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雲霞似錦,三清殿門戶大開,仙都派的掌教奚鵠子一步三搖走到殿外,依然是一付臉灰敗、無打采的模樣,眼中冇有任何神采。奚鵠子後跟著兩名青年道人,一人捧劍,一人捧印,魏十七認得那捧劍的道人,正是信鎮鄧彰的遠房侄兒鄧守一。
鄧守一見魏十七站在荀冶後,微一錯愕,向他點頭示意,隨即收回目,低頭注視手中劍鞘。
荀冶稍稍偏過,低了聲音問道:“你認識掌門的捧劍子?”
“是,當年在老嶺中,是守一道長贈與我一枚鐵環,纔有幸拜仙都門下。”
荀冶沉默了片刻,道:“鄧守一不在門,一修為卻是掌門親自指點,他跟雲鶴師弟一向好,有機會的話,多向他討教一二。”
“是。師父,那捧印的道人是何許人?”
荀冶輕描淡寫道:“他是掌門的掌印子傅抱元,跟鄧元通更親近些。”
魏十七心如明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道之人也不能例外,很明顯,鄧守一和齊雲鶴都是荀冶一邊的人,而傅抱元是鄧元通一邊的人,門下弟子勾心鬥角,不知道掌門是否清楚。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頭,興許奚鵠子會裝糊塗,樂觀其,看看到底誰能夠穎而出。
奚鵠子站定,接門下弟子賀壽。
修道之人,不講究凡俗的虛文,五名親傳弟子逐一給掌教磕一個頭,獻上一份賀禮,說幾句諸如“日月昌明,鬆鶴長春”的吉利話,奉一杯酒,門弟子一齊磕頭奉酒,試煉弟子也一樣,從頭至尾,奚鵠子收了五份禮,喝了七杯酒,了十幾句話外加無數頭。隻是……魏十七突然發覺,拎著酒壺為他們斟酒的,竟然是三隻碩大的青胡蜂。
荀冶見他在意那三頭青蜂,隨口解釋了幾句,“那是掌門豢養的靈蟲青鐵蜂,業已開智,為掌門守護府,兇狠異常。原本有四頭,最大的青鐵蜂王因故毀了,隻留下一縷殘魂,封印在青蜂劍中。”
酒壺用青銅所鑄,有人頭顱那麼大,倒出的酒腥紅如,香氣中有辛辣之味,青鐵蜂是尋常胡蜂的十餘倍大,震翅膀懸停在空中,軀佈滿青黑相間的條紋,口頻頻開合,尾部有毒針,短而壯。魏十七心中犯起了嘀咕:“用三頭胡蜂斟酒,似乎某個蠍子也乾過類似的事,隻是下場慘了點……”
酒很烈,嚥下去,就像吞了一團火。
仙家辟穀,清心寡慾,冇有水陸雜陳的宴席,更不用說樂師舞,焰火雜耍了。磕過頭飲過壽酒後,奚鵠子抬起雙眼,向大徒弟荀冶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荀冶踏上一步,目一一掃過仙都門人,道:“今日是掌門壽辰,到仙都門下試煉弟子小比,一展所長,為掌門賀壽。景和師妹,你門下弟子,以何人為首?”
張景和稽首道:“回稟師兄,胡鏞胡伯楠業已鑿通九後天竅,進展最快。”
荀冶點點頭,向魯十鐘道:“十鐘師弟,你呢?”
魯十鐘言簡意賅道:“辛老幺,一十三竅。”
“雲鶴師弟一脈暫由我照看,其門下弟子魏十七進展最快,鑿開八後天竅。此三人俱是試煉弟子中的佼佼者,各有所長,代表齊、魯、張三脈參加小比,排定名序。”荀冶袖一揮,手中多了一個簽筒,筒中著三支竹簽,模樣一般無二。
“十鐘師弟,景和師妹,你二人各一支簽。”
魯十鐘上前,出一支長簽。張景和出一支短簽,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還好,不是下下簽。
荀冶把最後一支竹簽出來,也是一支短簽,這一次小比,由魏十七對胡鏞,勝者再與辛老幺手。
當下魏、胡二人來到青石地中,相對行禮。
胡鏞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材頎長,相貌俊朗,眉宇間出書卷氣,著實引人注目。他左手提著一柄長劍,劍鞘用布條裹得嚴嚴實實,劍柄在鞘外,破敗陳舊,磨損不堪。
張景和心中頗有幾分期待,這胡鏞出宦世家,自飽讀詩書,他手中的湛盧劍是祖傳的神兵利,削鐵如泥,據說出自天下第一鑄劍大師歐冶子之手,灌注元氣後,可與飛劍相匹敵,最是厲害不過。不過湛盧劍質雖佳,卻被重劍剋製,辛老幺的無鋒重劍一出,胡鏞隻得甘拜下風。
眾目睽睽之下,胡鏞顧盼自得,他從鞘中拔出一柄長劍,樣式古樸,劍刃長二尺九寸,寬二寸,華斂,神自晦,連奚鵠子都不眼前一亮,暗暗沉。
劍種易得,飛劍難求,有多人凝劍種,卻偏偏找不到一把契合自己的飛劍。
“魏師兄,請!”胡鏞拔劍在手,氣神為之一變,他左手引劍訣,右手手腕一翻,擺出一個“蘇秦背劍”的架勢,袖飄飄,風采過人。
胡鏞賣相實在是好,魏十七彷彿看到無數星星眼,聽到瘋狂的在尖,當著眾人的麵把他揍趴下,一定會碎萬千的心,希其中不包括秦貞——他忍不住看了秦貞一眼,卻見目不轉睛著自己,覺得很欣。
魏十七從背上解下鐵棒,很想跟對方打個商量,勸他乾脆棄劍認輸算了,轉念一想,這胡伯楠一看就是順風順水的公子哥,冇吃過什麼苦頭,定會把良言當嘲諷,怒髮衝冠,還是用事實說話吧。
他也不客氣,擎著鐵棒大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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