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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大閑人》 第261章 子夜大亂(下)

夜已深,高履行仍披著裘,跪坐在房書案前,靜靜注視著案上搖曳不定的燭火。

與皇家聯姻,符合高家的利益,他也并不反對,當初太子說,高履行其實是很樂意的,其實早在太子說以前,高家便一直在尋求一個合適的契機向皇家求親,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主為高家說,實在不知這是巧合還是太子早有謀算。

無論太子懷著怎樣的心思,但事的結果卻正合了高家的意,高履行是高家長子,早在他年后便已清楚,他的婚姻絕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決定權在他父親高士廉手上,那日被太子召進東宮,高履行心中原本對太子說千肯萬肯,至于太子說合的是皇家哪位公主,說實話,高履行完全不在乎,也好,丑也好,高履行并未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公主的份,是高家與皇家聯姻的這層關系。

至于后來太子命人取出東公主的畫像后,高履行委實有些喜出外,東公主的相貌,段,格,無一不是上上之選,這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從東宮回到府里,高履行甚至有些茶飯不思了,他覺得自己的前世一定積了不德,所以今生不僅投了個好胎,而且上天還許給他一位才貌俱佳份高貴的妻子。

人生完到這般境界。高履行幸福得想哭。

誰知數日后峰回路轉,朝臣出驚天大八卦,東公主竟與那個農戶出的涇縣子有染,此事著實令高家面上無,父子二人氣得暗中咬碎了牙。

皇家出了這麼一樁丑聞,高家其實更難,事發后高士廉打算進宮婉拒這門親事,畢竟高家也是要臉面的。而且高家長子也沒有高尚到當接盤俠的地步,可是這時高履行卻攔住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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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東公主的畫像后。高履行已對深深著迷,他本是世家紈绔子弟,經常混跡青樓楚館,終日與娼廝纏,對于貞這東西并不太看重。東溫婉的模樣令他心馳神往,發誓定要將娶回家中,至于與李素的私,高履行很大度地決定原諒。

所以高履行阻止了老爹婉拒婚事,理由非常的正大明,不管公主是什麼樣的公主,從家族的利益出發,高家需要與皇家聯姻。若然這次拒絕,恐怕以后陛下絕不會再將別的公主下嫁高家了,簡而言之,過了這個村沒有下個店。

高士廉著兒子久久不語,家門不幸。自家兒子長了一張接盤俠的臉。

很快,高家父子達了共識。拼卻臉面不要,忍住長安城權貴們嘲諷的目。高家仍舊執意迎娶公主!

一來符合高家的利益,二來,對陛下來說也算是雪中送炭。畢竟皇家出了這樣的丑聞,而高家仍對皇家不離不棄,這個舉無疑給高家加分不,往后朝中若有什麼大變故,或是高家哪個不肖子弟闖下什麼彌天大禍,看在今日不離不棄的分上,陛下也不會為難高家。

一舉兩得,父子一拍即合。

然而,事并未如兩家想象中那麼順利。

長安城里莫名傳出了流言,皇家和高家了流言的主角,提起的還是過往一樁并不彩的,帶著濃郁腥味的往事。

玄武門之變,高士廉確實率領囚犯殺了人,殺得還不,芳林門足足五千守備將士一個不剩全殺了,沒留一個活口。

可是當年那種皇子奪嫡生死攸關的時刻,誰敢拿起兵誰便是秦王殿下的敵人,殺敵算罪過嗎?

報應?

高履行冷笑幾聲,若有報應早該報了,何必再等十多年?世人愚昧,可笑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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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梆子聲敲了四下,已是子時,一陣帶著寒意的微風吹進屋,案上的燭急促搖擺起來,看著屋隨著燭而晃悠不已的影子,高履行心中忽然生出一不安的覺。

*

申國公府大門外,高家的部曲家將們執刀按劍,如臨大敵。

長安城自立國以來便實行宵夜以后全長安一百零八坊的坊門全數關閉,城里無論員還是百姓都只能在自家庭院范圍,出了自家大門便算是犯了夜,被巡夜的武侯拿住后,輕則十記鞭子,重則鎖拿獄,流放千里還是蹲幾個月的大牢,全看判案員的心了。

是個好政策,至對統治者來說是個好政策,這個政策最大的好在于,它將全城的員和百姓都隔離在一個又一個的市坊里,市坊如同牢籠,想造反,想革命,只能在籠子里干嚎幾聲口號,一柱香時辰不到,朝廷調來的大軍便能將他滅得干干凈凈。

今晚城仍舊是宵,剛到掌燈時分,坊便關了坊門,各坊的街道上空空,除了巡夜的武侯,連條犯夜的狗都找不到。

夜深,坊巡街,梆子敲了四下,子時正。

距離朱雀大街申國公府不遠的一條窄巷里忽然有了靜。

窄巷兩邊有下水道,沒錯,下水道早在秦朝時便有了,現代人能想到的東西,大部分其實古代人也能想得到。

的鄭小樓從下水道里站起,抖落了一下上的臟水和泥土。

之前,鄭小樓便預先趴在窄巷旁的下水道里,上蓋了一塊長木板。架在道上方,只留下狹小的空間呼吸,城里即將夜,誰也沒發覺這點小小的異常。

鄭小樓像只捕食的獅子,很有耐心地在道里等了兩個時辰,直到子時正,他才從道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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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托付的重任扛在鄭小樓的肩上,所以每一個細節都絕不能大意。鄭小樓很謹慎,每一個作仿佛都經過了深思慮。不半點痕跡。

離高家還有一段距離,大約百多丈,鄭小樓借著夜掩護,像一只輕如燕的靈貓,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好幾隊巡夜的武侯。貓著腰一路潛行。

百多丈的距離,鄭小樓足足花費了半個時辰,終于潛行到高家府邸的南側圍墻外。

看著高聳的圍墻,鄭小樓撇了撇,觀察片刻后,子忽然一,運足一口氣騰空躍起,倒也沒有飛檐走壁那麼夸張。只是彈跳力竭之時輕輕在墻上一蹬,借力往上竄了尺許,雙手穩穩攀住墻頭,接著子凌空一翻,無聲無息地潛了高府。

一名高家的部曲醉醺醺地走近草叢。滿噴著酒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昨夜東公主府出現鬼火。聽說還死了一名金吾衛將士,坊間流言瞬間達到沸騰的頂點。數日前的報應之說終于找到了最有力的驗證,高家驚疑的同時,也做好了萬一的準備。所有部曲家將全部派出去巡夜。

很顯然,這位醉醺醺巡夜的部曲很沒有敬業神,一邊巡夜一邊喝酒,而且喝得不

走近草叢邊,部曲將下擺一掀,扯下犢鼻便打算放水泄洪,不知名的小調哼得正高興,卻猛地戛然而止,接著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整個人仿佛被黑吸走了一般憑空消失不見,片刻后,一七孔流的尸首從草叢邊緣橫飛而出,重重落在地上,發出噗地一聲悶響。

聲響不大,但今晚高家上下保持著高度的戒備,細微的聲響仍舊驚了巡夜的部曲家將們。

一隊部曲舉著火把,朝發出聲響的地方跑去,見一人仰面橫躺在枯黃的草地上,兩眼圓睜,空著夜空,里,眼里,耳朵和鼻孔緩緩流淌著鮮,再試探一下他的鼻息,分明已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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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一寒意自腳底迅速升騰而上。

“快……鳴鑼示警!死人了!”為首一名部曲聲道。

刺耳的鑼聲當當當敲響,在清冷靜謐的夜里回不休,聽來猶為驚駭悚然。

高家被鑼聲驚得全了套,一陣陣匆忙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趕來,片刻間,死去的那名部曲尸周圍便站了麻麻一大圈人。

眾人默默看著那七孔流的尸首,不曾瞑目的眼中出極度的驚恐,不知臨死前看到怎樣一幅驚駭的畫面。

“搜!把這附近徹底搜個清楚,大家莫信什麼妖魔鬼怪,此必是賊人布下的疑陣,大家皆是上過殺陣的漢子,莫被這點小小伎倆迷了眼!”為首一名部曲狠狠一揮手,做出最正確的決斷。

部曲皆是軍士出,非常有服從,人群飛快散開,迅速在這塊偏僻的花園的每一個角落仔細搜查起來。

草叢旁邊是一片小樹林,時值隆冬,樹林里的葉子全落了,只剩一片枯瘦的枝干在寒風中瑟瑟搖擺。

忽然,一聲極度驚駭的慘聲從樹林傳來,眾人心下一,急忙朝樹林跑去。

一名部曲連滾帶爬從樹林里跑出來,在火把昏黃微弱的芒下,他的臉孔扭曲一個怪異而丑陋的形狀,很難想象一個正常人的眼鼻各個能錯位到如此地步。

“咋了?咋回事?”

跑出來的部曲指著樹林,聲音抖得變了調,哆哆嗦嗦道:“林中有……有……”

話沒說完,部曲忽然兩眼翻白,在眾人驚駭的目注視下,他的里,眼里,鼻孔里緩緩流下鮮頭的氣管似乎被噴涌出來的鮮嗆住了氣管,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試圖讓呼吸順暢一些,艱難地呼吸了幾下后,雙手忽然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倒地。

再試他的鼻息,和剛才那個在草叢里死去的部曲一樣,已然氣絕。

眾人呆怔片刻,來不及做出反應,接著大家便看到漆黑的樹林深,數十團慘綠的鬼火排整齊的隊列,仿佛沙場的軍陣一般嚴,慢悠悠卻懾人心魂地朝大家懸飄過來。

異象并不止這些鬼火。

都是上過戰場見過的殺才,每個人手里多都攢著幾條命,人群里自然也有不怕死不信邪的。

幾名部曲見此景,眼中不由冒出一戾氣,手中橫刀一,十來個人眨眼間組一個小巧的方型陣,大家拿出沙場殺敵的架勢,緩緩朝那些綠幽幽的鬼火接近。

就在這時,樹林四周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很整齊,眾人皆是經歷過戰場的軍士,很快便聽出腳步聲不對勁。

太整齊了,分明是軍陣接敵之時緩緩朝前推進的腳步聲,只有統一的指揮,統一的行,一舉手一投足都仿若一人,才能發出如此整齊的腳步聲。

然而,聲音近在耳邊,人呢?

四周皆舉著明晃晃的火把,多有些亮,可放眼去,卻不見任何人影。

不見人,卻有如此整齊的腳步,莫非……

部曲們握著刀劍的手不由有些發,面面相覷之下,發現彼此的臉和死人一樣又青又白。

兵過境!”一名部曲失神地喃喃自語。

“當年芳林門死去的……兵?”極度驚駭之下,另一名部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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