知為何，對於武當掌教王重樓的力轉嫁一事，

徐年看得越來越淡。也不知是騎牛洪洗象的天道，還是王小屏的劍和竹，或者是太虛宮前的誓殺。洪洗象耐心雕琢出三百六十一子，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縱橫十九道，十九相乘便是三百六十一。

潛移默化中，徐年刀法由細。

偶爾去竹林討打，竟能迫劍癡王小屏出劍不得不砍斷十幾棵紫竹，才能將世子殿下趕出竹林。最近一次，約莫是厭煩世子和繡冬到了極點，一劍過後再一劍，將紫竹林東北角給生生劈出了一大片空地。

竹樓外，王重樓坐在劍癡對面，跟著嚼起生茶葉，微笑問道:“氣機牽引得如何了?”

只在太虛宮前出聲的王小屏點了點頭。

王重樓道:“你每次出劍在明，將徐年的刀法和氣機都驅趕到一，《綠水亭》在暗，暗藏劍訣，可以清心引導，不曾想徐年以刀法雕琢棋子，誤打誤撞，得了《甲子習劍錄》的髓，再者不知從哪位高人那裡學來息法，在峰下深潭底部練刀，與我武當心法殊途同歸，本以為我這大黃庭，最多贈予這位世子殿下十之三四，現在看來，十之五六也未嘗沒有可能。 ”

劍癡面怒容，橫放於竹桌上的桃木劍神荼毫無征兆跳躍起來。

王重樓手輕輕一拂桌面，古劍神荼歸於寂靜，笑道:“呆子，你這急躁脾，如何替武當勝過吳家劍塚十幾代人累積出來的劍道底蘊?”

王小屏笑了笑，撿起竹盆裡的一把翠綠茶葉，大口嚼爛。

王重樓打趣道:“你真忍心武道天道都由你小師弟一肩挑起?洗象終究只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就不怕把他累著?我們這幫長歲數不長悟的師兄中，就你離天道最近，所以別看你沒好臉給洗象，我卻知師兄中，你最看好這個小師弟。所以啊，等那世子殿下出了山，你再用心些，挑起擔子，學那吳家劍塚的吳六鼎，四行走一番，東海南海，北涼西蠻，逛一圈，說不定你的劍道就了，坐而論道，可從不是一個好聽的說法。”

武當第一呆子點點頭。

眼神落寞向這位言談輕松的大師兄。

王重樓看到這視線，爽朗笑道:“不過是一個小小大黃庭，比起武當千年大計，算得了什麼?”

劍癡王小屏搖搖頭，大概是想說這大黃庭“不小”。

王重樓不理會這些，呵呵笑道:“讓洗象藏起了幾顆棋子，這會兒世子殿下大概是沒找著我們小師弟，只能苦兮兮去潭底找石子了。我得抓時間嘍。”

劍癡下意識手去握住桃木劍。

武當掌教搖了搖頭，緩慢起，走出紫竹林。

王小屏呆呆坐在竹樓前，轉一劍劈倒竹樓。我的QT房間開通了！烽火戲諸侯方QT房間號[1655]點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