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蘭芽怕平煜臨時又變卦,一等平煜出了帳,便讓林嬤嬤幫著下鞋,用最快速度換藥。
收拾好之後,林嬤嬤便走到帳前,往外探,笑著請平煜道:“平大人久等了,小姐已換好藥了,還請進帳吧。”
平煜早已在外面立了好一會,因夜漸深,霧靄重,涼山風徐徐拂來,既吹散了他上的燥熱,也澆熄了他心頭那無名鬱火。
他渾然不覺旁陳爾升和許赫探詢的目,只目淡淡地看著遠的羣山,沉不語。
妖?聽起來多麼荒唐,然而據他這些年對鄧氏兄妹的瞭解,鄧文瑩也許有頭腦發昏的時候,鄧安宜卻絕不是衝之人。
他們之所以一路跟隨,絕不是爲了所謂的向他拉攏和示好,明明白白是衝著傅蘭芽而來。
那晚東蛟幫夜襲客棧時他雖不在場,但後來從李珉等人的口中,不難知道當時的形。
鄧安宜看似危難之中拔刀相助,但因急於駁得傅蘭芽的信任,不小心出了破綻。
比如他只顧追趕傅蘭芽,卻將鄧文瑩撇在三樓不管。
又比如那晚況那般兇險,他永安侯府的護衛卻從頭到尾一無損傷。
饒是如此,整樁事依然一環套一環,陷阱重重。
鄧安宜爲求做得滴水不,既需借用東蛟幫的人力,又需掐準自己當晚離開客棧去找秦門的時機,可見他從來雲南後沒多久,就已經著手部署此事。
倘若傅蘭芽真是那等天真沒頭腦的小姑娘,於險境中被鄧安宜救出,說不定從此會將鄧安宜視作俠肝義膽之人,對他託付全盤的信任。
想到這裡,他心裡忽然了一下,隨即又冷哼一聲,負手往前走了兩步。
可惜鄧安宜千算萬算,沒能算到傅蘭芽年紀雖小,心思卻轉得極快,寧願從三樓遁門跳窗而出,也不肯承他所謂的“救命之恩”。
想到那晚在地窖中看到時臉上那種義無反顧的表,他心底彷彿被什麼了一下,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等回過神,又生生將心思轉到剛纔鄧文瑩的那番話上。
不知鄧文瑩是不是被鄧家養的緣故,這些年年紀雖見長,心智卻半點不見。
剛纔貿貿然來找他,縱然是一時衝,又何嘗不是知道一點二哥爲何要盯上傅蘭芽的,否則所謂“妖”一說,又從何而來?
妖……他擰著眉頭,反覆咀嚼這兩個字。
思忖片刻,生出幾分後悔,剛纔不該因著一無名火,連鄧文瑩的話都未聽全。
可真要他耐著子跟鄧文瑩周旋,他自問怎麼也辦不到。
這一路上,東廠和江湖勢力已經足夠讓他頭痛,沒想到的是,如今連永安侯府都跳出來一腳,也不知傅蘭芽到底揹負著什麼樣的,能引得這些人前赴後繼。
耳邊又傳來林嬤嬤的聲音,像是已在後等了許久,“平大人?”
他子微側,默了片刻,轉往帳走。
無論這些人所圖爲何,既然他們都衝著傅蘭芽而來,想要深挖真相,只能從傅家手。
傅蘭芽心思機敏,很有幾分見微知巨的本事,對於王令收買周總管卻遲遲不的原因,說不定早已猜到一點。
爲了向自己打聽消息,作爲換,定向自己吐一二。
而且這一路上雖然危機四伏,難得還很懂得自保,既然他已答應暫時不會棄不管,有些東西讓知道也無妨。至以的玲瓏心腸,不至於關鍵時刻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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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蘭芽半跪在原地,看著平煜進來,因他形高挑,走到近前居高臨下看時,莫名有種巍巍然的傾軋之勢。
略微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與他拉開些距離。
林嬤嬤見氣氛不對,忙悄悄退到一旁。
平煜目在傅蘭芽臉上停了片刻,盤坐下,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緒,道:“想說什麼?”
傅蘭芽暗暗觀察他的神,只覺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在客棧夜談時的模樣,冷靜,明,高高在上。
而且看得出來,他態度雖然依舊不冷不熱,卻並未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深覺這是一個通的好機會,微微一笑,開口道:“這些日子平大人辛苦了。不過,以平大人的深謀遠慮,對這些時日咱們路上遇到的匪賊的來歷,想必早已有了頭緒……”
平煜靜靜看著,眉梢都未一下。
前兩日,在自己面前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今晚爲了在自己面前套話,笑的次數竟比以往加起來都多。
傅蘭芽抿了抿脣,繼續道:“平大人想來跟我有同樣的疑,爲何這些人在我被困在曲靖時不出手,非得在我被押解上路時再來擄人。如此作爲,豈非舍易求難?我想來想去,只猜到了一個可能,就是不知平大人所知道的跟我心中的猜想是否一致……”
有意緩下語調,留意著平煜的反應。
可惜平煜雖然終於了子,卻只是雙臂環抱,意味深長地注目,那目太過古怪,像是明知會說什麼,卻有意等著往下說似的。
自然不願意被人這樣打量,可沒有如今任何立場去要求平煜如何應對,只能儘量想法子從他的反應中捕捉到一點真相。
於是只當沒看出他眼中的譏諷之意,莞爾道:“我有個猜測,這些人之所以之前未曾出現過,是因爲早前並不知道我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而等我上路後,那幕後之人故意四散佈消息,這才引得這些人紛紛出來對付我。”
平煜墨玉般的眸子裡終於起了一微瀾,他早知道可能猜到了一點,沒想到竟如此接近真相。可見傅冰爲人專橫倨傲,卻著實養了個好兒。
說的半點不差,先後傅家倒臺、周總管被收買,之後爲罪臣之被押解上路,在此期間,東廠一邊尾隨一邊散佈消息,終於引得正邪兩派紛紛出馬,幾樁事無比清晰地串聯了一條線。
他忽然起了跟詳談的興趣,冷不丁開口道:“你當時爲何要殺周總管?”
說話時,目始終停留在臉上,不放過任何一表變化。
長長的睫如蝶翼般微微了一下,似乎想要矢口否認,可下一刻,卻又擡眸坦地看進他眼裡,看得出並不打算再繼續抵賴。
他面稍霽,倒很識時務,知道想要從他口裡得到消息,先得將他想知道的告訴他。
“他斷絕外界消息,下毒致我夢魘,將我困於府中足足一月。”傅蘭芽淡淡道,“我不想讓一條毒蛇繼續蟄伏在我旁,也不想留著他到京城跳出來污衊我父親,所以……”
平煜見說話時面不自覺變白了幾分,也不知是後怕還是仍懷著恨意,他看見眼裡,忽然覺得心裡極不舒服,原本繃著的臉也不由得鬆了幾分。
可一想到王令收買周總管的目的還未明瞭,只得著心腸道:“這人死之前,可曾他爲何要這麼做?”
傅蘭芽回視他道:“平大人不是知道周總管是被何人所收買嗎?爲何反過來問我?”
平煜見臉上笑意斂去,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像是因提到不痛快的事,失去了往下深談的興致,默了一瞬,決定後退一步,也免得對他徹底起了防備,以後什麼也不肯跟他說,便不鹹不淡道:“枉你父親在朝中爲做宰這麼多年,心思估計都放到爭權奪利上了,連家中管事被人收買都不知道,既你問起,告訴你也無妨,收買周總管的人極有可能是王令。”
“王令?”傅蘭芽自忽略了平煜對父親的譏諷,只錯愕地看著平煜,雖然從未見過王令,但以往沒從父兄口裡聽到此人的名字,因他在東宮時便跟隨新帝,頗得聖心,又向能在新帝面前進讒言,父親這兩年被他打得厲害,先是被出閣,此後又連遭貶謫。
可是,父親已然鋃鐺獄,亦很快會淪爲罪眷,王令爲何還要心積慮收買周總管?
極力回想當夜的形,記得當夜得知周總管是後,爲防有變,當機立斷下了手,本沒給周總管上路進京的機會,平煜又是如何猜出周總管是被王令所收買的?
擡眼見平煜仍盯著,顯見得還有繼續談話的慾,便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繼續追問平煜,“平大人,周總管死前並未來得及隻字片語,你是怎麼得知猜出收買他的人是王令的?”
平煜不語,他自覺今晚跟說得已經夠多了,一點也不想再給機會追問,可眼見剪水般的雙瞳定定地看著自己,睫因不安而微微,拒絕的話竟然卡在了嚨裡,啞了片刻,沒好氣道:“你沒有功夫在,自然看不出端倪。可當夜院中形一目瞭然,只要稍細心些,不難看出不妥之。”
傅蘭芽一怔,咬脣回憶當夜的形,因已在腦中回想過太多遍,當晚每個人的表和作幾乎都歷歷在目,想了一晌,忽然憶起那晚周總管中毒發瘋後,第一個揮刀衝到周總管邊的人就是王世釗,如今想來,他當時殺氣騰騰,似乎比還想立時置周總管於死地。
誠如平煜所言,對武功一竅不通,不敢就此斷定王世釗跟周總管有關聯,猶豫了片刻道:“難道說王同知是王令的人?見他發瘋,怕他在你面前說出不該說的話,所以想先下手爲強?”問得毫沒有底氣。
“他們二人是叔侄。”平煜淡淡道。
吐完最後一個信息,他決定重新掌握主權,便道:“你父親以往可曾跟江湖上的人有過往來?可曾跟來歷不明的人結過仇?”
傅蘭芽仍暗自驚訝王世釗跟王令的叔侄關係,聽得平煜這麼問,配合地搖搖頭道:“父親甚忙,往來都是朝中員,家中亦從未跟江湖上的人有過來往。”
平煜對這個答案並不奇怪,以傅蘭芽的機智,若知道這些人爲了什麼而來,怎還會讓自己這般狼狽。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已被抄了家的罪之,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這些江湖門派爭來搶去。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忽然念頭一轉,目緩緩往上去,那晚抄家時,傅家所有下人均已被搜,只除了傅蘭芽,記得他在查出是下毒的兇手後,因想利用對付王令,並未仔細搜的,會不會抓住這機會私自藏了傅傢什麼寶貝?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要知道那晚被夷人擄走時,還曾用藏下來的毒針進行反擊,以的心眼,若存心想背地裡昧下什麼東西,不見得做不到。
他目在上游移,因夏裳輕薄,玲瓏曲線一覽無餘,腰肢纖細,不盈一握,腰腹料平整合,怎麼看也不像藏了東西。
他停留了片刻,目上移,落在的前,因知道自己目的純正,自覺心如止水,可視線剛一及微微隆起的盈上,想起那日抱著的子,心仍然無可避免的一撞,燙著了般的迅速移開目,頭也不控制地乾起來。
傅蘭芽早已察覺他放肆的目,先是大覺奇怪,轉念想起他先前的話,心中一驚,難道他開始懷疑自己私藏母親的事了,僵了一瞬,不聲微微側過子。
那邊林嬤嬤見此形,一陣心驚跳,惶惶不安地想,平大大之前雖冷熱無常,可從未打過下流主意,難道剛纔外面喝了不酒,起了什麼歪心思。
平煜雖然不肯再盯著傅蘭芽瞧,但餘卻未過微微閃躲的作,心下越發起疑,暗想一會一定要好好搜搜才行。
此事給旁人斷不可能,只能由他來搜,可是,那般氣,若再弄得哭哭啼啼的,沒得讓人心煩,該怎麼搜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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