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柳書彥跟著秦芃回了屋裡，秦芃讓人布了飯菜後，便同柳書彥聊了一下秦銘的學業。

秦銘就在一旁靜靜聽著，時不時看看秦芃。柳書彥學識淵博，又有行軍打仗的經驗，講起東西來並不拘泥於課本，連秦芃都覺得頗為益。點著頭，突然覺得秦書淮當初舉薦柳書彥，或許真的只是因為柳書彥適合？

這樣想著，吃了飯，便直接問了：「上次柳大人同我說自己與攝政王並沒有什麼關係，那柳大人覺得，攝政王是因著什麼推薦的您呢？」

此時周邊都沒什麼人，也就秦銘在旁邊吃著東西，秦芃直接問了，柳書彥倒也不忌諱，想了想道：「其實攝政王還是一個非常公正的人，哪怕你同他有過過節，但你適合，他便會舉薦。」

「是這樣嗎？」

秦芃狐疑瞧著柳書彥，柳書彥笑了笑：「我與他不算敵人已是很好，能說出這話，已是極其中肯，不然，我是要說他壞話的。」

秦芃覺得柳書彥這人怪有意思的，又多同他聊了幾句，而後送著他離開。等柳書彥走了，秦芃正想離開，就覺被人扯住了袖子。

秦芃回過頭去，看見秦銘可憐瞧著。

「怎麼了？」秦芃放了聲音，端下子來，詢問道：「有什麼不開心的？」

「姐姐……」秦銘低下頭，小聲道：「姐姐能不能陪我睡一晚啊？」

秦芃愣了愣，秦銘說完，又似乎是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趕忙道：「我隨便說說的，姐姐你就當我孩子氣……」

「那就孩子氣吧。」秦芃瞧著秦銘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有些發酸。

尋常人家九歲的孩子，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秦銘卻是活得這樣小心，就連想留姐姐陪陪他的要求，都要這麼斟酌再三。

秦芃想起當年的趙鈺來，那時候趙鈺比秦銘要活潑多了，握住秦銘的手，溫和道：「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子，想要什麼，就告訴姐姐。對的，姐姐給你；錯的，姐姐告訴你，好不好？」

「好。」秦銘重重點頭，一把抱住秦芃，認真道：「我想要姐姐永遠對我好，永遠保護我！」

「當然，」說著，秦銘仰起頭來，滿臉堅定：「我也會對姐姐特別好，保護姐姐的！」

秦芃咯咯笑起來，抱著秦銘走進去，了秦銘鼻子道：「就你甜。」

「我不是甜，」秦銘有些著急：「我是認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秦芃哄著孩子道：「我們家阿銘長大了，是要保護我的！」

因為秦芃陪著，那天晚上秦銘就特別高興，他親自去給秦芃鋪床，姐弟兩躺在一起，秦芃溫和道：「睡吧。」

秦銘生得瘦小，九歲了看上去也就六歲一般大，秦芃了他的，嘀咕道：「要多吃一些。」

「嗯，好，我多吃！」秦銘對秦芃的要求都回應得特別及時。

秦芃笑了笑，卻有些奇怪：「阿銘，我說的話你都會做到嗎？」

「會的。」秦銘點點頭，想了想，他出手去，小小的手握著秦芃的手掌，抬眼看著：「所以，姐姐能不能不要離開我？阿銘很乖的。」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離開你？」秦芃有些詫異，以為這樣的念頭，埋藏得很深了，然而秦銘卻還是看了出來，瞧著的臉，眼裡滿是擔憂道：「我總覺得，早晚有一日，姐姐會不是我的姐姐，會離開我。」

「姐姐心裡有另一個家，」秦銘靠著，聲音有些沙啞：「姐姐不會一直疼我，我知道的。」

「你……」

秦芃一時不該說什麼。人家都說孩子敏，以前不知道，如今卻從秦銘上深刻到了。

他或許都說不清為什麼這麼覺得，可是直覺卻為他最準確的判斷。

秦芃抱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輕拍著他的背，慢慢睡了。

半夜裡，秦芃被秦銘的哭聲驚醒，發現秦銘是被夢魘著了，搖醒秦銘，秦銘睜開朦朧的眼，一頭紮進了秦芃的懷裡。

秦芃著他的發，溫和道：「阿銘，你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姐姐走了……」

秦銘抖著聲音，描繪著夢境：「夢裡沒有姐姐，我當了皇帝，很快就死掉了。」

「他們給我餵了毒藥，用白綾絞在我的脖子上……母親在一旁哭，哭得很傷心，可我還是死了……」

秦銘整個人都在抖，秦芃心緒麻麻翻湧起來。

秦銘抬起頭，看著秦芃，含著眼淚道：「姐姐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秦芃沒敢說話，想回答他，卻回答不出來。

說不離開，那是騙他。是北燕人，的弟弟還在北燕等著。

說離開，那太殘忍。

秦銘的話是對的，如果趙芃沒來，如果真的只是這個秦芃，或許秦銘的命運就是如此。賞毒酒一杯，鳩殺後秦書淮明正大上位。

一旦離開，秦書淮一定要把秦銘生吞活剝了。

這個皇位本來就該是秦書淮的，等秦書淮權勢穩固，哪裡還需要一個傀儡皇帝？

可是總不至於為了秦銘一直留在齊國。

秦芃剛這麼想，腦子裡就有了另外一個念頭——不待在齊國，回北燕做什麼？

在北燕在意過的人就三個，趙鈺、秦書淮、白芷。

如今秦書淮了仇人，白芷就在邊，也就一個趙鈺在北燕。而如今的趙鈺皇位穩固，北燕風調雨順，那個需要守護的年早已經長大了，如今死而復生的回去，他相信嗎？哪怕他相信，他又需要嗎？

他親手冊封了一個鎮國長公主，如果秦芃回去，他們之間的親，經得住權勢和時間的考驗嗎？

這一個個問題出來，對上秦銘清澈的眼神，秦芃突然有了一個荒唐的念頭：「或許，不回去也是可以的。」

已經是秦芃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要變回趙芃，那註定是一條太艱難的道路。而且回到北燕，那裡只有一個不知道歡不歡迎的趙鈺；留在齊國，這裡卻是有需要保護的弟弟秦銘、等著手刃的仇人秦書淮。甚至於，也許還會在這裡有個家，有個孩子。

完全能在這裡擁有新的人生了。

秦銘滿眼苛求看著秦芃，秦芃不知道是原的緒，還是因秦銘給予的毫無保留的依賴和信任讓產生的好，就突然很想秦銘的頭，然後答應他。

秦銘再問了一遍：「姐姐，你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秦芃有些無奈。

想了想如果有一天，秦銘是因為的拋棄走到了最後被死的道路，是無法忍的。

於是只能回答：「好。」

「我陪著你長大，你別擔心了，嗯？」

得到了秦芃的許諾，秦銘終於放下心來。他用手掌著秦芃的手掌，很認真道：「姐姐等我長大，到時候姐姐想要什麼，我都給姐姐拿來。」

秦銘說得那麼認真，讓秦芃還有些猶豫心安定下來。看著秦銘的樣子，莫名其妙覺得，對於秦銘，是有責任的。

因為秦銘夢靨，後半夜是秦芃抱著睡的。等第二天醒過來，秦芃拉著秦銘去上了早朝。

揚州刺史殺妻的案子被判後，早朝的戰場焦點就轉移到了揚州刺史的候選人上，張瑛和秦書淮的人吵了個翻天覆地，卻也沒吵出什麼結果來。反倒是爭執間雙方互相撕咬，拉出了一大串員帶大不小的罪名來，每天史臺的史都在忙著上摺子，史早朝雖然沒什麼大事，卻異常熱鬧。

三天後，宣京下了一場大雨，雨勢極大，好幾個地方塌了方。

大雨後第二天清晨，有人在河岸邊上發現了一。

這已是腐爛得接近白骨，外面的服沾染了泥土，被侵蝕得破破爛爛，卻仍舊能看出服裝質地極好。

是從護城河裡被發現的，人們才想是原來埋在山上，山洪塌方後，被沖了出來，落進了護城河中，就飄了出來。

這被打撈起來後確認份後，秦書淮正在和謀士說話。謀士頗有些擔憂道：「若他們查出了姜氏之死是王爺縱……」

「不會的。」秦書淮果斷開口，低下頭，垂眸道：「姜漪沒死。」

話剛說完，一個僕人就跑了進來，焦急道：「王爺，順天府的人來說，找到姜夫人的了！」

秦書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