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笑著去看妹妹，剛踩進門口，就見妹子在窗下托腮而坐，過窗櫺照到的上，將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麗芳眼睛，笑著打趣：“喲，這是哪家小娘子？這麼標緻……呃，你哭什麼呀？”

瑤芳轉過臉上，面上帶笑，眼圈兒紅紅的：“沒什麼。”這種心，麗芳大約是很難理解的：“可是作怪，我就沒見過這個時候哭的，頂多是上轎的時候捨不得家裡，你這個，你也擔心得太早了吧？”

瑤芳的傷被姐姐一鬧，很快消散了，也不接這個話，轉問麗芳有沒有不適。麗芳道：“我好著呢，你今天看好你自己。這一轉眼的，你都要出門子了，娘要是活著，不知道有多開心。唉，咱家祖上，也沒出一個犀軸的誥命呢。”

瑤芳輕聲道：“總會有的。我看嫂子福氣就不小。”

“也對，”麗芳愈發開心了起來，“俊哥打小就能幹的，我怕是有些難的，你姐夫，也就是舒心吧。七娘跟了俊哥，以後不得要上下打點多心的。要跟我換，我還要猶豫猶豫呢。還是你命好，今年才十五，已經萬事不用心了。”

可不是麼，如果嫁的是文，一輩子得跟著丈夫起起伏伏，命好的如容夫人那樣的，也得陪著容閣老熬資歷。命差一點的，比如柳氏那樣的，陪著流放。不好不壞如韓燕娘，不完的心。勳貴家就不一樣了，承嗣子落地前程就定了下來，他們又極參與黨爭，安全得不得了。宗室更妙，哪怕不是承嗣子，生下來也是有爵位有俸祿，朝廷養著，皇帝還得優容著。

像瑤芳這樣，只要姜長煥別發瘋，姜長煥的父兄別造反，連子孫的生計都不用愁了。

瑤芳聽了麗芳這話，也只是微微一笑：“是啊，萬事不用心。”我特麼已經了十多年的心了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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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腹誹，看目前的況，似乎家裡已經不用再怎麼心了。婆家那邊也是，姜大快要回來了，只要不涉及到什麼心的人，姜大還算是靠譜。現在要擔心的，只有魘鎮一事。然而姜長煥既然已經了錦衛，還是北鎮司，真個出了事兒，他是能得上手的，至勸元和帝聽娘娘一辯，還是沒問題的。

姜長煥得娘娘育，這點良心，還是有的。對這一點，瑤芳相當篤定。

終於能放下一點心來，瑤芳的心變得很好。連韓燕娘叮囑：“你既定了親，書坊就算是你的嫁妝了，一應經營都給你，只有一條——不要太盯著那裡了，也不要總往那邊去。人說你太活潑了，不好。”

這樣也沒能讓改變瑤芳的好心，笑盈盈地答應了，提筆又寫了一卷話本，命青竹給送了過去，便又有人過來給量尺寸——這是來做的誥命禮服的。

輔國將軍夫人，從二品誥命，用犀軸。珠翠四翟冠。服大紅紵大衫，深青紵金繡翟褙子，青羅金繡翟霞帔，抹金銀墜頭。這些，都不是一般人家自己能做的。

韓燕娘封了紅封兒給了來了，央他們將尺寸略放一放。瑤芳正在長個兒的時候，現在的尺寸量了，明年必是要短的，略放寬一寸，穿著就正合適了。來量尺寸的也極有眼，紅封兒照接，做事愈發周到了起來：“謝您的賞，縱您不賞，咱們也不敢耍的。姑娘這個條兒可真好，您府上的姑爺好福氣。”又贊姜長煥年有爲，簡在帝心，弟兄倆都很出一類。

瑤芳含笑聽著，心說，那是你沒見著他們熊的時候。

韓燕娘問瑤芳：“算算日子，姜家大郎也該回來了吧？”

瑤芳道：“聽說八月初能到，正好能趕上中秋團圓。”

韓燕娘念一聲佛：“都平安回來就好。”

瑤芳心說，只怕回來就要不得安寧了。立儲的事兒，可比楚地的事兒更能牽朝廷上下的心。以那位皇帝的脾，正在要拉攏人給他衝鋒陷陣立次子做太子的時候，有功績有人的回來了，怎麼可能被放過？迎接的場面必然是大大的，榮耀給得足足的，然後就要他們去做鬥犬了。甚而至於，要借這一次的郊迎出點夭蛾子。

更大的風波，就要來了。還好，這回這一邊的人，立場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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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對朝廷大事知道的並不詳盡，也不很多，但是論起對元和帝的瞭解，瑤芳堪稱是專家了。結合今生所見所學，這一回猜得很準，郊迎之前，就了出事兒。

平叛凱旋，本就是一件大事，合該給以殊榮的。原擬定的，要以閣輔臣郊迎，元和帝“突發奇想”，召來同在郊迎名單裡的姜長煥，要他“護送小兄弟也去長長見識”，嗯，將小兄弟帶到姜長煥他哥面前就是一大功。這位小兄弟，就是吳貴妃之子。對外宣稱則是，皇帝本來想要親迎的，但是畢竟是宗室謀反、同室戈，就不自己去了，讓次子代他郊迎。元和帝此舉，就是要突出次子，淡化長子的存在，讓大家適應次子比長子更有存在。

這樣的消息瞞不住，不止是宮裡，宮外也很快就知道了。無他，皇子代天出巡，也是要儀仗的。要儀仗，就要通過層層安排，人員、馬匹、車駕、……朝臣們，炸了！

勳貴們還好，一個一個的抱著胳膊看熱鬧，對他們來說，爵位世襲，只要朝廷不倒，富貴平安是盡有的。不似文，求上進得打破了頭，也不像文對禮法更鑽牛角尖兒。且看看唄，越到最後出手，好越多。

無奈元和帝就是鐵了心了，他要讓兒子替他出迎功臣，怎麼了？憑什麼就不行了呢？又不是即時冊太子，對吧？閣五相惜敗，不得不另謀他策。桓閣老找到了姜正清，苦口婆心，讓他管管兒子，順便跟元和帝進諫。姜正清是個老實頭，滿頭大汗地道：“我不過一閒散宗室，哪管得了這些事？”他已經不領實職了呀！桓閣老敗退。

容閣老則是尋上了賀敬文，讓他勸一勸他那新婿，別接這個茬兒。

賀敬文本就是禮法一派的，自然滿口答應，出門找姜長煥的時候，卻得知，新婿已經被進宮了，並且，暫時都暫居宮中。直到郊迎的時候，帶著“小兄弟”去見他親哥。氣得賀敬文隔著宮牆罵了好幾句，被容閣老給拖走了。

賀敬文氣咻咻地回來了：“這小畜牲要是不懂禮法，我閨不給他了！”

韓燕孃的面凝重了起來：“去，宋平去翰林院說你病了，大郎回來，連趙姑爺一道請了來，商議商議要怎麼辦。”這回就不敢擅自決定了。還囑咐不許將事告訴瑤芳知道，免得多想。

賀章已經知道他爹的“壯舉”了，翰林院的人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面上對賀敬文如此憎分明是抱以十二萬分的鼓勵的。聽說他“病了”，就以爲是被氣病的，痛快的放了賀章的假，讓他回家看爹。賀章心裡奇怪：我爹天天被娘揍，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被氣病了呢？

出來見到宋平領著轎子，大門口人來人往的，也不好說私的話。賀章上了轎子，宋平在轎子邊兒跟著。轎子走得不疾不徐，賀章打開簾子對宋平道：“裝就裝得像一點，哪有父親病了，兒子還不不慢的走的呢？加厚一倍的賞錢給轎伕，快著走！”

宋平放心了，大爺肚裡明白，家裡有主心骨了！趕催著轎伕趕路，到了月衚衕賀宅，賀章下轎，宋平引著他往裡走，口裡輕聲將事說了。

賀章道：“你先不要跟了，去跟宋媽媽講，請將二孃一同請來，就說我說的，有事要自己拿主意。將事都告訴，出了事兒我擔著。”

宋平痛快地答應了，舉袖汗，繼續一蹓小跑，辦事兒去了。

瑤芳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又被拖到了立儲事件裡，在剛剛認爲己方隊友不會躺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