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噩夢

嚴長輝離開後，蘇紀時一個人想了很久很久。

回程的路上， 小霞見蘇紀時一直緘默不語， 便問怎麼了。

蘇紀時就把嚴長輝說給的道理又複述了一遍。問小霞：「娛樂圈就這麼不歡迎雙胞胎嗎？」

「因為誰都喜歡『獨一無二』的覺啊！」小霞在圈子裡待的久， 倒是比看得更徹， 「追星之所以追『星』，就是因為它高懸於空中，可而不可及，對於而言， 這顆星星可以讓他們在黑夜裡辨別方向——如果同樣優秀的人有兩個，那這倆顆星星還怎麼給你指路啊？」

蘇紀時道：「可兩顆星星並肩生輝，不也很嗎？」

「那可不行！別說雙胞胎了， 圈有兩個男星， 長得特別像， 從出道就開始爭資源、爭番位。剛開始還合作過幾次，到後來就不見王了。你演武俠、那我就要玄幻；你演霸道總裁，我就要演毒舌律師；你提名影帝，那我就要走國際紅毯……日常三件事， 吹彩虹屁、辱駡對家、互相掰頭。」小霞長歎一口氣， 陷回憶之中， 「當年我還萌過他倆CP呢， 上學那會兒還給他們激寫小作文， 誰想進圈之後才知道， 倆人互相捅刀， 黑料全都是對家放的。」

蘇紀時默然無語。

尤不死心， 複問：「難道娛樂圈裡，就沒有真正的雙胞胎藝人嗎？就像石和石星那樣，在同一領域出道？」

這個問題可問住了小霞，冥思苦想好一陣，才約想起來，幾年前香港那邊推過一個子偶像團，當時主打就是「三胞胎」。

不過那個團最終糊了，糊的原因是，最小的妹妹因為總被兩個姐姐的毒唯辱駡，嫉恨在心，結果在某頒獎禮後臺，為了一件禮服，三姐妹大打出手……

蘇紀時大驚：「們可是親姐妹啊，為什麼會離心？」

小霞說：「如果十個跟說『你姐妹對你不好』，你肯定不信；可如果一千個人、一萬個人都這麼說呢？再比如，有個親媽在你家樓下等你二十天，就為了見你一面，等到好不容易見到了，哭著拉著你的手跟你說『崽，你那兩個姐妹都不是好人，網上毒唯罵你，們都不幫你說話，現在你只有我們這群了』……」

可蘇紀時並不贊同小霞的論點。

蘇紀時認為，那對三胞胎會離心，歸到底並非是說了什麼，而是們自己不夠堅定。只要搖了一次，被別人抓住了，問題就會越來越嚴重——如果從始至終保持本心，相信和自己脈相連的親人，相信結局會不一樣的。

不過這些話並未出口。

小霞沒看出已經走神了，嘖嘖評論：「別說娛樂圈了，我之前關注的一個寵網紅，養了兩隻貓。一窩生的姐妹倆，一隻鴛鴦眼，一隻沒傳到，雙眼都是正常的黑。有寄了幾件小服給貓主人，點名說是送給鴛鴦眼的。結果在第二天的直播裡，貓主人把其中一件小服穿在了黑眼小貓上！當時那個掐的啊，昏天黑地！說，黑眼貓總是竄上躥下到闖禍，一點沒有鴛鴦貓乖巧親人——拜託，那是貓啊，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屏看個貓片，為什麼評論裡都是這些糟心玩意啊！」

說著說著，小霞就說跑了題，接下來的路程裡，小霞不知疲倦地分了不網紅寵圈的恨仇。

什麼某橘貓橫空出世，一個月吸幾十萬；某品種不純的短花紋不明顯，主人居然染；還有某布偶貓貴，洗澡都用依雲水，項圈都是LV……

蘇紀時聽來聽去，覺得這八卦水準幾乎和娛樂圈等同了。新人C位出道、整容、炫富……全部都能對應上。

蘇紀時聽得頭大，又被迫欣賞了幾十隻網紅貓的玉照。小霞非要讓在那些看起來差不多的貓裡，選出一個最好看的。

無奈，隨手一指——「就這隻吧，臉黑、爪子也黑，還可的。」

「哈哈哈，這是暹羅貓，圈裡都它『挖煤貓』。」小霞把照片舉起來，比在蘇紀時臉旁，「這麼一看，這隻貓和蘇姐你好像啊。」

蘇紀時問：「哪裡像？」

「因為你們都挖礦啊！」

「……」

小霞這麼一打岔，倒是衝散了蘇紀時心裡的霾。什麼雙胞胎、什麼《畢業大戲》，蘇紀時辛苦了十幾個小時，實在不想再思考了。

……

保姆車很快駛進地下車庫，蘇紀時下車，改乘電梯。

這間高級公寓是一梯一戶，刷一下卡，直達對應門戶的玄關。

電梯門剛一開，正在客廳的蘇堇青便聽到了靜，連拖鞋都顧不上穿，興地迎了出來。

「姐！！！」

一口氣睡了十幾個小時，現在的氣可比昨天好太多了。若不是晚上還有活，甚至可以一覺睡到明天。

張開雙臂，像是隻燕般急切地飛了過來。

姐妹倆幾個月沒見，蘇堇青想想得不得了，今天起床後，恍惚以為自己做了個夢，直到現在看到姐姐，才敢確信。

哪想蘇紀時看清的模樣，卻下意識後退一步，道：「你、你別過來！」蘇紀時問，「你眼睛怎麼了？！！」

只見蘇堇青一隻眼睛碧藍、一隻眼睛明黃，穿一件白及地長，楚楚著，像極了剛剛小霞裡提過的「鴛鴦眼大白貓」。

蘇堇青被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到了，半晌才結結地解釋起來：「我……我眼睛怎麼了？……哦！我下午有個節目要錄，這是阿山給我設計的造型，我戴著瞳呢。」

蘇紀時熬了一整晚錄節目，腦子有些不清醒。聽了妹妹的解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蘇紀時問：「你不再休息會兒了嗎？」

「不用了。」蘇堇青挽住，撒著說，「我現在恢復過來了，姐你已經幫了我一次了，晚上那個活我還是自己搞定吧。」

林巖和阿山這時才從客廳裡匆匆趕來，兩個人一個為提著拖鞋，一個手裡拿著口紅、撲，都催趕快回去化妝。

蘇堇青是個大忙人，蘇紀時見狀沒再和寒暄，隻叮囑好好工作，等回來，姐妹倆再好好聊聊。

蘇紀時剛下飛機就錄了一宿節目，這時困勁兒也范上來了，困得東倒西歪，草草卸了妝，擺擺手道：「我先去休息了——對了，我住哪間？」

這套房子之前住過半年多，對屋的一切擺設都很悉。不過這次進門後，發現屋多了一些眼生的東西：玄關的男鞋、掛在門後的夾克外套、窗戶上用子彈殼做的風鈴……這一個個微不起眼的變化，足以說明一些事。

房子雖大，但其他幾個房間都被改了書房、健室，只有一間主臥和一間次臥。於是蘇紀時進屋前，特地問清楚自己的住。

蘇堇青沒敢看，耳朵卻紅了：「姐，咱倆住主臥。林巖他一直都住次臥的。」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蘇紀時有些詫異地看了男人一眼。可男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妹妹上，一刻都沒有離開。

蘇紀時太累了，沒有多想。打著哈欠和妹妹說了一聲再見，甚至沒能撐到妹妹出門工作，就一頭栽倒在主臥的大床上，沉沉睡去了。

……

蘇紀時這個覺，睡得格外不安穩。

睡眠品質一向不錯，很做夢，可今天卻不知怎麼了，陷古怪的夢中，無論如何也掙不出來。

夢見……夢見，自己變了一隻貓。

兩隻前爪爪黑，兩隻後爪爪黑，就連臉上也黑乎乎一片。

夢裡的盯著自己的爪子，了又，想自己為什麼上乾乾淨淨的，爪子卻這麼黑啊。

背上背著小竹筐，腰上挎著的小錘錘，興高采烈地走進了一個山中——只見崖壁四周全部都是等待開採的礦石結晶，「喵」了一聲，甩了甩尾，心想：原來我是一隻挖礦貓啊！

於是兢兢業業地挖起礦來。

某天正在努力工作時，卻被一條特別能吠的八哥犬和一條擁有心的杜賓犬綁走了。

他們說，的雙胞胎貓妹妹失蹤了。他們要給一個機會，讓從挖煤工，變貓界最著名的扛把子藝人！

從那天開始，蘇紀時就變了一個人……不對，變了一隻貓。披上了雪白的長，開始模仿起那隻失蹤的鴛鴦眼波斯貓來。

擁有很多很多，有一天，一個攔下，遞給一封信，答答地告訴，他會永遠支持。

可就在這時，蘇紀時的偽裝突然消失了！

不再是那個擁有鴛鴦眼的白人，重新變回了挖礦貓。

們嚇壞了，生氣了，用吃剩的魚骨頭砸。

而這個時候，那隻被冒名頂替的波斯貓也跳了出來，擋在的面前，替承了許多攻擊。

最後，漂亮的波斯貓也被弄得髒兮兮了。

「滾出去！」可們尤不停手，「你們兩個大騙子！！娛樂圈是不需要雙胞胎的！！」

然後……？

然後，蘇紀時就醒了。

猛地睜開眼睛，失神地著天花板。

雙眼焦距逐漸變得清晰，窗外已是夕西下，的餘韻灑在地板上，曬得屋裡暖洋洋的。蘇紀時頭痛地了額角，大腦裡仍是一片混沌。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把之前聽到的那些話，混合進了夢裡。

懊惱地了一頭長髮，真是想不到向來自信棚的自己，也有瞻前顧後的一天。

一覺睡到黃昏，醒來時，蘇堇青還沒有回來。

蘇紀時迷迷糊糊從雙人床上爬起來，先手從床頭櫃上手機，結果手機沒到，隻到一隻男士手錶。

蘇紀時：「……」

下床洗漱，結果在主衛的洗手池上，看到了一對電牙刷和剃鬚刀。

蘇紀時：「……」

想，妹妹即使沒和林巖住在一起，他倆也絕對睡在一起了！

回來可不是打算當電燈泡的，左思右想，還是搬出去比較好。恰好穆休倫在同社區也有幾套房子，到時候向高嶺要一下門卡，隨便挑一套離得近的住下就好。

蘇紀時打算今晚再湊合一宿，和妹妹聊聊天，明天再搬走。

……

一個人在空的大房子裡轉了幾圈，閒來無聊，便打開電視收看節目。

結果呢，A臺在播蘇瑾的廣告，B臺是蘇瑾主演的黃金檔熱播電視劇，C臺在點評當紅小花……蘇紀時拿著遙控選了一圈，對蘇瑾的名氣到底有多響亮，有了更充分的概念。

蘇紀時又上網搜索了一下，發現蘇瑾的超話裡，正討論前不久公佈的某獎項名單。蘇瑾憑藉一部收視率三網破2的電視劇，提名了視後。這是第一次拿到如此有含金量獎項的提名，不管最終能不能折桂，能夠以候選人份踏上紅毯，已經足夠讓們開心了。

與此同時，蘇瑾出演的綜藝《荒野大贏家》也被多家海外電視臺搶購版權。其實在綜藝界也有一個國際獎項，被稱為「綜藝奧斯卡」，每年亞洲地區唯有韓國綜藝能被提名。可今年，《荒野大贏家》殺出重圍，在網路投票階段，就把韓國綜藝踩在了腳下。

在這種節骨眼，但凡網上有一點關於蘇瑾的黑料，都會被公關團隊迅速撲滅，們也會自發控評。

蘇紀時沒有開燈，坐在越來越黑的客廳裡，靜靜地看著電腦螢幕。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和妹妹以及經紀人商量過，想「掉馬甲」、和們道歉的決定。

蘇紀時一時衝回了國，大家都以為是回國度假，只有穆休倫知道的決定。

可現在又踟躕了——掉馬甲，固然可以一勞永逸，堂堂正正出現在太下，不用再擔驚怕，擔心某一天被人捅刀；但另一方面，完全無法預估，怎麼想、公眾怎麼想、贊助商怎麼想。

最壞的結果，便是聲譽狂降，還要面臨廣告主的巨額索賠。

蘇紀時和穆休倫通電話時，向他說了自己的擔憂。

穆休倫安：「若是真要賠錢，我來掏。」

「穆總真大方，三十億呢。」蘇紀時無奈道。

穆休倫笑：「我哪次沒給夠你三十億？」

蘇紀時心想，自從在一起後，這傢伙怎麼總是能找到奇怪的姿勢去開震源車。

……

天越來越黑了。

蘇紀時坐在空的家裡，電視調到靜音，抱著默默看完了上周錄製的《畢業大戲》。

正如所料，節目刻意貶低了石星，只給他最的鏡頭。他絕大部分時間是在背景中一晃而過，剩下時間就是和石一起，作為石的陪襯，對比出兄弟倆的「雲泥之別」。

蘇紀時看的心煩，等到片尾字幕出來了，啪一聲關掉了電視。

暮罩了下來，京城霧霾嚴重，到都灰濛濛的。

蘇紀時不想起了在野外時，那浩渺如波的星海。

眼看時鐘已經走向了十點，見妹妹還沒回家，便想給打個電話——

恰巧，的電話同一時間響了。

只是電話上顯示的名字不是蘇堇青，而是方解。

蘇紀時接了起來，剛說了一聲「喂」，之後的話就全部咽回了肚裡。

「——蘇姐，我和堇青在電視臺外面，被你爸爸堵住了。」

蘇紀時手裡的電話咚的一聲掉到了沙發上。

頭暈目眩，下意識地掐了自己大一下。

難道，還陷在噩夢裡沒有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