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廟會秀 第121章 李玉中的易
兩人互相介紹一番,廖學兵是個不善攀談的人,李清源大概是有讀書人那種清高,似乎也不太喜歡客套,一時氣氛不尷不尬。相持片刻,李玉中說:「廖老師,你是特意來指導我學習的吧?到我房間去吧,這裡人多眼雜。」拉著廖學兵要走。
廖學兵跟二位家長告罪一聲,上了二樓。李清源看向妻子,眼中帶著那麼一點點無奈之意,念高中之後,兒子日漸變得冷淡,幾乎從未與父母有過流,即使老師來了,也還是那麼我行我素。不過他好像對那班主任還是有好的。
「李玉中,我正要與你父母通,你我上來做什麼?」
「唉,廖老師,我爸整天就知道研究他的書畫古籍,我媽想的則是香水化妝品,懶得和他們說話,沒共同語言。」李玉中把他帶到房間裡,在床底下拉出一紙箱的漫畫書和碟片:「廖老師,讓你看看我的珍藏。」
這間房間佈置得很有味道,大約三十多平米空間,牆壁刷得白,著大明星慕容冰雨的大幅海報,兩張書桌,一張擺電腦,一張擺電視和遊戲機,窗戶是木框的,可以由向外推開,臺裡擺了一張太椅和一盆茉莉花。小櫃子裡還有人偶模型、幾把仿製的軍刀。
「小子,我猜你一定認為你父母對你關心不夠吧?」廖學兵躺在那張的大床上,了個懶腰,在床頭找到一本漫畫隨手翻了翻。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老娘除了我的績以外,從來不問別的,煩都煩死了。小時候不敢反抗,後來讀高中跟卷混,經常夜不歸宿,開始還罵了好幾次,後來都不管我了。」
一個子龍卻失了正確方向,一個逆反期越走越遠。廖學兵不屑道:「若是你父母不關心你,那你的房間是誰收拾的?我猜絕不是你自己手。」
「是傭人收拾的。」李玉中想了一想,又說:「有時我媽也會親自幫我打掃,不過我不喜歡讓進我的房間。」
李玉中有心討好老師,在小屜裡拿出一個不銹鋼盒裝的捲煙遞了上去,滿臉堆笑道:「特製限量版的Warboro,從我爸那裡來的。」
「萬寶路?這得好幾百塊一盒吧?呃,裡面埋了多顆鞭炮啊?」
李玉中連忙指天發誓,「要是我敢害老師,天誅地滅!「
廖學兵取出一支捻了撚手,點上,將煙霧吸進肺裡,陶醉道:「不愧是世界品牌,好味道,!」
李玉中也拿了一支想,掏出打火機剛要打火,廖學兵一拍桌子:「好小子,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敢在我面前煙?好歹我的份還是你的班主任!」
李玉中嚇得一激靈,連忙丟掉香煙,又在冰箱裡提了兩瓶九四年產的波爾多葡萄酒和兩個水晶杯,笑道:「老師,這兩瓶好酒我藏了三個月,蒙軍來了都捨不得給他喝呢。」
廖學兵又拍了一下桌子:「小子,我是來家訪的!不是來喝酒的!對了,這兩瓶酒找個塑料袋裝好,等下我帶走。」
李玉中實在沒轍,年紀還輕不懂如何揣別人心思,更談不上怎麼討人歡心,只好一味拿出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裝好珍貴的波爾多葡萄酒後在小櫃子裡一陣翻,捧出一疊偽裝話故事的DVD碟片說:「哈哈,我這裡還有武籐蘭全集,王龍求了我好久都沒借給他呢,老師你想看的話就帶回去吧。」
「李玉中,你太不像話了!」廖學兵劈手奪過碟片扔出窗外,冷冷道:「我不是來和你娛樂的,分清楚這一點。他媽的給我到椅子上坐好,腰直手放平,上課的正規姿勢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笑個啊,信不信我一刀死你!」
李玉中這才知道老廖似乎在玩真的,惋惜地看了一眼撒落在夜空中的多年珍藏寶,不敢頂撞老師威嚴,乖乖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廖學兵在隨攜帶的檔案夾拿出一份績單道:「小李子,不是我想說你,你太不爭氣了。這是你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的績,我來唸唸,語文四十九分,數學二十一分,歷史五十八分,地理四十六分,理三十三分,化學二十分,外語五十五分,七門功課沒一科及格。不過這是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我們立足歷史,放眼未來,把眼放在這個學期。你看看你,整天遲到曠課,當學校是公共廁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這樣下去你能學得好嗎?」
「我,我沒天分,一看見書就頭昏想睡覺,還不如溜出去玩耍。」
廖學兵翻到有關李玉中課堂紀律紀錄的第二頁,不由然大怒道:「今天下午第二節化學課你曠課去幹什麼壞事了?」
李玉中撓撓頭:「煙癮發作,和蒙軍王龍躲到廁所去煙了。」
老廖跳起來照著他的腦袋就是狠狠一記栗:「煙?不知道肺結核這三個字是怎麼寫的吧?下次讓我抓到你曠課、煙,那你就死定了。」恨鐵不鋼,真想把煙頭按在他的臉上,終於氣呼呼地忍住了。
李玉中著腦袋暗暗苦:「媽的呀!廖老師比卷還要暴力。」
「我現在給你定下幾條標準以及行為規範,就是死也要遵守完的。學習方面的,不能遲到曠課早退,當前目標暫定為期中考試平均分六十分以上,一分我剁你一手指。」
李玉中苦著臉道:「廖老師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的底子那麼薄弱,還有一個月就期中考試了,怎麼可能趕得及學那麼多?平均分三十分的話我保證完任務。」
廖學兵不去理他,說道:「我盡量挑選一個績較好的人輔導你,監督你,並把你每天學習反饋給我。」李玉中:「派安純純吧,績很好。」廖學兵接著道:「個人方面的,不能煙喝酒K,染頭髮,穿拖鞋來學校上課。生活方面的,每次見到父母都要大聲問好,每天與父母的對話必須超過一百句以上,另外幫助母親做家務也是應該的。這事別想矇混過關,我會打電話詢問你父親母親的。」
李玉中了起來:「要我與兩個老不死的問好?打死我都不幹。」
「什麼?」廖學兵的臉瞬間變了。
老廖的父母早逝,時常悔歎不能及早盡孝於膝下,「樹靜而風不止,子養而親不待」,每當想起這兩句話都會獨自悵惘良久,對親的求比常人重視得多,生平最為憎惡的不是大大惡之徒,而是不知孝悌之輩。
「你他們什麼?再說一次給我聽聽。」也不見廖學兵有任何作和表,但房間裡的溫度突然變得冷起來。
「我,我稱呼他們為爸爸媽媽……」李玉中終究還是覺了老師態度的明顯變化,如果說剛才說話還有幾分開玩笑的意味,現在就是完全了真怒,如同暴風驟雨前的片刻寧靜,得他不過氣來。
「嗯,」老廖臉有所緩和,「就照我說的去做。如果完得好,我有獎勵。」
李玉中鬆了一口氣,急急問道:「什麼獎勵?送朵大紅花還是鋼筆和筆記本?我可不要。」
「放鬆……我也不像你說的那麼愚蠢。就教你打架吧,一個人單挑三四個人的那種搏擊技,一腳可以踢裂對手的五臟六腑,一拳可以打到他的眼球裂……」
李玉中興地接道:「一掌可以碎他的滿牙齒!太好了,廖老師,你一定要教我!」
老廖又躺回去煙:「當然了,前提是要遵守我下達的幾個任務,不然我會先打碎你的滿牙齒。還有,昨天那件事,你在心裡挖個抗埋進去,不要對別人說。」
「我保證不說,還會讓蒙軍、王龍、何煉都不說。即使訓導主任嚴刑拷打,我也絕不吭聲。」李玉中連連點頭,心道:「先忍氣吞聲做幾個月乖孩子好了,等學了致命的搏擊技,還不是天大地大任我遨遊?」
「好,那就這樣,帶我下去,我想跟你父母談談。」
「老師,不太好吧?我爸媽都是死腦筋不太開竅的,我媽只關心中海市新開了哪家化妝品店,我爸開口閉口就是書法中的轉折勾捺、唐宗宋祖五代十國。你跟他們肯定沒什麼好說的。」李玉中只怕父母搬弄是非,惹得老師生氣來上一頓好打的話那就慘了。
老廖的眉頭擰一個川字:「你還真是死豬不怕滾水燙啊。」
李玉中聽了這句話忙說:「我爸這會兒正在書房裡練字,我媽應該在看電視購節目。」
「那好,就先去瞧瞧你爸怎麼練字。想當年我也號稱風柳骨廖學兵,什麼場面沒見過?」
第六卷 廟會秀 第122章 忽悠老古董
李清源的書房,兩列大書櫃已經把眼眶塞滿了,空白的牆壁掛著行草書就的《自敘》,沒原著那麼狂放,字跡圓潤,倒是多了幾分淡泊。地板整潔明亮,李清源坐在桌子後捧著一本線裝本《楚辭》閱讀。
「哦,廖老師,你好。」李清源看到兒子和他的班主任同時站在門口,站起道。
「李先生,你的書房真不錯,很小的時候我就擁有一間這樣的書房,放滿自己喜歡的書籍,每天不用工作,整天呆在書房裡,想讀哪本就讀哪本。」老廖說著,同時回頭瞪了李玉中一眼。李玉中醒悟過來,帶著幾分不願地笑道:「爸爸,看書累了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哈哈,廖老師過獎了。請坐請坐。」不知道兒子為什麼突然變得慇勤,不過他想是學校可能要納什麼費用,這位老師來家裡遊說,順便鼓兒子討好家長吧。——即使是一位文人,在當前社會風氣下,思想也不可避免帶上市儈彩。
廖學兵看到桌上擺著一張墨跡淋漓尚未乾的《出師表》,不住長脖子說:「李先生,這是你寫的?」
《出師表》有很多名家寫過,宋有岳飛,明有祝允明,更有無數後人臨摹。其中岳武穆其字龍飛舞,瀟灑飄逸,奔放淋漓,藝就極高,是個難以超越的巔峰,若是沒有一點功底而妄想臨摹,無異於自取其辱。
李清源微微點頭,眼裡有種難以察覺的意思在說:「你無非看到字寫得正一點、整齊一點就誇好罷了,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廖學兵經常把旁人視做空氣,逕自繞到桌子後對正那幅字,嘖嘖連聲:「筆力酣暢、氣勢雄豪,尤其是中間這段『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兇,興復漢室』,寫得開闔縱橫,與岳武穆俱是一般地出家國憂思,卻也有所不同,字更明朗俊雅。骨架較瘦,清高俗,不錯,不錯!」
李清源如同遇到知音一般,雙眼猛然亮堂起來,扔掉《楚辭》走到他邊:「廖老師,你真是這麼覺得的?」
李清源下午看了一本《說岳全傳》——他不是太過迂腐的傳統文人,時常看些閒書——不料讀得迷,被書中人打,思想進那個金戈鐵馬的激盪時代,國家社稷岌岌可危,岳飛獨木難支,眼看大廈將傾,他一時深所,滿腔熱悲憤寫下《出師表》,自己當時閱讀書籍的思想盡數表現在鐵畫銀勾之中,書之後頗為自得,心想這是自己近年來寫得最好的一幅字了。聽廖學兵提到「家國憂思」,不由覺得大合己意,站在旁邊一同欣賞起來。
廖學兵不是白學了四年中文系課程,自小到大都很喜歡傳統文化,在父親指導下研習書畫,誦讀古文,十多年下來有不俗造詣,當然,對《哈姆雷特》之類的外國文學還是有一定距離,否則那天授課就不會出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