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川溫和地笑著，剛才沈玉竹和他說了這些天發生的事，黃仙被唐家人欺負了，齊老爺子不肯教英語了，黃仙不再供上學了，種種委屈都說了，話里話外都在說唐家的霸道橫蠻，當然也包括唐小囡。

“國強，小囡。”

顧云川笑著打招呼，看唐小囡的眼神有些復雜，怎麼都不覺得眼前這個可天真的小丫頭，會是沈玉竹說的那個橫蠻無理的惡霸，但唐家當著全村人的面欺負黃仙一個弱子，確實做得太過了些。

畢竟黃仙是老師，老師懲戒學生再正常不過，當然黃仙那天也確實沖了，差點把唐小囡的手弄斷，這事兩頭都有錯，但唐家的錯更多一些。

顧云川自小由老夫人帶著，老夫人給他啟蒙的書是《三字經》和《千字文》，還教他要尊師重道，先生比父母的地位還重要，這些話他都記在心里了。

現在的老師不先生了，地位也不比從前，當然學問也不如從前，顧云川小學上了五年，就在顧村小學，老師的水平當然比黃仙高多了，但還是不能讓顧云川折服，他覺得這些老師的學問還不如，甚至連父親顧松濤都不如。

顧松濤雖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可學問卻是真的，這渣男小的時候顧家家產殷實，富甲一方，老夫人對獨子也很上心，專門請了先生在家里一對一教授，指顧松濤能考去省城大學。

可惜顧松濤打小心思就不在學習上，調戲丫鬟，逗鳥溜狗，十四五歲就和狐朋狗友去逛暗窯子，賭坊也是常客，最后還上了大煙，吃喝嫖賭毒，五毒俱全，是個十足十的敗家子兒，但就算吊兒郎當地學習，肚子里還是有些貨的，比小學的某些老師學問高多了。

而且顧松濤還能寫一手好字，他平時雖不出工，但靠著一手好字也能混上幾頓飯，就像唐紹正一樣，村里的紅白喜事都會找顧松濤當帳房，不僅能掙工錢，還能混上幾頓吃。

只不過顧松濤實在是不爭氣，年輕時不好好學習，天鬼混胡來，老夫人實在氣不過，親手敲斷了顧松濤的，關在家里近一年，這才把顧松濤的大煙癮給戒了。

至于嫖和賭，用不著老夫人出手，沒等兩年就趕上了土改，顧家一夕之間大廈傾覆，分崩離析，家里的田地和店鋪都充了公，饒是老夫人這樣歷經戰的強人，也被弄得措手不及，本來不及應對，眼睜睜地看著顧家被搬了個干干凈凈。

長工和傭人都各回各家，有些還順走了不東西，和顧松濤母子被趕出了大宅子，幸好顧村的村民還算仁義，給和兒子留了現在這棟宅子，不至于去住牛棚。

再后來顧家被劃地主，每天都要掙工分，母子倆掙一天還不夠塞牙的，風雨飄搖了幾年，老夫人咬牙撐下來了，又遇上了新的問題，顧松濤都二十大好幾了，一表人才，可卻娶不到媳婦，沒人愿意嫁給地主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