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隨著宦出了禮部衙,徑自來到太極宮前。←,
宦很和氣,一路走一路為他介紹朱雀大街上的各個衙,進了太極宮門后,宦的神也變得肅然起來。
太極宮的正門是承天門,這個門李素不能走,那是百上朝時才開啟的,宦領著李素走的是左側的永安門,經過鼓樓后再進興仁門,興仁門便是三省之一中書省的衙,繞過中書省,直進暉政門,宦告訴李素,陛下在暉政門的安仁殿召見他。
李世民召見大臣一般都是兩儀殿,或是甘殿,而召見李素卻選在屬于后宮范圍的安仁殿,這說明李世民把李素當了自己人,還是……沒把李素當男人?
宦領著李素到了安仁殿正門前,囑咐李素整冠,鞋,然后進殿稟奏,很快,殿傳來宦尖細悠揚的傳喚聲。
“宣,涇縣子李素進殿——”
李素了鞋,穿著足垂頭躬走進殿,悄然抬眸一掃,發現一個穿著明黃袍的人遠遠站在殿,李素急忙隔著老遠行禮。
“臣,涇縣子李素,拜見陛下。”
直起子,循著聲音去,李素不由一呆。
竟是那位工部員?
空曠的大殿,李世民和李素相對而,久久沉默。
李世民忽然朝李素和煦一笑:“很吧?見過兩次面了,今是第三次,是不是很意外?朕竟不是工部員?”
李素垂下頭,在李世民看不見的視覺死角飛快撇了撇。
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這位工部員有來頭,特別是東為了他竟派侍衛送錢來,當時李素就有過許多猜測。這些猜測里自然也包括皇帝的份。
現在看到李世民披黃袍站在他面前,說實話,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外。
李世民拂袖指了指旁邊的方榻:“坐!”
李素老實坐下,跪坐的姿勢很不舒服,子調整了好幾次才勉強坐穩。
李世民捋了捋長須,很認真地打量著李素。鋒利的目盯得李素渾發,后背不覺沁出一層冷汗。
良久,李世民展一笑:“倒真是年英杰,果然沒讓朕失,松州之戰若沒有你,勝負且先不論,我關中子弟不知要死傷多,說說,那個小陶罐你怎生弄出來的?”
李素也不敢胡說八道了。想了想,道:“火藥這東西,其實很早就有了,前隋時有道士煉丹,丹房常有走水,且能聽到巨大的聲響,這便是最早的火藥,臣弄出小陶罐亦是問過許多煉丹的道士后。閑暇無事時自己琢磨出來的……”
說完李素頗覺汗,貌似這番話……還是胡說八道啊。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笑笑。換了個話題道:“此犀利無比,牛進達派人送來的方朕認真看過,亦金吾衛府兵親手試制過,果然厲害霸道,朕問你,若朕以此威服天下。爾意若何?”
李素眼角了。
既然造出了這東西,李素從來沒后悔過,至于能否靠它威服天下,還真說不好,要看用在誰手里。
曾經有一個朝代。那是個標榜氣節的時代,君臣一,共治天下,因為氣節二字,甚至喊出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口號,氣勢不可謂不恢弘大氣,而且那個時代的火也非常發達了,然而國祚卻不到三百年,最后亡于關外刀馬弓箭之下,末代皇帝滿腔憤恨吊死在煤山,好好的帝國從此滅亡。
為何一個火發達的朝代沒能威服天下,反而亡于最原始的冷兵之下?
天災的諸多因素不說,終究還是握著火的人冷了心,喪了膽。
如今是大唐,而且是貞觀年間的大唐,正是萬眾歸心,兵鋒最盛之時,李世民若威服天下,有沒有小陶罐,真的很重要嗎?
片刻之間,李素想到了很多,甚至腦海里已組織好了語言,打算將“威”與“德”的道理說給李世民聽,抬頭正要說話時,卻見李世民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睛,李素悚然一驚,頓時清醒了。
暗暗苦笑不已,自己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子,難道這位雄視天下的帝王真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何德何能啊。
于是李素立馬改口:“吾皇吞吐宇,掃天下,我大唐得遇英主,幸何如之,臣為大唐賀。”
李世民果然哈哈大笑,對李素的回答甚為滿意。
“倒是個靈巧人,牛進達還派人給朕送過一副馬蹄鐵,也說是你所造,此出世,不知救了我大唐多良馬健駒,此功之大,不遜于小陶罐,說來你前前后后立下不功勞,封爾一個小小縣子卻是委屈你了,奈何你年紀太小,封爵過甚恐朝中非議……”
李素急忙接口:“縣子好,臣很喜歡,多謝陛下厚賜。”
李世民瞇著眼打量他一陣,抬手指了指他,笑道:“小子油得,朕今日召見你并無他事,便再給你下道特旨,日后若又弄出什麼新奇的事或國策,盡可直接上奏,你若宮外求見,朕必見。”
“臣遵旨。”
李世民笑道:“如此,你可退下。”
“臣告退。”
李素躬行了一禮,剛退了兩步,李世民忽然道:“對了,你那個小陶罐,不能總它小陶罐,得取個名字,你說取什麼名字好呢?”
李素頓覺這句話撓到了自己的,取名這事他太擅長了,當初的五步倒一直引以為今生恨事,今日必須雪恥……
“溫歲月……”李素不假思索,口而出。
李世民不負所,答應得非常爽快:“好,就震天雷。”
李素:“…………”
大家還能愉快的通嗎?“震天雷”是個什麼鬼?
走出太極宮,李素發現宮門外有位禮部員等著他,見李素出來,員上前笑著拱手為禮,李素急忙回禮。
二人寒暄幾句后,員才慢吞吞地告訴他,涇縣子的爵位已在禮部造冊,很快有誥封送至太平村李家,而且朝廷還撥給一百畝土地,不過土地每年的收還是得向府稅,至于雇請種地的莊戶,這個由涇縣子自己負責,府不過問。
李素聽了很久才漸漸明白過來。
當初封爵圣旨里說的“食邑二百戶”,話雖然說得好聽,然而這所謂的“食邑”本就是虛封,作不得數的,也就是說,朝廷允許你請兩百戶莊戶幫你種地,但種地所得必須還得給府上稅,當然,也有不用上稅的權貴人家,但是人家的封爵旨意與李素不太一樣,人家那“實食邑”,就是朝廷實打實的送你兩百戶莊戶,然后名下土地所得全部歸自己,不用給府一粒米……
比如太平村的好鄰居東公主,就是“實食邑”三百戶,三百戶養一戶,不用給朝廷任何稅,朝廷每年還額外給發俸祿。
一字之差,待遇天差地遠,李素瞬間變得很失落,然后李素開始默算圣旨里了這一個字,自己會損失多錢。
算了很久,李素終于得出答案,——很多。
除了白送一百畝地,基本跟別的地主沒什麼差別,當然,還有一個縣子的份。
李素是個對生活充滿樂觀的人,覺得自己剛才的算法不對,太灰暗了,于是又換了一種算法。
為何不算算自己得到了什麼呢?
造出了小陶罐,于是白得了一百畝地,還有一個縣子的份……好了,這樣一算,心頓時開朗許多。
禮部員還沒說完,縣子的爵位雖然很小,但也是有儀仗的,按制縣子府的馬車可駕雙馬,可以,但絕不能多,多了要被治罪,國公府才允許駕四馬,想在自己的馬車前多添兩匹馬,這輩子就得發圖強,不斷上進,爭取在活著的時候當上國公,若是死了以后追封國公,陵墓里的陪葬陶俑當然也可以把四馬埋進去,反正你開心就好……
李素絕沒有駕四馬的意思,這輩子駕雙馬足夠了,如果死后一定要埋點什麼東西進陵墓,可以在臨終前跟皇帝陛下申請一下,把眼前這個油舌的禮部員埋進去……
與禮部員道別后已是下午時分,李素急忙策馬出城往家里趕。
東一定還在河灘邊等著他,這個子看似弱,卻有一子執拗勁,說了等他就一定會等他。
李素策馬飛馳,迎著灼熱的夏風,角卻出了笑容。
有人等著他的覺,真好,仿佛心里忽然間有了歸屬,任何時候都只想趕快回到歸屬于他的人邊去。
趕到太平村時已是傍晚時分,李素正要策馬往河灘而去時,卻赫然發現老爹李道正在村口的路邊來回踱步。
李素急忙下馬迎上:“爹,您咋在這里?”
李道正笑了笑,隨即臉一板,道:“有事跟你說,白天你走得急,沒來得及說。”
“啥事?”
“你出征的這段日子,我給你定了門親事,還是涇縣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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