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亭的樓上,幾百支高燃的香燭,將從落地窗外斜斜灑進來的月華稱得黯然失。不過,當武昭儀起向帝后敬酒時,那條猶如雪浪泄地、銀河流曳的月卻愈顯晶瑩華豔。不嬪妃早就注意到了今日武昭儀的打扮,只是此刻皇帝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讚歎之,依然刺痛了幾雙眼睛。
淑妃垂眸看著自己今日穿的這條泥金花長,只覺得心頭一片鬱火,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淑景殿掌管的尚局,那的臉早已雪白,被這一瞪之下更是脣都微微抖起來。
“月華星輝裁做,妃今日足以令中秋明月失。”高宗笑的喝下了杯中之酒。
王皇后看著下面武昭儀那張容煥發的臉,舉杯沾了沾脣,淡淡的道,“昭儀果然心思靈慧,只是聖上以儉治國,此等奢華之,卻不能以之爲常纔好。”
高宗的笑容微僵,頓了頓還是笑道,“皇后所言有理,昭儀一貫節儉,只是今日佳節,便是宮也換了新彩帛,何況各位妃?”
王皇后肅然道,“新亦有規制,吾等正當爲天下表率,豈可不慎?”
高宗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剛想開口,卻聽武昭儀已輕聲答道,“皇后所言極是,聖上所訓,臣妾無日或忘,此乃是越州前年所貢繚綾所制,繚綾貴,不耐久置,臣妾只是不敢暴殄天而已。”
王皇后臉一沉,武昭儀以往雖然奉違,起碼面上的禮數還算周到,從不敢當面頂撞自己,如今倒是越來越放肆了的聲音不由也有些發寒,“繚綾宮中原不見,卻哪來的如此異狀?此非奢侈,何爲節儉?”
武則天擡頭微笑道,“皇后錯怪了臣妾了,這上的點點銀不過是臣妾那裡一位新來的畫師半日之功而已,何來奢侈之說?”
王皇后一愣,倒是想起母親提過一句,以前給自己做了幾種夾纈的那個畫工,如今已投到了武氏門下,又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心頭更是怒氣上涌,只是此等場合,真要因爲一條子爭執起來,卻也有份,只得看了蕭淑妃一眼,冷冷說了個“原來如此”。
武則天微笑變得有些黯淡,卻依舊禮數周到的行了禮,緩緩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高宗看著的背影,心裡忍不住一陣憐惜――皇后真是越發的過了,今日多嬪妃的子上鏤金片玉的,昭儀不過穿了條繚綾的子,卻也要被作上這樣一篇文章
王皇后眼角的餘掃見高宗臉上的神,口更是一悶,忍不住又看了蕭淑妃一眼,只見愣愣的看著高宗,竟沒有理會自己。
此刻,在蕭淑妃的心裡是一片不敢置信,剛想說的話都忘記在了邊。昨夜高宗讓王伏勝傳來的冷漠話語似乎還在耳邊迴響,轉眼間,他卻會爲別人而憐惜心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無論怎樣都再也換不來這樣的眼神了?
幾乎想轉頭就走,突然看見對面武則天已坐了下來,滿臉略帶忍的平靜,彷彿真了天大委屈似的,心頭又涌上一強烈之極的厭恨,不知爲何腦中突然跳出一張雪白緻的胡面孔,別人沒見過那“新來的畫師”,卻是見過的,不過是個伶牙俐齒的狐子,也能有這樣的本事?不由冷笑了一聲。
下一個該敬酒的劉昭容剛剛站了起來,還未,蕭淑妃的這聲冷笑頓時讓吃了一驚,愣在了當地。
蕭淑妃也不管劉昭容,只斜睨著武昭儀笑道,“昭儀所說的那個新畫師,莫不是昨日進宮的那個胡婢?”
武則天微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只不過這位畫師並非婢,乃是娘外祖故庫狄公之後,如今就住在武家,家母見伶俐,才請宮來給我制些裳。”
王皇后的臉上立時出了一鄙夷,一句“胡商賤役之人”差點口而出,好容易忍住,還是忍不住輕哼了一聲,高宗聞聲側頭看了一眼,見到的表,心裡更是不快。
蕭淑妃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原來是個有來歷的,倒是我看輕了,只是小小年紀,就有這等手段,真是聞所未聞,只用了半日就能製如此的華,卻又不知用的是何等什,竟能有這般華?”
武則天怔了一下,微一思量,還是搖頭道,“這個倒沒細問。庫狄氏就在樓下,淑妃若有興致,稍後我人去問問?”
蕭淑妃已斷定是推,笑得越發冷峭,“不如此刻就上來問上一問”
高宗心中有些不耐起來,如此佳節,不去品論笙歌樂舞,明月酒,淑妃卻在這等蒜皮的小事糾結不清,簡直是笑話卻聽邊的王皇后道,“也好。我也想看看是何等才”素手一揮,邊的一個宮快步走了下去。高宗不由愕然,眉頭隨即的皺了起來。
沒過片刻,琉璃在宮的引領下走上樓來,明亮的燭照著素淨的和脂未施的面孔,自有一種後宮見的清澈秀朗,王皇后和蕭淑妃立刻換了一個眼神。
琉璃此時頗有些張,上百雙眼睛的打量讓只覺得邊的空氣都有些凝重起來,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才目不斜視的走到了空地當中,端正的一福,“民見過陛下,見過皇后殿下。”
王皇后看著,半響才淡然道,“平吧,聽聞你今日給昭儀制了條子?”
琉璃上來時心裡本就有些驚疑,王皇后適才的片刻沉默更是加重了這種力,聽了這句話才恍然明白了事的由頭,卻依然想不出到底問題出了哪裡,只能恭敬的道,“啓稟皇后殿下,的確如此。”
王皇后點頭不語,蕭淑妃卻是一聲輕笑,“此甚佳,不知你用了多久才繪製而?用的又是何等奇,竟有這般亮?”
王皇后也的盯著琉璃,記得母親給自己做的兩條披帛上,似乎也有類似的銀,只是效果遠不如這般出彩。
琉璃心裡更是有些奇怪,想了想,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回答,“啓稟皇后,啓稟淑妃,民今日用了大約三個多時辰繪製而,所用之是一種銀亮,調水後就可以直接用以繪製絹帛錦緞。”
蕭淑妃問道,“這銀亮究竟何?不知是貴是賤?”
琉璃詫異的擡頭看了蕭淑妃一眼,對方那熱切的眼神頓時讓心頭一亮:難不這位是懷疑自己用了什麼寶貝?依稀記得高宗是個節儉的皇帝,武夫人也說過他不珍玩遊樂……念頭急轉,瞬間已拿定主意,便含笑答道,“這銀究竟是何,琉璃也不是十分清楚,是民的舅父按方配製而,說起來倒是十分昂貴。”
蕭淑妃的眉頓時挑了起來,王皇后的臉上也出了一微笑,蕭淑妃忙開口追問,“到底價值幾何。”
琉璃畢恭畢敬的道,“啓稟淑妃殿下,民曾聽舅父說過,這一兩銀要花一貫多錢,今日繪製一條子,便用了足足一兩多銀。”
蕭淑妃眼睛一立,怒道,“你胡說什麼?”
琉璃臉有些惶然,“民不敢妄言,平常的料,一貫錢都能買上一兩斤,這銀自然是極貴的”
高宗再也忍俊不,搖頭笑了起來,這個畫師一看就是小家子出來的,也是,民間平常人家一貫錢也的確不了……
王皇后此刻心裡的怒氣和失不比蕭淑妃,只是見蕭淑妃有些失態,忙言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武則天看著琉璃誠惶誠恐行禮退下的神和蕭淑妃氣急敗壞的臉,心裡又是好笑又是痛快,卻低聲嘆了口氣,臉上的黯然之更深了些。高宗本是笑著看了一眼,看到的這種神,又看看邊這兩個一唱一和的人,心裡一沉,再也笑不出來,不由也嘆了口氣,問道,“皇后和淑妃可是滿意了?”
淑妃心裡不甘,只道琉璃不過是胡說,就連這子也未必是制的,忙道,“陛下,臣妾實在喜歡昭儀的這條子,臣妾那裡也有繚綾,請陛下恩準,讓這畫師來臣妾宮裡幫臣妾也制上一條如何?”
武昭儀心裡一,忙擡起頭來,一臉懇求的看向高宗,高宗頓時想起自己曾答應過,不讓這位畫師去淑妃的殿裡,又想起淑妃適才看著畫師時的滿臉怒,不由皺眉道,“吩咐在咸池殿裡繪製就好,何必如此麻煩?”
蕭淑妃把武則天和高宗的神都看在了眼裡,心裡越發狐疑起來,卻也不好當面頂撞皇帝,只好給王皇后使了個眼,王皇后雖知這位胡能畫,但看著武則天焦急懇切的臉,心裡不由也了疑,便淡然道,“我看這畫師的確年輕聰慧,不知昭儀可否借給我使一使,我也正想要一條這樣的子。”
高宗縱然子溫和,此時不由也了怒,寒聲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到朕甘殿的書房裡畫朕也想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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