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吧。”孟扶搖冷笑,“沒見那個假冒的混賬嗎?”
“那個是……”唐易中皺眉道,“倒不像是那些皇子皇能請得的人,璇璣這些皇子皇,我還是很清楚的,陛下子養多了,防備心一直很重,制衡之也從未停止,他們不像有這個實力。”
“玉衡!”孟扶搖細白的牙齒咬進下脣,提到這個人什麼戲謔玩笑都掃得一乾二淨,要問全世界有誰是最想宰也必須宰的,那就這個傢伙,如果不是他,自已怎麼會險侮辱?怎麼會和長孫無極生分?怎麼會得長孫無極險些走火,更間接造李家滅門自己墮兩難,險些送命?
“如果真是他的話,倒是個麻煩事。”唐易中若有所思,“我捫璇璣皇室以前有個而不宣的說法……也許可以去查查看。”
孟扶搖斜瞟著他,也不問,半晌道:“就算你家皇帝丟了東西,你湊什麼熱鬧,不惜自鎖功力冒險來找?”
“陛下晚年倦政,朝政混,軍事經濟一蹶不振,皇子皇忙於爭位,朝中衆臣忙於站隊,我璇璣國事,積弊已深。”唐易中這回當真嚴肅了,“陛下也確實沉痾已久,不久於人世,這般混論境況下,新主立誰,何止是陛下一人之事?實是關係我璇璣千萬百姓,關係我璇璣滿朝文武,關係我璇璣國運,又豈是匹夫可以卸責?”
“敢是顧炎武第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孟扶搖這下側肅然起敬,結果還沒來得及再表揚幾句,那傢伙又嘻嘻一笑,道:“萬一上個不是東西的,繼位後清除異己,我們這些臣子的榮華富貴,到哪去找?”
孟扶搖“呸”一聲,懶得理他,唐易中卻瞟著道:“這一路來,我本有些事想不通,如今卻突然若有所悟,約猜出了一些……哈哈。”他站起,道:“我回去了,以後有什麼事,兩位儘管驅策,至於玉璽……太子和孟王什麼時候覺得合適歸還,再還吧。”
他就那麼拍拍襟,十分隨意瀟灑的出去了,從頭到尾,對玉璽看都沒看一眼,孟扶搖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位小公爺離開,半晌怔怔道:“他跟著我不就是爲了玉璽麼?爲什麼現在又不管了?”
長孫無極瞟了一眼那黃緞包,眉頭微微一皺,半晌嘆息道:“有些事……終是避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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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永昌殿璇璣帝后會晤無極太子及大瀚孟王。
在孟扶搖的強勢要求下,蟄居宮中已經數月不見人的璇璣皇帝終於破例接見兩位大國貴客,永昌殿關閉多日的殿門層層開啓,重重遮擋的厚重垂簾被挽起,原本驅趕出的太監宮人再次執拂悄聲躡足的站立兩側充場面,等待著隨時被使喚,再在用完後再次被趕出永昌殿。
唯一剩下的屏障,是座前的一層紗幕,影影綽綽,將人影攝了個朦朧。
日頭轉過高高的隔扇,灑在高曠森涼的永昌殿前一丈之地,伴隨著玉階上悠長的唱名聲,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各自帶著無極和大瀚的臣屬在太監引領下進門。
厚厚的織地毯將人的足音淹沒無聲,大殿原本在等候的諸在職皇子皇及大臣齊齊立起,永昌殿首領太監恭謹的迎上來,一個躬躬到底:“請殿下及孟王稍候,陛下馬上駕臨。”
長孫無極和孟扶搖點點頭,這個場合不宜再坐在一起,兩人各坐一邊,相視一笑。
這一笑笑得陪同的大臣們心都拎了一拎,生怕這兩個在這場合也會出什麼幺蛾子。
偌大的殿中,衆臣屏息相侯,一聲咳嗽都不聞,又等了一陣,紗幕後才傳來渾濁的嗆咳聲,拖沓滯緩的腳步聲,屬於有年紀的人才有的沉重嘶啞息聲,以及環佩叮噹之聲,殿裡約約轉出兩個人來,看得出是一男一,子走在外側,峨髫華冠,履富麗,十二層千鸞繡袍在深紅地毯上拖曳出沙沙微響,日過淡淡紗幕,映出微揚下頜直背脊的側影,也映出攙扶的龍袍男子,虛弱而微微佝僂,一邊走一邊不住咳嗽。
兩人一高昂一彎腰,子下垂的袖搭在男子臂上,看起來不像皇后攙著皇帝,倒像皇后正由太監服侍著,搭臂款款而來。
孟扶搖立刻不厚道的笑了。
老牛吃草的後果,真的是很慘烈的啊……
孟扶搖這麼一笑,璇璣衆臣立即明的憂傷了。
陛下原本哪裡是這樣?堂堂一個男子,年紀不輕依舊風采不減,實實在在的壯年英偉之貌,也就近半年纔開始衰老,但也沒這樣,怎麼兩個月不見外臣,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老夫妻,伐啊……
紗幕後璇璣皇后攙扶著皇帝坐下來,孟扶搖原以爲要坐到旁邊的一個側座去,不想頭一揚,雙手優雅的在膝蓋上握一搭,竟然就在皇帝邊,座之上坐下來了。
璇璣衆臣失——以前皇后雖跋扈,但也從沒有真正參與過政事,陛下這個還是把得準的,任在後宮鬧騰,前廷不得干涉,如今這是怎麼了?在無極大瀚貴賓之前,任由皇后坐座?這這這這……這豈不天下笑柄?陛下病糊塗了?
擡眼瞅瞅上頭的孟大王,果然,孟大王再次毫不給面子的笑了。
不僅笑,還開了口,不僅開口,還一開口就是個勁的。
“咦,璇璣什麼時候,有兩位帝王了?都說天無雙日國無二主,如今可算是看了稀奇了。”
長孫無極微笑側顧臉鐵青的璇璣禮部尚書:“還請尚書大人給個章程,我等好斟酌禮節。”
按照七國皇族慣例,參拜帝王和參拜皇后禮節不一,以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份,對璇璣皇帝應欠,璇璣皇帝應禮之後還禮,但是對璇璣皇后,只應平禮,如今這座一,禮字上頭自然便不好辦了。
禮部尚書瞄一眼紗幕後傲然端坐的皇后和不發一言的皇帝,一時也不知道怎生安排,例來國禮都事先定好改不得,如今皇后來這一出,該怎麼辦?
眼看著紗幕裡頭不,紗幕外頭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也都不,局面僵持尷尬卻無法解決,額頭上頓時滿滿沁出汗來。
孟扶搖泰然自若坐著,無聊的剔著手指甲,一點也沒覺到力——上頭皇后十分不安分,冷而厲的目不住從紗幕裡劍似的穿出來,在上掃了一圈又一圈,如果那目可以化爲猛,大抵早就撲上來咬了。
於是孟扶搖後知後覺若有所悟的想到,貌似,眼前這位是長孫無極的前丈人和前丈母孃?貌似,現在的局勢是退婚的婿帶著新朋友到丈人門前來炫耀?
哎呀呀實在太過分了!難怪人家腎上腺激素飆升,坐那裡明明沒,滿頭珠翠都在發聲。
孟扶搖自然是不承認是某某人的朋友的,但是貌似不能阻止人家那麼認爲,而且照目前太子殿下盯盯那麼的狀態來看,大概全五洲大陸皇族都那麼認爲。
據說不僅這麼認爲,還版本衆多稀奇古怪,西風樓喝酒時就約聽見兩個璇璣員咬耳朵,大意是奇怪孟大王到底是誰的朋友,爲什麼邊是無極太子,卻做了大瀚的王?爲什麼做了大瀚的王,還能毫無顧忌的去做軒轅的國師?其間經過人腦的無窮想象,延出無數個關於無極大瀚軒轅三角多角悲花心版本,孟扶搖也在這些花繁多的版本中,正式榮膺五洲大陸最花心運氣最好最有男人緣的緋聞主角……
唉……丈母孃看前婿,兩眼淚汪汪,丈母孃看前婿朋友,兩爪藍汪汪……
這裡想得一臉笑眉飛舞,底下璇璣衆臣尷尬得一塌糊塗,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長孫無極和孟扶搖一般有強大的抗尷尬能力,這種場合生生坐那裡不,璇璣衆臣眼見兩人不行禮,連帶無極大瀚屬臣也不起,這在往常這種場合中是再沒有過的事,等於未將璇璣放在眼底,然而卻又確實是璇璣禮在先,只得默然不語。
璇璣皇子皇們也都在,坐在第一位的大皇第一個耐不得,眉一挑便要說話,不想卻接著對面九皇的目,那子極其輕微的搖頭,大皇偏頭一看上方,無聲冷笑,不做聲。
十皇,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坐在一起,都是皇后子,神也很一致,斜睨著長孫無極和孟扶搖,大有以目製造迫的意思,孟扶搖對此視若不見,倒是對大皇側那個溫潤平靜的男子多看了兩眼——這人自始至終目平視,極有定力,這個形璇璣衆人多都有些力,唯有他喜怒不驚,波瀾不起。
看那位次,是寧妃的三皇子?獨生皇子,最勢單力孤的一個,卻又因本才華和母族勢力雄厚而毫不讓,看這模樣,也不是個善茬。
孟扶搖這邊好整以暇將璇璣皇子皇觀個遍,那邊低低裡,皇后終於開口。
“有什麼好斟酌的?”紗幕後皇后冷笑,有些尖銳的聲音在空闊的大殿裡清晰的迴盪,“本宮與陛下夫妻敵,如何當不得他們這些小輩一拜?”
端然坐著,寧肯日後被朝臣史彈劾攻擊也不打算讓上一步,今日一定要那兩個囂張小輩以國禮對拜一拜,好歹出一口心中惡氣。
孟扶搖眉頭微微一揚,不算笨嘛,竟然知道拿出輩分來他們一頭,如果論輩分不論國禮,拜卻也是說得通的。
可惜孟扶搖拜頭豬都不會拜,就是沒來由的討厭這個人。
“。”孟扶搖微笑,在璇璣衆臣大出長氣的聲音中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賢德寬宏,敦親睦下,七國揚名,本王亦仰慕已久,這一拜,是絕對當得的。”
上頭立即傳出一聲帶著怒意的冷哼,璇璣皇后再自我覺良好,也知道自己的名聲絕不可能是什麼“賢德寬宏”,孟扶搖這是在明褒實貶來了。
“只是國家也是敵,國禮向無輩分之說,”孟扶搖笑,“真要論起國家輩分,哎呀,貌似無極建國較璇璣早?這算不算國家輩分高?難道太子殿下還要您一禮?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璇璣衆臣泥塑木雕似的木然聽著,早知道孟王沒那麼好說話的,皇后娘娘既然主接下這個燙手黑心山芋,那就自已吞吧。
孟扶搖本懶得和囉嗦,很直接的拍拍手:
“皇后娘娘如果真的那麼想論輩分,想太子殿下和小王給您施上那麼一禮,那還是先回您的後宮再說吧。”
“小輩放肆!”皇后霍然站起,袍一排,側一個爲打扇的宮生生被推下階,撞在臺階下頭破流,卻一聲也不敢哭,流滿面的被訓練有素的永昌殿太監急急拖下。
孟扶搖看得目一閃——這個惡婦!看這跋扈兇厲,璇璣皇宮裡該有多冤魂葬送在手中?
旋卻突然開了口。
“皇后……我的藥呢……”
老人的嘶啞聲音迴盪在大殿上方,皇后怔了怔,下意識道:“在後殿裡……”一回卻發現旋已經向後一撤,整個子窩在了座裡,將座得滿滿,已經沒有了可以坐的位置。
又怔一怔,這一刻頓時明白丈夫是在用保留臉面的方式趕下座離開,這時候順水推舟自然最好,可是這個予取予求數十年未吃過虧的人,卻又不甘這一刻的落於下風,更不甘丈夫的“偏心”,僵立在那裡,寬大海鸞平金袍下的手指絞扭在一起,琺瑯藍寶甲套相互撞,在寂靜的大殿裡發出嚓嚓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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