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是被膳房泡製過的，已經提前醃好，每個厚的地方也過刀，但膳房的師傅到底斯文一些，刀法稍微欠了一些火候，烤羊這種事霍時英在邊關的時候也沒幹，自然知道怎麼弄，要來一把小刀，順著羊的紋理就大刀闊斧的一陣擺弄，承嗣在腳底下跟個尾一樣，抱著一條跟著甩來甩去的，霍時英一蹲下，他就興的撲到背上，兩人的服都順，他抱不住一會就了下去，他再撲，抱住了就不鬆手，在後背上下的玩得不亦樂乎，承嗣的樣子讓霍時英想起在關外的牧民，一家之主的父親在料理烤羊的時候，最小的兒子也會這樣在父親的邊甩來甩去的，帶著笑意，也不管承嗣隨他玩的高興，只在他要靠近火塘的時候踢他一腳，讓他離遠點。

雍和宮這一下午很熱鬧，宮娥和太監來回穿梭，都帶著一點喜氣洋洋的歡樂，霍時英往切好羊上撒了鹽，刷上醬料，再一把一把的往上撒一些七八糟的作料，多數作料掉進火堆裡，一下子一的黑煙就竄了出來，遠遠看去會以爲雍和宮著火了。

他們在這裡弄出這麼大的靜，肯定要驚別人，霍時英倒也不擔心，就跟雍和宮來往的這段時間也算是看清楚了，承嗣他娘這個皇后的位置坐的那是相當的滋潤的。

在這宮裡皇后平日裡本就不管事的，除了在重大的節慶裡一個面外，平時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宮裡外命婦的事依然是太后掌權，皇后也從來不到太后那裡去晨昏定省，反倒是太后時不時的派人過來問問的況，要是上天氣好了，自己也有那個心的時候纔會帶著承嗣到太后那裡去盤橫個半日，回來的時候還能吃得玩的帶一堆回來，太后相當的寵。至於皇上霍時英就從沒有看他涉足過雍和宮，但是皇后這裡卻沒有人敢真正怠慢了。皇后有一句話是沒有說假的，這做人媳婦的確確實實是沒有什麼委屈的。皇家這一對母子似乎都覺得虧欠了這個子的，對格外的寬容。

果然在他們這邊鬧騰的這麼熱鬧的時候，太后那邊派人來問了一下，這邊回了話，不一會那邊就傳話回來讓把大殿下看好了，玩鬧可以不能傷著了，還說能羊烤好了也給太和宮送一些去。

太后這邊還派人過來問話，皇上那邊卻不用人來探聽，承嗣在霍時英背上上躥下跳的時候福康親自來了，福康先是給皇后行禮，然後就道：“皇上說，這邊煙氣太大，讓把大殿下帶過去，等這邊弄好了，再把東西送過去讓大殿下嚐嚐鮮也是一樣的。”

皇上親自著人過來要人，皇后就是地位再超然也不能說不行，揮了揮手算是同意了，福康過來要人，承嗣自然是不幹，著霍時英不下來，霍時英只好騙他：“你父皇想你了，你過去看看他，一會再回來。”

承嗣想了想，平時這種況不，他祖母和父親時不時的就會讓人把他接過去，他去玩一會就回來了，他是個聰明的小孩，心裡的盤算著就讓他爹看自己一眼，然後就鬧著回來，也還是不耽誤玩的。

承嗣不不願的被福康帶到了泰殿，泰殿的暖閣中皇帝盤坐在一張大榻上，前一張矮幾，擺滿奏摺，福康在門外把承嗣放下，承嗣急的衝了進去。

承嗣的小短跑的地板“啪啪”的響，皇帝擡起頭，承嗣飛快的衝了過來，兩下爬到榻上，沒有鞋，邁著小短一屁坐到他老子盤著的大上，後的錦緞上留下幾個烏黑的足印。

“父皇。”承嗣仰著頭看他爹含含糊糊的喊了一聲，額頭上兩道煙燻的痕跡，下面烏溜溜的一雙眼睛，皇帝摟著他的後背，朝旁邊一手，富康往他手裡遞上一塊熱巾，皇帝給兒子臉：“霍時英把你帶野了。”

完了臉，又手，承嗣老實的坐著讓他爹擺弄，等到都收拾完了，開始給他鞋的時候不幹了，把腳翹起來不讓人，還拽著他爹領子往外拉：“走，走。”承嗣的意思是我已經給你看完了，我要走啦。

皇帝把兒子的手拉下來，不爲所，使了點巧勁把鞋子從他腳上下來，然後把像麻花一樣扭著的兒子環在間：“今天你是不能回去了，陪陪父皇吧。”

承嗣哪裡肯聽他的，歪著子往外面爬，皇帝也不著急，兒子爬出去就拉回來，爬出去就拉回來，最後承嗣累的氣噓噓，坐在那裡朝著他爹“嗷”大吼一聲，委屈死了，也氣死了，皇帝倒是氣定神閒的很，要的事丟在一邊，歪著子支著腦袋看著自己兒子直笑。

霍時英這邊皇后神頭跟著承嗣走了，氣氛一下子就淡了下來，霍時英煙熏火燎的弄到太快下山烤好一隻羊，趕弄了一條羊讓人送去了太和宮，再轉看見皇后歪在貴妃榻上，厭怏怏的，從柴灰裡拉出來烤的焦黑紅薯，用小刀切開，出裡面紅壤給皇后端了過去：“娘娘吃點吧，熱鬧了一陣您也應應景。”

皇后用小銀勺吃了兩口就放下了，著宮門，神明顯不濟，霍時英開口問：“娘娘要我去把大殿下接回來嗎？”

“嗯？”皇后似乎恍然回神，從遠收回目向霍時英，定定的看了一會才應道：“時英你去把他接回了吧，承嗣子暴，怕他吵到皇上。”

霍時英應了一聲，讓太監卸了一條羊放在大銀盤子裡端著往泰殿去了。

霍時英進到泰殿的時候，皇帝父子還在著勁，一張巨大的榻上，父子兩個各據一方，皇上挨著矮幾批閱著什麼，眉頭深皺，承嗣坐在榻裡面，一堆枕被他扔的七零八落，低著頭生悶氣。

霍時英進去彎腰見禮，然後小聲道：“陛下，娘娘讓我來接大殿下。”

屋子裡靜了一會，高坐在上的男人沒有吭聲，霍時英擡眼看去，皇帝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一張紙，手裡的懸而未決，眉頭深鎖，正是猶豫不決的時候，霍時英站在那裡沒再出聲，片刻以後皇帝忽然擡頭，似乎才知道屋子裡進來了一個人，他看著彎腰站在地上霍時英，眉頭不見舒展，把筆尖朝著承嗣指了指：“還在生氣吶，你看看有什麼辦法。”

霍時英朝著承嗣的方向，半跪下去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朝著承嗣道：“大殿下，臣給你帶烤紅薯來了，剛纔咱們烤的。”

承嗣爬啊爬的爬到霍時英跟前，霍時英打開紙包拿出紅薯撥開外面那層焦黑的皮，把裡面的紅壤一點點的餵給他吃，承嗣還是很生氣，依然繃著臉，但還是吃了。

承嗣不理他爹，兇狠的啃著霍時英手裡的紙包，一會一擡頭上就黑了一圈，皇上丟下手裡筆，轉過去默默的看著他們。

霍時英掏出手帕給承嗣，問他：“殿下還吃嗎？”承嗣黑著臉不說話，霍時英半跪著擡頭看皇上：“娘娘讓臣給陛下帶了一些烤來，皇上您要吃點嗎？”

皇上轉過頭吩咐富康：“拿上來吧。”

銀盤端上來的時候還冒著熱氣，皇上用小刀片下一片到承嗣邊，承嗣不張，皇上把遞給霍時英，霍時英接過去遞到承嗣邊，承嗣氣哼哼的張吃了。

承嗣吃了臉上終於慢慢的鬆了，皇上再喂他他也張吃了，霍時英在一旁伺候著，冷不丁上面的人忽然開口：“你父親可是要讓你跟我說什麼嗎？”

霍時英一愣，擡頭去，皇上本不看，手裡拿著薄薄的一片看著承嗣蠕的脣：“你以爲我爲什麼非要把承嗣留在這裡？你若是沒話問我，來的又怎麼會是你。”

霍時英停頓了一下才低聲道：“家父沒讓時英來帶話。”屋安靜無聲只剩下承嗣的咀嚼聲，皇上的手臂垂到膝蓋上，似乎在等待著。

片刻後霍時英再次開口：“是臣自己想問陛下，裴太守難道就非死不可嗎？”

霍時英再擡頭，就見皇帝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目看著，似乎暗含著失又或者還有點別的什麼，霍時英臉上有些發燒，知道自己問的稚，可心裡抱著一點萬一的想法，裴世林到底份是不同一般，他是太后的侄子，皇帝的表兄，若是皇上授意他這樣做的那麼皇帝也會爲他安排一條後路，如果真有後路也省的爹在家把自己憋出病來。可問完以後又在上座的人的目下爲自己的稚而愧難當，把頭低了下去。

皇上垂頭看了地上一直半跪的人片刻，最後上一鬆勁，把手裡的刀子扔回盤子中發出叮噹一聲脆響，他轉過去，背對著霍時英道：“我從十年前就有這個計劃，登基之初就開始謀劃，難得的是十年過去了他依然不改初衷，他是我的表兄。”

皇帝的聲音暗啞而含著忍的緒，霍時英看過去，發現他的背微微的彎著，心裡在那一刻忽然非常抑鬱和難過起來。

皇帝背對著他們揮揮手：“把承嗣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