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邊，二人靜靜相擁，仿佛融為一，天地蒼茫，山河壯麗，二人的影如同了這蕭瑟悲涼的畫卷里，經年傳世。

千年后的史書上，或許會記下李素這個人的姓名，然而史手里的無筆，可會將今日此時二人相擁的影也鑲刻進史書里？

河邊的寒風越來越凜冽，東躲在李素的懷里，不打了個哆嗦。

李素解開自己的氅，將小弱的軀完全包在大氅里，抬頭著灰蒙蒙的天，喃喃道：“要下雪了啊……”

東嗯了一聲，忽又道：“李素，我今日又是東公主了，不再是高家婦。”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聽到這個消息有多高興，剛才在府里的時候我就很想笑，放聲大笑，可我怕失儀，府里有宦盯著，任何失儀的舉他都會冒出來說教訓斥一番，很討厭……”

李素嘆道：“你現在可以笑，我絕不訓斥你。”

東果然笑了，剛開始垂著頭，悶悶的笑，接著笑聲漸漸大了起來，最后變了仰天大笑，銀鈴般的笑聲灑落河面，留下一片晶瑩的波，粼粼閃閃。

笑聲一直不曾停歇，漸漸地，聲音變了調，東一邊笑，眼中的淚水卻如溪流般簌簌落下，笑得滿面淚痕，喜中帶悲。

李素心疼地將摟，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笑了多久，東漸漸止住了笑，長長呼出一口氣，使勁了眼淚，道：“我剛才的樣是不是很丑？”

“不丑，平日你在乎儀態，今日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我很喜歡。”

“就會哄我開心，我才不信！趕把我剛才的丑樣忘記。忘得干干凈凈，一也不準記起，你要記住的永遠是我最的樣。”

“早就忘了，一點都不記得。真的。”李素很誠懇地道。

東自欺般信了，滿足地摟著李素，二人又坐在河灘邊悉的石塊上，相擁看著波粼粼的河水。

“李素，你抱我。我好累，想睡……”東迷迷糊糊呢喃。

李素抱了，下輕輕擱在的頭頂上，聞著上傳來的一縷清香。

東在他懷里睡著了，睡得很香甜。

這段日以來，東無時無刻沉浸在委屈和恐懼中，病了，心還在痛著。

今日驟聞高家，渾的力徒然卸去，整個人有種虛后的乏力。確實累了，直到此時此刻，才完全放松下來，安心地躺在李素懷里睡去。

李素摟著，心仍然很沉重。

二人見面后本沒提一句未來，他和都很清楚，高家解除婚約并不代表李世民愿意全他和，他和的未來仍舊很渺茫。

懷里的東在睡夢中忽然蹙起了眉，夢囈般喃喃道：“李素，你我今生還有夫妻緣分麼？”

李素回過神。強笑道：“只要活著，一定有的。所以我們要好好活著。”

東沒回應，似乎剛才只是一句無意識的夢話。

過了許久，東忽然又道：“李素。我不想當公主了，當公主累。”

李素垂頭疑地看著。

是夢話嗎？

*

鬧鬼事件后，皇家與高家隨便找了個臺階，互相解除了婚約，不能算皆大歡喜，只能算皆松了口氣。

松這口氣沒過幾天。李世民又做不安靜的老男了。

向來弱溫婉逆來順的東公主，忽然非常正式地向李世民上了一份奏表。

奏表里提到公主府鬧鬼，當時嚇得魂飛魄散，后來便落下了病，一日比一日差，將養這些日毫不見起，東公主思及民間盛傳的報應一說，遂生對鬼神的敬畏之心，于是決定留發出家為道，一來為父皇祈福積德，消除往日冤債孽業，二來也為了靜心養氣，調養。

所以東請求將現在的東公主府改建為道觀，請拜史局將仕郎李淳風為師，并請賜道號，從此一心向道，為父皇和天下蒼生祈安求福。

這道奏表來得突然了，李世民怔怔半晌沒回神。

十四個兒，二十一個兒，東是唯一一個以公主份而道者。

憤怒，憐惜，再加上一淡淡的愧疚，各種緒在李世民心中反復織。

寧做道家仙，不做富貴人，東……是對朕寒心了麼？

手里攥著東的奏表，李世民神變幻莫測，多年來對未盡過父親的責任，一直在被忘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別的兄弟姐妹般爭寵討好，可從來不愿往他的方向多邁出一步，像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安靜地看著一場與無關的悲喜。

十多年后，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間依稀能看到母親當年的模樣，可仍舊那麼安靜，那麼弱，永遠不懂得父皇的恩寵需要自己去爭，去搶，這十多年來，李世民幾乎忘了這個兒的存在。

如今竇初開了，認識了一位溫潤如玉的年，他聰明，他油，他還有幾分年人不曾有的滄桑和老，想象他和并排站在一起的樣，似乎真是郎才貌，天造一雙，可是，李世民終究還是狠心拆散了他們，因為惱，因為欺瞞，因為帝王的尊嚴。

這個對他從來無所求的兒，唯一只求與鐘意的年共結良緣，可僅僅這個要求仍然被他拒絕了。

看著東請求出家為道的奏表，李世民的心莫名痛了一下，為而痛。

他終于發覺，對東來說，自己這個父親做得完全失敗了，失敗得本無法挽回。ＵU看書 ｗww.uuｋansｈu．cｏm

有那麼一瞬間，李世民甚至有一全和李素的沖，彌補當年缺失的父也好，全這對有人也好，甚至可以不為任何目的，只為換得兒展一笑。

然而，沖真的只有一瞬間，瞬間過后，李世民又恢復了那個冷酷無心如鐵的天可汗陛下。

帝王家里，哪里來的“”？

“來人！”李世民朝殿外沉聲喝道。

一名宦佝僂著匆匆殿。

“告訴東，的奏表，……朕準了！”李世民站起道。

宦躬領命。

李世民咬了咬牙，看著靜靜躺在案上的那份奏表，心中忽生煩躁，抓起奏表狠狠朝階下一扔，奏表在空中旋轉，飛舞，跌落塵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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