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深，令人，李素真想為他們輕哼一曲《當年》。○

該代的都代了，李素把家小托付給王家兄弟，在這個陌生的世上，李素能相信的人太了，只有王家兄弟，他能毫無顧忌地把后背亮給他們，完全不用防備，家里的事托付給他們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蹲在村口的銀杏樹下，李素瞇著眼，深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看著近的涇河緩緩流淌，看著遠的山巒疊嶂。

分別時才發現，原來故鄉如此。

…………

長安城的腥氣漸漸消散，人們神態從容地在街市上行走，談笑，為自家的生計而奔忙，日子平靜而充實，至于數日前被斬首棄市的朝臣和家眷，似乎已漸漸被人忘。

別人的悲喜看在眼里，聽在耳里，新奇與嘆過后，繼續過自己的日子，仿佛一顆小石子投進湖水里，泛起一圈圈漣漪后，又恢復了平靜。

終究只是一場熱鬧而已。

朝堂里卻頗不平靜，對朝臣們來說，李世民大開殺戒可不是熱鬧，在朝堂，誰知道下一個被殺的會不會是自己？

能站在朝堂里的都不是蠢貨，仔細回憶一下建大明宮這件事的始末，再看看被殺的那些人背后的世家門閥背景，大家終于有了數。

這場殺伐清洗，陛下針對的是世家，是警告，也是試探。警告世家不得妄，用那些門生的人頭試探世家的反應和底線。

反應令李世民頗為滿意，兩百多顆人頭齊嶄嶄擺在城外葬崗上，那些有著千年底蘊的世家們卻集失聲。

李世民對世家的可謂又又恨，如人般纏綿。

當初李淵晉起兵反隋，第一時間聯合的便是關中各大世家門閥。同時，李家本也屬于隴右軍事集團，麾下有著不小的軍事勢力，依靠各世家明里暗里的幫助，李家起兵僅僅一年左右便拔了隋朝的大旗，坐擁了整座江山。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然而坐穩了江山之后，李家的心態又變了。

總之一句話，“額滴，額滴，都四額滴！”

奪取江山前的各種許愿全部選擇失憶，對世家門生充斥朝堂指手畫腳的行徑也越來越不滿，久抑的矛盾終于在貞觀十二年發，李世民舉起了屠刀，用鐵的手段告訴世家。這座江山，姓李。

李世民是睿智的，英明的，他的屠刀舉得很小心，刀鋒掠，死的全是他希死的人，余者秋毫無犯。

清洗過后，李世民召集群臣。連著三日開朝會，痛斥這三十多名犯的罪狀。罪狀是早已安排好的，反正人都死了，說你什麼罪就是什麼罪，不同意？有本事你從墳里爬出來擊鼓鳴冤去啊……

痛斥罪狀后，接下來便是安人心，不因與世家有來往而忐忑不安的朝臣。李世民單獨召見他們，溫言安稱許，家里夫人晉誥命，子蔭余恩，順帶再送幾個無關痛的虛銜。一個個戰戰兢兢進殿，眉開眼笑出門。

朝堂清洗出乎意料的完，李世民袍袖一揮，的朝局瞬間平，再無一風波，可謂皆大歡喜。

擺平了朝堂后，李世民罪惡的雙眼終于有空盯上了李素。

李素出獄的第五天，意料中的圣旨終于來了。

宦倨傲地揚著臉，仿佛用鼻孔讀完了圣旨，然后平著雙手，等著李素接旨。

同跪在地上的李道正和許明珠驚愕萬分，怔怔地看著一臉平靜的李素雙手接過圣旨，宦與李素客套了兩句后告辭離去。

火局監正仍兼任，只不過了遙領，監許敬宗代行監正職權。

李素卻升了，西州刺史府別駕，從四品銜，爵位不變，卻多加了一個“定遠將軍”的武散銜，文武兼備，頗耐尋味。

圣旨里沒有多說一句廢話，按照以往的圣旨格式，無論是升遷或是貶謫，開頭都應該有一大段或褒揚或痛斥的話，但是給李素的這道圣旨里卻言簡意賅，開頭便直接宣布了李素的職，三日啟程赴任，最后欽此，結束。

李素角勾起，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西州別駕”，很有意思的名，“別駕”是從四品，大唐的州府分上中下三種，以人口多寡為標準，西州地荒蠻，城池建在茫茫大漠之中，可想而知人口得可憐，自然屬于下州，一州的最高行政員是刺史，可斷一切民生政令，而別駕則是刺史的佐，地位僅次于刺史，屬于州里的第二號實權人。

給一個剛剛才行過冠禮，年紀不過十多歲的孩子授予別駕實權，李世民也蠻拼的，難道他就不怕李素把西州玩壞？

宦離開很久，李道正和許明珠仍呆呆跪在地上，兩雙眼睛茫然地盯著李素。

李素收起圣旨，暗暗一嘆，上前扶起老爹和許明珠。

李道正這才回過神，臉上布滿了驚愕之：“西州在哪里？陛下咋讓你去西州當咧？這不對呀，十多歲的娃子……這不對呀！”

許明珠眼眶泛淚，小一癟似乎要哭出來，看著四周下人們的目，還是死死咬著牙，沒哭出聲。

李素嘆道：“西州……在很遠的地方，千里之外吧，地大漠深。”

李道正失神地看著他，喃喃道：“咋把你遣到那里做？咋會這樣咧？你不是說陛下不會計較金殿你寫文章罵他的事嗎？”

李素強笑道：“陛下沒有計較，孩兒是陛下的臣子，陛下需要孩兒去西州，孩兒只能去，君上所遣，不可違。”

李道正拔的軀瞬間變得佝僂，長長嘆了口氣，失神地往屋里走去，不停地喃喃自語：“咋會這樣咧？才十多歲的娃子，不應該啊，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李素抿，靜靜看著老爹佝僂的背影，心中忽然浮起許多酸楚。

十多年的相依為命，第一次與老爹長別，忠與孝，果真無法兩全。

后傳來許明珠輕細的啜泣聲，回頭看去，許明珠眼眶發紅，淚珠兒串地落臉頰，卻捂著死死不發出哭聲。

李素嘆了口氣，注視著，認真地道：“夫人，我啟程赴任西州后，家里的一切便托付夫人了，替我好好照顧爹，他苦了一輩子，該兒孫清福的時候，我卻不能膝前盡孝……”

許明珠卻出乎意料地搖搖頭：“家里有管家，有下人，自會好生侍侯公公，可夫君你卻獨自一人在外，盡風劍霜刀，凍了沒人添，了沒人做飯，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料，夫君怎生得了？夫君，赴任西州帶上妾好嗎？妾隨你一同啟程。”

李素楞了一下，然后搖頭：“不行，此去千里，路上不知多麼辛苦艱難，況且西州局勢不明，已呈象，你一個婦道人家絕不可去，好好待在家里，替我照顧爹。”

誰知許明珠卻忽然執拗地揚起頭，一反平日溫順恭良的模樣，毫不畏懼地與李素直視，道：“妾出嫁前，娘曾告訴妾，嫁夫從夫，甘苦與共，妾讀書不多，也不懂太多的大道理，爹娘怎麼教，妾便怎麼做，夫君有爵位，有，妾未出嫁便被陛下賜封誥命，說來皆是妾和娘家的彩，可夫君獨自一人在外苦，卻教妾在家安太平奢逸，妾做不到！”

“我沒苦，只是被調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當……”李素干地解釋。

“夫君莫誑妾，西州位隴右，是大漠的中心，四荒涼無人，僅只一座小小的土城，食不裹，三餐難繼，說是西州別駕，卻不如太平村的莊戶，夫君養尊優，素來不沾家事俗務，獨自一人到了那里，誰來侍侯你？誰來給你持食？”許明珠使勁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妾……嫁進李家，夫君雖以禮相待，可妾知道至今并未得到夫君的寵，若放任夫君一人在外苦，妾卻不能患難共之，日后夫君歸來，心中焉存妾立錐之地？妾怎可安然獨太平？”

見許明珠垂泣，李素心中泛起許多，卻暗暗嘆息不已。

得此賢妻，此生無憾，可是……為何上天偏偏安排他先遇見東？

“我在外當，夫人持家里，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我各司其職，說什麼獨太平？西州局勢莫測，象紛呈，隨去一事萬莫提起！”李素起心腸拒絕了。

怕許明珠又說出什麼甘苦與共的話，李素說完后一拂袍袖，逃避似的進了屋。

許明珠靜靜站在院子，暗自垂泣半晌，忽然抬袖狠狠了一把眼淚，發紅的眼眶注視著李素的廂房，一雙攏在水袖的小拳頭暗暗攥，眼中悄然浮起決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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