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喬姨娘攜羅宜憐來了。
羅宜憐特意打扮過。手腕上戴著翠汪汪的鐲子,梳了垂髫髻。湖綠緙綢襖,外罩一層妝花羅紗,素白月華。
曹夫人心裡暗歎果然是人,微笑招手讓到邊來,語氣無不輕讚許:“這位就是六姑娘吧,果然是國天香!”
“曹夫人客氣。”羅宜憐屈行禮,早知道曹夫人今日是來提親的,臉微紅。
曹夫人讓坐下來,又聲問:“你可知道,是誰要納你了?”
“剛纔傳話的嬤嬤已經說了。”羅宜憐臉更紅。
跟喬姨娘知道是誰的時候,也愣了許久。等傳話的人離開了,喬姨娘就拉著,有些激道:“我孩兒,竟然是陸都督,你可知道那是個什麼人!你若是能嫁給陸嘉學,給他吹吹枕邊風,憑他的手段,以後你還不是吃香喝辣的!”
羅宜憐則有種被金元寶砸中,回不過神來的覺。
從彆人口中聽過此人的傳奇,寧遠侯爺,手握重兵。當年還曾以腥手段洗侯府,才奪得了侯位。他怎麼會突然看上了?
“可……這是個妾啊。”
“我孩兒啊,你以為那普通人家的正妻,就能比得過陸都督的一個妾位嗎?”喬姨娘笑羅宜憐想得簡單,“妾又如何?隻要你背後的人是陸嘉學,哪個還敢小瞧了你?娘也能靠你在羅家站穩腳跟了。”
羅宜憐遲疑地問,“陸都督就有這麼厲害?”
“你三哥位雖高,但就是個正三品的侍郎。”喬姨娘聲音一低,“他是宣大總督。就算是羅宜寧的父親英國公,在他麵前也要恭恭敬敬的,聽陸嘉學的吩咐做事。”
羅宜憐想到這裡,就覺得坐在正房裡,背脊從來冇有這麼直過。看到羅宜寧就坐在的側前方,臉不太好看,有些發白,而且一直在失神。羅宜憐心裡就不由得想,恐怕也又羨慕又驚訝吧,否則臉怎麼會這麼難看。
終於有一天,也要來羨慕自己。
*
曹夫人全程就跟羅宜憐說話了,宜寧從丫頭手中接了盤棗子遞給嘗,曹夫人卻抓了幾個給了羅宜憐,還是微笑:“我看六姑娘氣不好,該補些氣。”
宜寧見狀角微,把盤子放回桌上。
林海如留曹夫人吃了晌午再走,看那兩母現在的樣子,估計是不會拒絕的。就笑著說:“這樁姻緣是好的,我這個做嫡母的,就先代答應一聲。等明日正式派人到您府上說。”
曹夫人這才被送出府了。而大房那邊,陳氏聞訊已經親自帶著又回孃家的羅宜玉來看羅宜憐了。
幾百年不見一次,這次倒是分外親熱的拉著羅宜憐的手誇,就連不說話的羅宜玉都出了幾句‘好妹妹,我們打小姐妹深’之類的話來。宜寧看到暗想,這還深,明明幾年不往來都快絕了。
羅宜寧在旁喝了會兒茶,就回了住休息。本來是睏倦的,現在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陸嘉學一向不按牌理出牌。他真的想納羅宜憐嗎?
宜寧想到他親口說:“我不會放過你的”。
羅宜寧最想知道他想乾什麼。他現在的作為又人琢磨不,無端的找人上門提親,如果他真的想娶人家倒也罷了,宜寧自然不會管他。但現在什麼況弄不清楚,他可在算計什麼?
羅宜寧漸漸地睡著了,睡夢之間竟然恍惚地夢到了當年,陸嘉學來提親的場景。
那是春日,杏花開的時候。他還不是陸都督,年輕英俊的臉上帶著平和笑容,他在和祖母談。宜寧得簾子微的時候,陸嘉學就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好像早就知道在那裡一樣。卻不點破,飽含著期許。
隨之春日的杏花不見了,天灰暗起來,滿天大霧。有人在嘶啞地喊著誰的名字,山崖下石灌木佈,他走得踉蹌。扶著他手的人都在勸:“四爺,找不著了,回去吧——您還有要事要做,耽誤不得!”
他一把揮開這個人的手,繼續往前走,聲音啞得不樣子。帝化杜鵑啼,聲聲發疼,大概就是這樣。
宜寧霍地睜開眼,從噩夢中嚇醒了。
的額頭上都是汗,這是那個噩夢一樣的山崖。
這都夢到的是什麼啊,明明從未曾見過這段事。難道死之後,陸嘉學是來山崖下找過的?
羅宜寧見外麵天已經昏暗了人進來點燈。
珍珠端著燭臺進來,屋頓時才明暖起來。珍珠給邊汗邊道,“天氣這麼涼,您怎麼睡得滿頭大汗的。”
宜寧搖頭示意不提這個,問:“三哥可回來了?”宜寧要把羅宜憐的事告訴他,讓他有個準備。
“姑爺醒了來看過您一次,見您睡得正香才離開,現在還冇回來呢。”
宜寧點頭,問起羅宜憐那邊怎麼樣了。珍珠說:“……二老爺特地趕回來去看喬姨娘和六小姐了,喬姨娘院子裡像過節一樣熱鬨。回事的人送了好多東西過去,我看各房的人都包了東西送過去,您要不要也送些禮過去?”
宜寧讓珍珠扶起來:“錦上添花有什麼意思,逮著機會還是會想弄死我的。”
但又想了想改了主意。現在羅章在喬姨娘那裡,不送恐怕還要挨喬姨娘兩句編排。宜寧還是珍珠從庫中拿件玉質極好的玉佛手出來,送喬姨娘院子裡去了。
*
羅慎遠跟徐渭等人一起從皇極殿出來。徐渭氣得臉寒,一言不發。
剛纔在殿上,還因為貴那邊的事,汪遠上摺子蒐羅了周書群整整十八條罪證,說得他是十惡不赦,死不足惜。最後竟然讓皇上發出句話:“他不畏罪自儘,朕就他生不如死!”
周書群一代清,在當地任父母的時候勞心勞力。被汪遠的人搶去了功勞不說,還敗壞他的政績,到最後出事了,就要那他出來頂罪伏法。
氣得徐渭差點當場發作。
徐渭一直忍而不發,等走過轉角之後,轉對他的兩個得意門生說:“不能這麼下去了。”
他的表很嚴肅,掃視兩個門生的臉,最後還是把目停在楊淩上:“由明,此事你就不要參與了。我明日會向皇上請旨,給你請國子監司業的職。你今日起與我們往來。”
楊淩聽了這話一愣,不明白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老師,您……您這是要我調職?”他的確在幾人中位最低,老師不要他參與也正常。雖然知道,楊淩卻有點失。
徐渭說:“彆的你就不要多問了,我和慎遠自會解決。”
他擺擺手,讓羅慎遠跟上他。楊淩看著兩人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就算他不嫉妒羅慎遠,但有時候也慨同人不同命。一科出來的進士,羅慎遠的地位已經遠不是他能比的。
羅慎遠則低頭一笑。國子監司業?徐渭也太煞費苦心了。楊淩不明白,這職聽來不過是無關要,但是他當幾年出來,就能門生遍朝,以後做什麼都如魚得水。
“慎遠。”徐渭卻站定了,著遠浮的宮燈說,“我想從汪遠的兒子那裡下手,他兒子比不得這老狐貍謹慎。我有些他的證據在手,但是遠遠不夠。你可願意幫我?”
徐渭想留存楊淩,層層保護。所以他就需要直麵危險,非要無比的機智和應對力纔可以。當然這也磨礪得他習慣應對危機。羅慎遠道:“我先且一試,不行再告訴您吧。”
他徑直走過了門口,馬車就停在中直門外。
羅慎遠坐在馬車上閉上眼,搖搖晃晃的起了。隨從跟在馬車旁說:“羅大人,老爺派人傳話來,說是陸都督今日派了曹夫人來,有意納咱們六小姐為妾。老爺等您回去商量。”
陸嘉學今日派人來了?
羅慎遠睜開眼。
方纔他臨走的時候,去看宜寧是否安睡。睡得並不安穩,好像在做噩夢一般。他見宜寧睡得不安穩,還把從貴妃榻抱到了羅漢床上。看著宜寧,他又是心裡。在的上輕片刻。
羅慎遠放開,給整理好被褥。卻聽到宜寧中喃喃著什麼。羅慎遠湊近了一聽,就反覆地聽到一個陸字。他在那裡站著聽了很久。
羅慎遠無法不在意。如果不是因為他不能奈何陸嘉學,他早就想殺了他。可惜陸嘉學十多年穩固下來的地位絕非他能比的。
聽到隨從的話他終於明白了,羅宜寧口中的陸就是陸嘉學。
羅慎遠今天的心很糟。他靠著馬車壁養神,總不能因這個事去質問宜寧。羅慎遠擅長控製自己的緒,畢竟他是政客,他不能讓自己失控。
羅家已經到了,羅慎遠下馬車去了羅章那裡,跟他商量陸嘉學的事。
他現在態度有所改變,隻要陸嘉學是真的願意娶羅宜憐,那麼他不會阻止。不僅不阻止,他還要給羅宜憐一筆嫁妝,爭取早日把塞給陸嘉學,越早送進陸家越好。如果不是真的,他就要早做提防。
羅章是非常高興的。他一向心憐姐兒得多,現在攀上這樣顯貴的人,不但自己後半生食無憂,有人護著。而且還能幫助羅家,以後有孩兒吹吹枕邊風,不怕都督不照顧羅家。雖然隻是個妾,但陸嘉學可是從未納過妾的。
他甚至已經派人去告訴林海如,著意準備憐姐兒的親事了。人家陸嘉學那邊隻是娶個妾,六禮都不管。不過羅章可是希兒按正室的排場,風出嫁的。什麼宴席、嫁妝、全福人的,一樣都不能。
羅慎遠跟他談到深夜。對於父親的熱期盼,他很冷靜。先走一步看,其他不要輕舉妄。
回去的時候宜寧正在等他。
窩在自己的被褥裡好好地看著書,燭火未歇。見到他回來了,就側過道:“……對了,我還要跟你說羅宜憐的事。”
羅慎遠問:“你要說什麼,陸嘉學想納為妾的事?”
“陸嘉學若是真想納妾,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羅宜寧繼續道,“他又是送婆子又是親自來的,我總覺得不對。他現在權勢滔天,行事又乖張,想要什麼冇有……”
“父親很滿意這樁親事。”羅慎遠在側坐下來,手指微扣沉,“彆人也反對不得。如果他真的想納羅宜憐,自然隨他去納。如果不是,我倒也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看到他回來卻沉默不語,宜寧覺得很奇怪,放下書冊問他:“三哥?”
“好了,快歇息了吧。”羅慎遠回頭道。
他洗漱回來,吹滅了燭火。屋一片黑暗。
宜寧也正準備睡覺,他怎麼把燭火都給滅了?睡覺要留燭的啊。
冇辦法,也不想下床去點燈,丫頭又太晚了。乾脆去他的被褥裡睡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宜寧拱啊拱,隻到被褥卻冇找著邊緣。
邊的人似乎忍無可忍,終於有了靜。一雙結實的手臂進來抱住,宜寧還冇有反應過來,就被他了他的被褥之中。隨後一沉重的頓時就在了上,略微急促的呼吸。
宜寧心裡一驚。
拔步床冇有燭火一片昏暗,唯有些的月,其他什麼都看不清。但是那的呼吸時能覺到的。
“三哥……”喊他。
“你在做什麼?”他冷聲說道,“宜寧,躺在我的懷裡睡很舒服嗎?”
“還不錯啊。”宜寧小聲道。然後似乎覺到了他上的什麼反應,那般滾燙的溫,頓時整個人都僵起來。
羅慎遠苦笑,接著說,“宜寧,我是年男子。你知不知道你跟我一起睡,我有多痛苦?”
以前不是經常睡嗎?還以為他冇這麼介意的。
宜寧又回想起自己每次跟他一起睡,他都睡得不太好,甚至有時候到半夜都冇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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