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從諸烈那裏出來，沒有理睬任何人，就那樣鐵青著臉回到王帳中，石敢按慣例端上一盆水，請王爺洗臉，卻被他一腳將銅盆踢翻在地毯上，清水灑了一地。

這一腳倒把秦雷的火氣引出來了，隻見他手腳並用，狀若瘋魔，乒乒乓乓的將帳所有砸翻在地，當摔無可摔之後，他才巍巍走向自己的王座。

見王爺發怒，大帳裏的眾人趕俯首跪下，不知今天又了哪尊神的黴頭。

秦雷呼哧呼哧著氣，一屁坐在虎皮椅上，刷得出雪亮的佩劍，重重排在桌案上，滿麵霾道：“給我把沈冰和侯辛找來！快！”

“侯大人尚在中都城……”石敢一麵命人去沈冰，一麵小聲稟報道。

“那就令其火速南下！”秦雷用劍脊狠狠地拍打著桌麵，近乎咆哮道：“五天之，見不到他，就提頭來見我！”

石敢心道：這一幕怎麽似曾相識啊？又聽王爺繼續發號施令道：“讓沈青跑步來見我。”

“是。”石敢趕躬退下，去傳達命令。

“都滾出去！”著跪了一地的大屁，秦雷暴躁的吼道。眾人卻如聞仙音，忙不迭的行禮退下，有多遠逃多遠了。石敢剛走出帳門口，便與急匆匆趕來的沈冰迎頭上，見他投來詢問的目，石敢給他一個小心為妙的眼神，便低頭走掉了。

揣著滿腹狐疑，沈冰步一片狼藉的大帳中，不待秦雷發話，他便搶先道：“啟奏王爺，齊局報。十萬火急！”

秦雷的問話被堵在嗓子眼裏，怒火騰得竄起，舉起劍來就要把他喀嚓了，但一聽到十萬火急四個字，還是勉強按捺下去。攥著寶劍，雙目通紅的嘶吼一聲道：“講！”

“齊國融親王了建康帝。打開城門向大殿下投降了。”沈冰沉聲道：“恭喜王爺。統一大業終於完了……”卻見王爺麵無表。毫不為所。

沈冰隻好接著道：“大軍城之日。樂先生便掛印而去。隻留下一封書信。無法得知。”

聽到樂布離去了。秦雷地表更加鬱。聲音短促道：“去就去吧。知人知麵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這天下沒有純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地想法。”

聽王爺如此消沉。沈冰低下頭去。不敢接他地話頭。

秦雷卻盯著他。冷聲道：“我父皇在哪裏？”

沈冰先是一愣。旋即搖頭道：“屬下不知。”

“不知道？你是幹什麽吃的？”秦雷雙目微眯。略帶嘲諷的問道：“就算不是有意瞞，也是嚴重的職，殺了你一點都不冤。”

“當初王爺分配職責時，將大秦國的報委派給了諜報司，將齊楚兩國地報給了卑職。”沈冰有些委屈道：“從那時起，屬下的目就一直擱在齊楚兩國，沒有挪回國。”

“諜報司裏全是你的故舊屬吏，你會對國的事一點都不知道？”秦雷卻不是那麽好敷衍的，重新擱下長劍。冷笑連連道：“沈冰。你是我的老臣子了，該知道孤王地脾氣。不要我壞了十多年的！”

“這些年來，隨著侯辛的地位穩固。”沈冰垂首道：“他便開始大肆排除異己，將卑職那些老兄弟或者閑散擱置，或者掃地出門，要位置全都換上了他的人，說句犯忌諱的話，諜報司已經了水潑不進，針紮不得侯家天下，屬下確實無法探聽消息。”

回想下自己認識的沈冰，秦雷基本解除了對他的懷疑，但心頭的氣憤卻越來越厲害，拍案道：“出現這種況，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沈冰尷尬道：“卑職所地位置，決定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明哲保？”秦雷沉聲道：“還是怕得罪人？”

“回稟王爺，都不是。”沈冰悶聲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卑職隻是在恪守著為臣的本分。”

“本分？”秦雷吹胡子瞪眼道：“本分就是知不報，讓別人欺瞞於我嗎？”其實秦雷也知道，沈冰之所以不提此事，是為了避免軍局一家做大，違背了他定下的互不幹涉的原則。

“王爺睿智過人，無人能夠欺瞞。”沈冰搖頭道。

按照秦雷地設計，諜報司管，軍司主外，之上有黑衛監督監視兩大報機構。這本是個理論上的穩定結構，然而他卻忽略了黑衛頭頭石敢的能力問題。誠然他是個卓越的護衛頭領，優秀的軍訓導，甚至謀略方麵也有所長。然而人無全才，在捕風捉影這方麵，他就十分的不敏。

可以說當初選擇監視兩司的人選時，他隻考慮忠誠沒有考慮能力問題，才是今日如此被的本原因。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秦雷地口中發出一串含糊地咒罵聲，悉他的沈冰知道，這是王爺在自責了。

果然等秦雷罵完了，他地麵便緩和了許多，盯著桌上寶劍道：“知道我為什麽發這麽大火嗎？”

“屬下不知，請王爺釋疑。”沈冰輕聲道。

“諸烈告訴孤王……秦會挾持我父皇，在孤回師之前，迫皇帝退位。”秦雷仰麵長歎道：“這個消息不會有假，要謀劃這麽大的事，不可能不出一點蛛馬跡，但到現在為止，諜報司沒有一點報傳來，你說著意味著什麽？”

沈冰駭然。他沒想到是這麽嚴重地況，稍一思索，便沉聲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屬下建議從最壞角度出發，用最慎重的方式對待。就算有錯判，也等風平浪靜之後再行平反。”

“不錯。”秦雷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聽沈青在外麵高聲道：“報告！”

讓他進來後，秦雷讓沈冰把況簡明扼要的對沈青一說，便肅聲下令道：“我命令第一軍立刻收拾輕裝。明日一早便北上回京！”

“是。”沈青知道事萬分急，雖然王爺給定的出發時間十分迫，也隻能咬牙克服了。

“沈冰你立刻召集幹，”秦雷繼續下令道：“先行返回中都打探消息，恢複我們的報網，至於其它的……孤授予你便宜行事的權力。”說著把寶劍淩空丟給了他，沉聲道：“就算是侯辛，若有問題也一並斬了。“遵命！”沈冰接過王爺地配件。沉聲應下。

秦雷緩緩起，著自己的兩員心腹將，麵無比凝重道：“你們是我的心腹，我也不說那些場麵話。說幾句實在的你們聽好了……”

“是……”兩人屏住呼吸，靜聽王爺的下文。

“我們付出了那麽多，犧牲了那麽多，才把這天下攏在手裏。”秦雷閉上雙眼，緩緩道：“不能贏了一宿，到天黑輸了！”

“是！”兩人沉聲應道。

稍後時間，秦雷又找來了楊文宇、楚氏兄弟、秦氏諸將，在依舊狼籍地王帳中，將中都可能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倉促回軍必然會引起兵的猜疑。至對這些高級將領。他不能瞞。

眾將一聽，果然各個氣的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秦之無恥，紛紛請戰回京。為王爺捉拿此等無恥小人……這應該是真意切的，因為從很久以前，鎮南軍便被看了秦雷的嫡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什麽好糾纏地。

“楚國剛定未平，你們走不開。”秦雷搖頭道：“一走就是前功盡棄。”眾將默然，他們也知道王爺所說的是實。

一直沒開口的楊文宇終於出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一軍的人手足夠了。”

“什麽意外？”秦雷沉聲問道。

“東邊。”此等關鍵時刻，楊文宇也不再刻意掩飾鋒芒，麵嚴肅道：“雖然沒有任何報支持，但末將還要為王爺設想一種最壞的況。”

“講。”秦雷揮揮手道：“此時無需避諱，談話也不會傳到外人耳中。”眾將趕忙一起點頭。

“如果被六王爺得逞，當今陛下退位的話。”楊文宇聲如磬石道：“要提防手掌雄兵，占據齊國的勇親王，一旦他們聯起手來，王爺這十幾萬人可就不夠用了。”

“不會地。”秦雷搖頭道：“秦靂不是那種人。”

“王爺切不可用事。”楊文宇沉聲勸諫道：“即使大王爺沒這個想法，難保他的手下沒這個想法……就算大王爺素來惜名聲，但此事並不需要他背負道義上的職責，他又何樂而不為呢？”怕沒法說服秦雷，他一狠心，說出一句膽大包天的話來：“難道天下真有不想當皇帝地王爺嗎？”

一語出來，帳頓時靜得落針可聞，也引出些往日令秦雷不快的細節來……比如說那次說和鎮東軍與軍將領時，秦靂就拿著他的銀子賣了好；再比如說對付李渾的那次，秦靂置事外的表現，往好裏想是忠義不能兩全，可往孬裏想，就是明哲保了……

這些往日裏不算什麽的小事，頓時擁滿秦雷的腦袋，讓他到一陣陣眩暈，心中無力的道：天下還有可信的人嗎？

人啊，一旦失去了信任，就會到世界崩塌，一切都變得無比糟糕……

這種疑神疑鬼地緒讓秦雷失眠了，他整晚上長籲短歎，坐臥不安。已經有六個月孕地念瑤也隻好強打神陪著他。在的印象中，這是這個不可一世地男人，第二次整宿睡不著覺了。

上一次是在石猛去世地那天夜裏……

但兩次地質顯然不同，那次的秦雷更多的是傷心與憂鬱，像個大男孩一樣無聲的哭泣。讓人心疼地不得了……那也是不自覺陷進去的開始，是讓終生品味的回憶。

然而這一次，他完全被憤怒、痛苦、仇恨等一係列負麵緒所控製，變得前所未有的猙獰可怖，讓深不安。

終於在半夜裏，鼓足勇氣。解開全部衫，將麵目有些扭曲的郎摟在懷裏。

秦雷本能的想要甩，卻看到隆起地小腹，在皎潔的月下圓潤白皙，那裏孕育著他和的孩子。

一奇異的覺傳遍全，他總算安靜下來，靜靜的伏在念瑤羊脂白玉般得雙峰間，聞著那若有若無的淡淡。紊的思緒漸漸歸於平靜，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的武王，一雙眸子恢複了往日地平靜，念瑤溫的為他穿起戰袍。仿若送丈夫出征的小妻子。

對於昨夜發生的事，兩人都沒再提，但秦雷很清楚，是人地母平了他心中的驚濤駭浪，讓他能夠重新冷靜下來，從容麵對將要發生的一切。

向人投去激的一瞥，秦雷真心實意道：“跟我回去吧，我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眸子中閃現過一憧憬，念瑤很快將其扼殺。堅定的搖頭道：“我早就說過了。這輩子不會給你當妃子的。”

“不要任好不好，”秦雷苦笑道：“大不了我今生不立後。你們群雌並立就是。”

“什麽群雌……”念瑤掩口笑道：“你誤會了，就是讓我當皇後。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為什麽？”秦雷糊塗了，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你不要誤會。”念瑤出青蔥般得手指，為他平皺起的眉頭，聲道：“這全怨我不怨你。”說著輕歎一聲道：“我生在一個充滿不幸地家庭，酗酒好賭地父親整天打我和我娘親，末了又把我送進宮，稀裏糊塗的見你一麵之後，又被人稀裏糊塗地縊重傷，再被人綁架挾持著南下千裏，盡了非人的折磨。”盡管過去十年了，但一提那段不堪回首地往事，還是無法坦然麵對，子也微微抖起來。

秦雷手將抱在懷裏，聽繼續道：“等回到中都後，又在深宮中陪伴一位老人許多年，等出了宮，又在你那王宮中，將餘下的青春消磨了。”

“人三十一朵花。”秦雷突然蹦出一句，將傷的氣氛破壞殆盡，念瑤氣急敗壞的錘他兩拳，雙手摟著他的脖頸，無比認真道：“我的前半生糟糕了，現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完下半生，我想周遊大秦的山山水水，想要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