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必死無疑,何素滿面絕,狠狠一咬牙,咆哮道:“金瑤!你終會遭報應的!你爹早晚爛死在娼堆裡,你這娼之子也別想下場好到哪裡去!!!”
薛洋正聽得嘻嘻哈哈,津津有味,忽然之間,黑影一閃,一道銀劃過,何素捂口大聲慘起來。
鮮噴了一地,那邊何素的族人們哭的哭,罵的罵,場面一團,然而再怎麼,還是被牢牢制住。薛洋站在倒地不起的何素前,把一片淋淋的東西拿在手裡拋了拋,對一旁的兩走打個響指,道:“關籠子裡去。”
金瑤道:“你直接關活的?”
薛洋回頭,一牽角,道:“魏無羨從沒用活人煉過,我倒想試試看。”
那兩走聽他命令,拖起仍在兀自慘的何素的雙,拋進了煉場中那鐵籠。看著自家兄長在籠子裡瘋狂用頭撞擊鐵欄,幾名年撲了上去,嚎啕大哭。哭聲尖銳刺耳,金瑤支起一手,了太,似乎想端起茶喝一口驚,然而,低頭便眼盞底那浮腫的紫紅之,再擡頭看看薛洋手中正在被拋著玩兒的那片舌頭,思忖片刻,道:“你泡茶是用這個?”
薛洋道:“我有一大罐子,你要麼?”
“……”
金瑤道:“免了,你收拾收拾。隨我去接個人,再到別去喝茶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正了正帽子,無意間到額頭那片被藏的青紫。薛洋幸災樂禍道:“你那滿頭包究竟怎麼回事?”
金瑤道:“說了,一言難盡啊。”
金善整日把大小事務扔給金瑤,自己到花天酒地,徹夜不歸,惹得金夫人在金麟臺大發雷霆,以往金子軒在時,他還能充作父母的調解人,如今二人之間卻是毫無轉圜餘地了。每次金善出去同人鬼混便要金瑤替他打掩護找藉口,金夫人拿不到他,便抓著金瑤施放怒火,今天砸個香爐,明天潑杯茶水,於是爲避免自己在金麟臺上呆不下去,金瑤還得親自找去各種秦樓楚館,按時接金善回去。
薛洋從大堂客廳拿了個蘋果,跟著金瑤緩步上樓,樓上傳來金善與子嗲的笑聲,而且不止一個子,鶯鶯嚦嚦:“宗主,你看我這畫畫得好不好?這花兒畫在我上,可像是活了一般?”“會畫畫有什麼了不起?宗主,你看我這字,寫的如何?”
金瑤早習以爲常,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時候不該,對薛洋比個手勢,止步不前。薛洋嘖了一聲,神甚爲不耐。正準備下樓去等時,忽聽金善聲氣道:“姑娘家的,弄弄花草,撲撲香,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不就夠了?寫什麼字?怪掃興的。”
那些子原本都是想討金善歡心的,來這麼一句,樓上氣氛尷尬了一瞬。金瑤的形也微微一滯。
不一會兒,有人笑道:“可是,我聽說當年雲夢的那位煙花才卻是以詩詞歌賦出名,顛倒衆生的呢!”
金善顯是喝得酩酊大醉了,話語裡都聽得出跌跌撞撞的酒意。
他大著舌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我現在發現了,人還是弄那些有的沒有好。讀過點書的人,總是自以爲比其他人高出一截,要求諸多,不切實際東想西想,最麻煩。”
薛洋站在一扇窗前,往後一靠,胳膊撐在窗上,邊吃蘋果邊側首去看外邊的風景。而金瑤的笑容彷彿長在了臉上,定定的,眉眼彎彎,一也不。
閣樓上,衆笑著應和,金善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舊事,自言自語道:“如果給贖了找到蘭陵來,還不知道要怎樣糾纏不休。老老實實待在原地,說不準還能再紅幾年,下半輩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做什麼非要生個兒子,娼之子,做那指……”
一道:“金宗主,您說的是誰呀?什麼兒子?”
金善飄飄然地道:“兒子?唉,不提了。”
“好,不提就不提啦!”
“既然金宗主不喜歡我們寫字畫畫,那我們就不寫不畫了。玩兒點別的如何?”
金瑤在樓梯間站了一炷香,薛洋也看了一炷香的風景,樓上嬉笑之聲才漸漸沉寂。須臾,金瑤穩步下樓,薛洋隨手把蘋果核往窗外一拋,亦搖搖晃晃地跟了下去。
二人在街頭走了一陣,半晌,薛洋忽然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他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
金瑤頓足,冷冷地道:“你笑什麼?”
薛洋捧腹道:“你剛纔真該找張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笑得太難看了,真他媽假得噁心人。”
金瑤哼了一聲,道:“你個小流氓懂什麼,再假再噁心人也得笑。”
薛洋懶洋洋地道:“你自找的。誰要是敢說我婊|子養的,我就找到他老孃,老子先上個幾百遍,再拉出去扔窯子讓人別人上個幾百遍,他自己也變個婊|子養的,看,多簡單。”
金瑤也笑了,道:“我可沒你那閒逸致。”
薛洋道:“你沒有,我有啊,我不介意代勞。你說一聲,我幫你去,哈哈哈哈哈哈……”
金瑤道:“不必了。過幾天,有空麼?”
薛洋道:“有空沒空不都得幹?”
金瑤道:“幫我去雲夢,清理一個地方,做乾淨點。”
薛洋道:“常言道,薛洋出手,犬不留,你對我下手幹不乾淨還有什麼誤解?”
金瑤看他一眼,道:“我似乎沒聽過這句常言?”
此時,夜幕早已降臨,四下寂靜,行人稀。二人邊走邊談,途徑一路邊小攤,攤人正沒打采地收拾小桌,擡眼一看,忽的大出聲,往後一跳。
他這一一跳,甚爲驚悚,連金瑤都微微一驚,待看清只是個普通小販,立即無視。可薛洋卻是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踹翻了攤子。
那名攤主又驚又怕,道:“又是你?!爲什麼?!”
薛洋笑道:“不是告訴你了嗎?不爲什麼。”
他正準備再踹一腳,忽的手背一陣劇痛,瞳孔驟,疾退數步,舉手一看,手背已被出數道紅的痕跡,擡頭,一名黑道人收回了拂塵,正冷冷地看著他。
這道人形長挑,面容清俊冷淡,手持拂塵,揹負長劍,劍穗在夜風中微微飄揚。薛洋瞇起眼,目中殺意一閃而過,一掌擊出。那黑道人拂塵一揮,意斥開,薛洋出手卻是詭異莫測,掌勢陡轉,改爲拍向他心臟。
那黑道人微一皺眉,錯避過,卻是堪堪被他中左臂。分明並未傷及皮,他眉宇間卻忽然凝結了一陣冰霜之,彷彿極爲反,難以忍。
這細微的神變化落薛洋眼中,他冷笑一聲,待再手,忽然一道雪白的影切戰局。卻是金瑤擋在中間,道:“看我薄面,宋子琛道長且住手。”
那名小攤主早已落荒而逃,那名黑道人道:“斂芳尊?”
金瑤道:“正是不才。”
宋子琛道:“斂芳尊爲何要袒護這蠻橫之輩?”
金瑤苦笑,狀似無奈道:“宋道長,這是我蘭陵金氏一位客卿。”
宋子琛道:“既是客卿,爲何要做這等不流之事。”
金瑤咳了一聲,道:“宋道長,你有所不知,他……脾氣古怪,年紀又小,煩請您不要跟他計較。”
這時,一個清亮溫和的聲音傳來,道:“倒的確是年紀尚輕。”
彷彿夜中一抹月,一名臂挽拂塵、揹負長劍的白道人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三人旁。
這道人長玉立,袂劍穗飄飄,緩步行來,如踏浮雲。金瑤示禮道:“曉星塵道長。”
曉星塵回禮,莞爾道:“數月前一別,不想斂芳尊還不曾忘卻在下。”
金瑤道:“曉星塵道長霜華一驚天下,我若是不記得,那纔是奇怪吧。”
曉星塵微微一笑,似是很明白金瑤說話總帶三分奉承的秉,道:“斂芳尊過譽。”隨即,目轉向薛洋,道:“不過,即便是年紀尚輕,既位列金麟臺客卿之座,還是須得克律己爲好。畢竟蘭陵金氏乃是名門世家,各方面自當作出表率。”
他一雙黑眸熠熠生輝,明亮且目和,向薛洋時不帶譴責之意,因此,雖是規勸之語,卻並不惹人反。金瑤立即從容地就了這個臺階,道:“那是自然。”
薛洋呵的笑了一聲。曉星塵聽他嗤笑,也不怒,打量他一陣,沉道:“再來,我觀這位年,舉手出招間頗爲……”
宋子琛冷聲道:“狠毒。”
聞言,薛洋哈哈笑道:“說我年紀尚輕,你又比我大幾歲?說我出手狠毒,是誰先上來甩我一記拂塵?你二位教訓起人來也太稽了。”
他說著舉起被出痕的手背晃了晃。分明是他掀攤作惡在先,這時卻顛倒黑白,理直氣壯,金瑤一臉哭笑不得,對那兩名道人道:“二位道長,這……”
曉星塵忍俊不,道:“當真是……”
薛洋瞇眼道:“當真是什麼?你倒是說出來?”
金瑤溫言道:“,你且住口。”
聽到那個稱呼,薛洋登時臉一黑。
金瑤又道:“二位道長,今日不好意思啦,看我薄面,莫要見怪。”
宋子琛搖了搖頭,曉星塵拍拍他肩,道:“子琛,走吧。”
宋子琛看他一眼,微一頷首,二人齊齊向金瑤道別,並肩離去。
薛洋目鷙地盯著那兩人背影,笑著咬牙道:“……他媽的臭道士。”
金瑤奇道:“他們也沒怎麼你,何至於如此憤恨?”
薛洋冷笑道:“不過被我中一掌,那姓宋的什麼眼神?我最噁心這種假清高的。總有一天,我挖了他雙眼,擊碎他心臟,看他還能怎麼著?”
金瑤道:“這你可就誤會了。宋道長微有潔癖,不喜與旁人接,他並非是針對你。”
薛洋道:“這兩個臭道士什麼人?”
金瑤道:“鬧了半天,你竟然不認識?那是現下風頭正勁的兩位,‘明月清風曉星塵,傲雪凌霜宋子琛’。沒聽過麼?”
薛洋道:“沒聽過。不懂。什麼玩意兒。”
金瑤道:“沒聽過也罷,不懂也罷。總而言之,是兩位君子,你不要惹他們就行了。”
薛洋道:“爲什麼?”
金瑤道:“常言道,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君子。”
薛洋看他,十分懷疑地道:“這句話是這麼說的?”
金瑤道:“當然。得罪小人,可以直接殺了以絕後患,旁人還會拍手稱快;得罪君子,那可不好辦,這種人最難纏,會追著你死咬不放,你他們一下還會被千夫所指。所以,敬而遠之吧。今日好在他們以爲你只是年心,飛揚跋扈了些,還不知道你鎮日裡都乾的是些什麼事,否則可沒完沒了了。”
薛洋哼笑道:“束手束腳。我可不怕這種人。”
金瑤道:“你不怕我怕。多一事不如一事。走吧。”
走也走不了幾步了,不多時,二人便行至一條岔路口。往右是金麟臺,往左是煉場。
相視一笑,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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