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紫元織府時,巨大的明月已從靈河岸升起,銀輝照耀下,水霧猶如輕紗,籠罩在三生石之上。
方纔紫元織的驚呼聲猶在耳畔:“你這小神君好生大膽!竟然真的敢從天宮馬廄裡吉之羽!”
扶蒼自己也覺得這件事做的實在是太過大膽,此時猶有餘悸。他自小到大都安分守禮,一是因爲生疏懶,二是家風如此,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做這樣大的壞事,若天帝和父親曉得是他了吉極爲珍貴的羽,還不知要怎樣收場。
輕紗薄霧漫過裳,他的袖子好重,實在忍不住,他又低頭看了一眼,龍公主像一粒牛皮糖,死死抱住他的一條袖子,他的服都被扯下了半截。
“……坐好了。”扶蒼把服拉正,扯回袖子,下一刻又拽著不放,一面還打了個呵欠。
“我困了。”玄乙懶洋洋地開口。
扶蒼連著扯了幾回袖子,都死活不放手,他抿起脣,忽地將後領口一抓,玄乙只覺騰雲駕霧般,落在了他背上。
“睡罷,別鬧。”他手指在藤椅上一點,椅子“撲”一聲變了葉片,被他收進袖中。
脖子一,兩隻胳膊死死抱住他,冰涼而的臉頰幾乎在他耳朵上,聲音細細的:“扶蒼師兄,你怎麼到吉羽的?”
扶蒼偏過腦袋,讓開肆無忌憚的親近:“問這麼多做什麼。”
玄乙怎會放過他,扭得和麻花似的:“反正也沒事,說給我聽聽嘛。”
沒事?是自己說困了,是這麼個困法?扶蒼不理,可纏得厲害,若像從前那樣用強手段迫住,他好像也做不出。
他忽地吹了聲口哨,停在雲海中打盹的九頭獅立即撒著歡兒奔下來。扶蒼把玄乙往獅背上輕輕一扔,淡道:“睡覺。”
翻個個兒,還是捉住了他的袖子,指尖捻住一點點,撓似的用指甲撓兩下袖口的暗紋。五彩斑斕的子胡地鋪在獅背上,躺的也七八糟,越發顯得被漆黑腰帶束著的腰細若楊柳,蓬鬆的長髮和獅卷在一,用手撥了兩下,接著繼續專心致志地摳他袖口上暗銀線的紋繡。
扶蒼覺得纖細的指甲尖好像是摳在自己心上,疼裡面還帶了劇烈的。
他做最後的掙扎般,將袖子慢慢扯回來,下一刻,的手指又如同的藤蔓,不依不饒執著地纏住他。
扶蒼只覺整個彷彿也被纏住了,像是在把他往下拉,可他不能拒絕,他竟不能拒絕。
他怔了許久,低頭再去看,玄乙已經在獅背上一團睡著了,頭髮蓋住半張臉,出半張的脣。他不自手想去一下,天裡的謹慎又他將手了回去。
最後只拍了拍獅背,小九風飛起,鑽了雲海。
二月二,龍擡頭,天狐一族的五公主正式出嫁,扶蒼和玄乙趕到南之荒的時候,盛大的婚宴已經持續了兩天,天狐大帝大概想跟當年的帝婚宴比排場,諸神來訪無論有沒有邀帖,都來者不拒,酒水珍饈流水價似的送上,從青丘山頂鋪到山腳,天樂陣陣,妖嬈的男狐貍們婆娑起舞,看這個架勢估計再辦十天都沒問題。
玄乙一路順著寬敞的白石臺階飄上山,沿途時常有那些穿著白衫子,生著桃花眼的天狐族神君笑地送一枚果子,還沒上到半山腰,懷裡的果子已經多的不停往下掉。
疑地扭頭向扶蒼,誰知這傢伙被一羣天狐族神堵在山腳下,橘子梨子桃子之類的果子都淹到他小了,他還在秉持什麼華胥氏的禮儀之道,面無表淡淡地跟神們說話。
玄乙笑地飄過去,卻聽他在問:“請問九公主在何?”
一個天狐族神掩著笑:“扶蒼神君竟然也看上咱們的九公主,大帝若知道了,必然歡喜。”
扶蒼淡道:“今次我來是有事相求九公主,蓋因素未謀面,不知九公主是何樣貌,還請神指點。”
神們的思路明顯跟他不在一條線上,一個個驚:“面都沒見過便鍾於咱們九公主!扶蒼神君好生靦腆多!”
玄乙覺著他大約忍耐到了極限,雖說看他對們冷言冷語的模樣也有趣,但萬一惹惱了天狐族的神們,把他倆趕出去那可怎麼辦?
綿綿了一聲:“扶蒼師兄!”傲然等在臺階上,只朝他招手,卻不過去。
天狐族的神們上下打量,見容姿鮮麗,便有些灰心,也有那些溫多的,悄悄和扶蒼耳語:“九公主天生九尾,神力渾厚,扶蒼神君見著哪位神背後有九條尾,便是九公主啦。”
扶蒼從果子堆裡快步走出,握住藤椅扶手將玄乙拉上山,見要將懷中的果子丟掉,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別丟,天狐一族的習俗如此,見著閤眼的便送果子,丟了十分失禮。”
怪不得紫元織說天狐一族慕,原來是這麼個慕法。
玄乙小心將懷裡的果子們挪挪,見不停還有迎面而來的天狐族神紅著臉往扶蒼懷裡塞各種果子,沒一會兒他又抱了半懷,“嗤”一下笑起來:“這趟來對了,扶蒼師兄好歡迎。”
扶蒼不去理,四眺,仔細尋找那位有九條尾的九公主,忽見山頂有一隻巨大的贔屓,背上馱著漆黑的石碑,其上文字瑩白閃爍,芒流淌,應當正是天狐族自上古保存至今的天書。
類似的石碑天書還有許多,散落在四野八荒各,記載的都是無數代之前神界諸般要聞。青帝對這些很興趣,曾專門出一千年將各的石碑抄錄下來,只是天狐與屠香山兩族平日裡不與外界互通,他一直未能抄錄這兩族保存的天書。
今日天狐大帝嫁,廣開山門,有此機會,扶蒼不想放棄,當即拽著玄乙登上山頂,立在碑前默默觀看。
玄乙剝了一粒橘子,一面吃一面問:“這是什麼?”
“天書。”他的回答十分簡潔。
玄乙湊過去一起看,忽然又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年紀大就會知道了?”
扶蒼立時覺得石碑上的文字一團。第三次了,這無禮的說法,許久不打,大約皮的厲害。
他冷著臉正要敲打一下,冷不丁一陣山風吹過,帶來芬芳濃烈的酒氣,奔放的天狐一族待客的酒都是無上常融酒,不出意外,玄乙的噴嚏聲一個接一個響起,懷裡的果子滾了一地,最後不得不用袖子使勁捂住臉。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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