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自然也是無法解釋的一種，它最多出現在墳地里，于是人們將它和死亡，晦氣，災難等等負面的東西聯系在一起，出現鬼火的地方，是為大兇之地。

今晚東公主府外值守的將士們可謂見了大世面。

數十團慘綠慘綠的鬼火排整齊的隊列，靜靜地懸浮在公主府外的空地上，隨風搖曳閃爍，綠的《 芒忽明忽暗，四周的草叢樹木被映出慘淡的綠。

執戈的將士們呆呆看著這一切，只覺手腳冰涼，因的驚懼而陷神崩潰的邊緣。

都是關中弟，都是被挑細選而的金吾衛，他們是大唐都城和大唐皇帝陛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最銳的一支悍強兵，他們面對敵人渾然不顧命，再厲害的敵人用刀砍，用戟刺，用牙咬，終究都是以活生生的命來換取活生生的命，一切看得見的，有形的敵人，他們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今晚，此刻，面對著一團團如同地獄里冒出來的虛無卻存在著的鬼火，將士們膽寒了。

因為無知而畏懼，是人類的天。

公主府門前，一群將士神驚恐地與鬼火對峙了許久，終于，一名心理承能力比較弱的軍士不了了，扔了手中長戟。抱頭便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尖聲大：“鬼火！鬼火！冤魂命來了！”

有人帶頭，其余的將士自然效仿，紛紛扔了手中兵抱頭逃竄。

當然，也有不怕死不信邪的，見前方鬼火閃爍。不由握了兵，瞋目大喝：“老跟隨陛下南征北戰，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區區幾團鬼火豈懼哉！”

說完手中長戟一，縱一跳，跳前方無邊的黑暗里，沒逃走的將士們遠遠看著，壯著膽等待那位不信邪的仁兄斬妖除魔的結果。

片刻間，卻忽然聽見黑暗里一聲痛苦的悶哼。接著，那位不信邪的仁兄似乎被某種邪門的大力狠狠撞回，打橫飛著回來的，重重摔落地上時，臉發青，發白，分明已斷了氣。

這個結果終于了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退回府里，關門！保護兩位公主殿下！快！”

將士們徹底膽寒了。二話不說扭頭便跑，公主府大門前瞬間跑得一個不剩。唯有高掛門上的兩只燈籠發出昏黃幽暗的，與不遠數十團慘綠的鬼火互映輝。

直到人全跑了，鬼火后面漆黑的影里緩緩走出兩道人影。

一黑，臉上還蒙著一塊黑巾的李素眼中出詭異的笑意，旁邊同樣黑蒙面的鄭小樓輕松自在地活著手腳。

“幸好剛才只跑過來一個，我一掌能將他擊斃了。不過……”鄭小樓扭頭瞪著李素，接著道：“不過，你就不怕他們全部沖過來？你覺得我一人能將他們全斃了嗎？”

李素笑道：“我始終相信，世上膽大的人只有的一部分，殺人如麻的將士也一樣。一個人帶頭跑了，別人很難不跑。”

鄭小樓撇了撇，著遠大門閉的公主府，道：“人都跑進公主府了，現在怎麼辦？里面戒備森嚴，你若讓我進去，我可沒把握躲開那麼多的侍衛。”

“沒讓你進去，前日我與東商議好了，等下該表現了，我們不用管。”

公主府。

寢宮早在夜時便已熄了燈，今晚東和高姐妹二人睡在一起。

寢宮不聞聲息，但二卻并未睡著，穿著出半抹的宮裝，頭頂的環髻略見凌，趴在木格窗欞上，睜著兩雙清澈的眼睛，期待地注視著窗外一片漆黑的夜。

“皇姐，李素說今晚時會有熱鬧，這都時二刻了還不見靜，該不會是誑我們的吧？若敢尋本宮作耍，明日本宮非剝了他的皮不可！”高恨恨地了小拳頭。

東掩輕輕一笑，聲道：“你急，一刻也等不得，放心便是，李素絕不會拿這等生死攸關的大事作耍，耐心再等等，很快便見分曉。”

自從上次逃出公主府，河灘邊與李素匆匆一見后，東臉上的愁容終于消褪了一些，只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依靠，仿佛溺水快死的人忽然間抱住了一圓木，從此有了生的希。

癡癡注視著窗外的夜，東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幸福。

李素說過他有辦法讓不嫁高家，那麼他就一定有辦法，長久以來，對他已形了一種信仰般絕無搖的信任。

…………

夜涼如水，東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靜靜等待著自己命運的轉機。

時刻，轉機終于出現。

靜謐的府院前門忽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喊，接著無數火把亮起，將府的寧靜破壞殆盡，仿佛有人朝燒沸的油鍋里淋了一瓢油，整個府里全炸了鍋。

東和高依偎在一起，神漸漸浮上興，眼中的亮仿若寒夜里的星辰，在黑暗里發出璀璨的芒。

“來了來了！熱鬧終于來……嗚。”高興大，卻被東眼疾手快捂住了。

“再大聲點，事全敗了！”東沒好氣地白了一眼。

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低了聲音興地笑道：“前門李素一定鬧出了什麼靜，真想跑出去看看……”

“別出去，其實這些靜咱們也能鬧出來。別忘了昨日李素給你一包東西，說前院有了靜時咱們便將它打開，稍微加熱一下便有奇觀可見……”

高急忙道：“對呀，快快，皇姐你快把那包東西打開……”

東西用油紙包著，姐妹二人輕手輕腳打開。里面卻只是一小團白的東西，二人好奇地互視一眼，高悄悄點起燭臺，用油紙托著那一小團白的東西放在燭上烤了一下，須臾間，一道強烈的白閃過，接著室一暗，一團綠幽幽的鬼火出現在寢宮。

姐妹二人一直不知道李素的玄機，高幾次問他都不肯說。還說什麼保持神才能最大限地演得投和真……

直到今晚，直到此刻，姐妹二人終于明白李素搞什麼鬼了。

——確實是“搞鬼”，一團慘綠的鬼火在寢宮里搖曳不定，姐妹二人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那團鬼火，嚇得連最基本的尖反應都忘記了，徹底陷呆滯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凜冽的寒風從窗外吹拂而，室的燭舞一陣后終于熄滅。而那團鬼火隨風搖擺幾下后，仍舊發出慘綠的芒，仿佛惡鬼的雙瞳，冷冷地盯著如花似玉的姐妹二人。

寒風拂，姐妹倆一齊打了個冷戰，這才回過神。看著那團閃爍的鬼火，二人終于有了正常人的反應，深吸了一口氣后，凄厲地尖起來。

“鬼啊——”

這聲尖不是做戲，而是實實在在驚恐至的慘。真得不能再真了。

*

的一夜過去。

天亮后，公主府終于恢復了平靜。

一夜鬧騰出來的靜不小，天亮后，平村的村民們聚在村中央的大銀杏樹下，多戶人家全到齊了，人人臉上帶著懼，口沫橫飛地述說著昨夜那場恐怖的異象，男人人分堆而聚，議論紛紛，老人們搖頭跺腳，又急又怕，連連說著“冤魂命，大災將至”之類的預言，神充滿了看過去未來般的睿智。

公主府的大門關了一整夜，天剛亮時，大門忽然打開，一隊披甲騎出府，面帶惶然之，匆忙策馬朝長安城飛馳而去。

從天亮到中午時分，長安城忽然多了一條非常驚悚的傳聞。

東公主府鬼神作祟，夜無端冒出無數鬼火，一名公主府侍衛無故死亡，鬼火飄進了公主府寢宮，東公主和高公主兩位殿下被嚇得神志不清，一整晚胡言語，言稱府里有冤鬼命……

傳聞飛快在長安朝堂坊間蔓延開來，這次不比以前那些無無據的流言，昨夜的鬼火不知有多人親眼目擊，絕無作偽之。

朝臣們半信半疑，但坊間的姓卻信了十足，沒辦法不信，李世民來不及下封口令，目擊者早已將公主府發生的靈異事件傳了出去，細枝末節說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姓們興了，一直在長安城約散播的說法，今日終于得到了鐵一般的驗證。

當年玄武門之變造下的惡因，今日結出了惡果。皇家與高家聯姻必有報應，這便是坊間姓們議論過后斬釘截鐵得出的結論，不容置疑。

…………

宮。

李世民沉著臉，盯著拜伏于地的公主府都尉，怒道：“定是什麼人玩弄的把戲，朕決然不信！”

都尉臉慘白，不知是被鬼火嚇的還是被李世民嚇得，頭伏在地上不敢抬起，聲道：“臣不敢欺君，昨夜公主府的鬼火許多將士親眼目睹，臣絕不敢妄自生謠……”

李世民臉漸漸變得鐵青，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朕說過了，朕，絕，不，相，信！！”

都尉聽出了李世民語氣里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不敢再爭辯了。伏地而不敢起。

“傳旨大理寺卿孫伏伽，令他給朕徹查！定然有人在背后無事生非，查出此人，朕將他碎尸萬段！”李世民咆哮道。

殿外宦急忙踮著小碎步，匆匆出宮傳旨。

都尉和宦被狂怒的李世民趕出大殿，偌大的殿只剩李世民一人。

李世民兩眼充通紅。眼中閃爍著猙獰的殺機，鼻孔張得大大的，呼哧著氣，模樣像個歇斯底里的瘋。

公主府鬧鬼，已不僅僅只與皇家和高家的婚事有關了，此事若被坐實，正應驗了當年造下殺孽和如今遭報應的說法，當年玄武門之變的污點無疑又會被朝臣和民間姓翻出來，再將他鞭笞一次又一次。這十多年來，李世民勵圖治，起早貪黑，努力讓自己的懷變得寬容博大，君臣沒日沒夜謀劃的一次又一次對外戰爭的勝利，以及無數次召集省六部員，研討商定如何讓大唐姓安居樂業的一條條國策等等，十多年里做過的這一切。很有可能會被這一樁傳聞抹殺得干干凈凈。

他李世民在史書上留下的形象，在朝野臣民傳誦的名聲。絕不會有一句好話，以往他做過的一切將被完全否定，只因他曾經的污點，“弒兄殺弟”將為他千古不變的標簽。

公主府鬧鬼，看似渺小的一樁事，細細一推敲。對李世民來說卻嚴重了，嚴重到此刻他甚至生出一后悔，后悔不該與高家聯姻，若自己冷靜一點，慷慨一點。將東許給李素那個渾小，怎會有今日這般煎熬焦慮？

李世民深呼吸幾次，努力平復下緒，仰天長嘆。

似乎……自己做了一件錯事？若果真是報應，對應的惡因哪里是當年的玄武門，分明是他拆散了一對有人……

白日的朝會上，朝臣見李世民臉沉坐在殿上一言不發，紛紛識趣地不提東公主府前發生的驚悚事件，連一向正義直爽的尚書省侍中魏徵都沒敢說話，魏老頭當年是輔佐李建的，玄武門之變后被李世民收服，從此了大唐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反對黨，但凡李世民支持的，魏老頭必然反對，而且專挑李世民高興的時候反對，典型的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李世民的痛苦之上，這種舒爽的日一過便是十多年。

犯直諫的事魏老頭干過無數次了，然而今日，魏徵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老頭混跡一輩朝堂，犯直諫無數次居然還活著，而且活得很滋潤，充分證明了老頭其實并不傻，有的事能直諫，甚至當殿頂撞沖突都沒事，但有的事發生后，最好連腚都要夾一點，莫要發出任何一不和諧的聲音，否則有很大的概率人頭落地，滿門盡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