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回頭看了一眼，那是個中年男人，有些陌生不似莫家來往的商戶。

　　不知那人正是夏侯延。

　　此前調查這個男人，跟蹤他的人都是宋媛，不認識很正常。

　　夏侯延趁著中午人混靈堂，許佩文一見他難免心生不悅：“不是你走了嗎？！”

　　男人哼笑：“你在這臨海，我又能去哪裡？如今他也死了，我怎麼能放心離開？”

　　他將莫名東視作了一輩子的敵，可現在這敵死了，他高興之餘也難免有些寂寞。

　　夏侯延昨日從這離開之後，回去亦是一夜沒睡。

　　他走近打量莫名東那張摔的面目全非的臉，忽然問道：“你說他死的這麼幹脆，是不是也是一種解？！”

　　許佩文不答他的話，只冷聲提醒：“那些人該吃晚飯了，你該出去了！”

　　夏侯延收回落在莫名東臉上的視線，笑笑道：“怕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尖夫，看見又能如何？”

　　“閉，出去。”許佩文再度沉聲重複。

　　能明顯聽出話語裡的氣惱，夏侯延妥協道：“這是我來看他的最後一眼，他下葬那日我便不來了。”

　　知看見他心煩，所以不來了…

　　他從側過，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你口口聲聲說你恨著莫家的每一個人，實際上這二十多年的相中你對他……到底還是產生了吧？”

　　如果不是因為有，怎麼會如此排斥看見自己?

　　許佩文冷聲說了句：“胡說八道。”

　　但夏侯延卻笑了，他不是笑，他是在笑自己！

　　他前腳從大門出去，後腳莫小靜從側門走了進來，遠遠掃到一道男人背影聽見約笑聲。

　　不由凝眉問：“媽，剛剛出去的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許佩文面無表的將一張火紙扔去火盆說：“只說認識你父親，所以來祭拜。”

　　“噢。”莫小靜應了聲，跪在側。

　　早上是人太多了，倒是沒注意母親的表。

　　可現在午飯剛剛結束，這裡很靜，莫小靜總覺得側的人是有些不對勁。

　　至於到底哪裡不對勁，也說不上來。

　　母親臉上的表是空的，看著像是悲傷過度，也像是……在理一個陌生人的喪事。

　　但莫小靜顯然是更願意相信前者，那是父親，更是母親的丈夫！

　　莫念和陸景蕭是在下午兩點回去的，沒有直接回浣花小築，他帶去了別院。

　　那地方夠靜，適宜調整心。

　　到家之後，陸先生親自下廚給煮了一碗面。

　　很清淡的青菜面。

　　莫念食不好，但這面都端來眼跟前了，再沒胃口也是要吃一些的。

　　“好吃嗎？”男人做在側笑問。

　　咽下裡的面條，口不對心的回：“好吃。”

　　陸景蕭歎息一聲，笑道：“太太如今口是心非也不臉紅了。”

　　青菜面本毫無廚藝可言，跟好吃兩個字毫無幹系。

　　陸先生覺得自己都該笑了，心如此不好竟還想著安他？

　　現在吃什麼還能覺得好吃？

　　只怕，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也是一樣的。

　　男人拿過手裡的筷子擱在一旁說：“算了，不強迫你吃了，等你了再和我說。”

　　他手拉過抱住懷裡，歎息著說：“難過什麼呢，人都是會死的。只是莫名東選擇離開的方式特別了些，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過是想知道四年前的真相，有什麼錯？

　　四年前，是臨海人人稱羨的莫家大小姐，是眾人眼裡住在城堡中的公主。

　　可是這一切被人毀於一夕間，是足夠堅強，堅韌，若不然早已被四年前的那場變故摧毀。

　　可既然沒有被摧毀，找尋真相便是最正當的選擇。

　　誰能想到莫名東會從高樓一躍而下？

　　陸景蕭覺得那人縱一躍的瞬間，不有威脅莫念的分，或許還有悔恨的分。

　　至於他到底是不是因為這麼多年，自己對莫家的的所作所為懊惱，這些他不得而知。

　　他抱起說：“走吧，我送你上去睡覺。”

　　莫念今日很乖覺，但被他抱去床上後卻抓住了他的手。

　　“嗯？”陸先生看著妻子的小作笑了，“那我不走，我坐在這裡陪太太。”

　　幹陪著也不好，容易胡思想。

　　所以他給講起故事，陸先生這輩子知道的那麼幾個話故事都被他拿來哄老婆了。

　　今天已經沒什麼好講的了，所以男人給講起西遊記…

　　莫念腦袋枕在他上，打著哈欠笑問：“為什麼要是西遊記？”

　　男人抬手輕刮鼻尖語氣寵溺：“太太就是那孫悟空，想要得道仙還需經曆諸多劫難。但有我在，相信太太每次都能逢兇化吉。”

　　這人哪裡是在講故事，他是在變著法子的花言巧語。

　　莫念笑笑說：“我可不做如來佛手下的孫悟空。”一輩子被人在五指山下，多不好？

　　陸景蕭笑笑，抱起摟在懷裡，吃吃笑道：“也行，那你做唐僧，我做那個孫悟空幫你打妖降魔。”

　　莫念也笑了。

　　這人總是有辦法將逗笑。

　　手抱住他，枕在他頸邊問他：“陸景蕭，到了很老很老的那一天，我會不會比你先離開？”

　　“胡說！”男人義正言辭的斥：“太太比我還要小將近十歲，怎麼會比我先離開？要走也是我先走！”

　　莫念抱他說：“你不能比我先離開。”

　　都說生死無常，可如今邊的人越來越，再也看不得任何人離世。

　　“好，不離開。”男人抱著笑道：“我守著你，這輩子就守著你。”

　　莫名東下葬那天，日很足，前來送行的人很多。莫念那天腳程太慢，不知不覺已落在人群最後。

　　等到前面的人祭拜完了陸續離開，才走近。

　　這一片本就是莫家墓地，葬著莫家幾代人，莫名東的墓地挨著父母和莫振海的。

　　3月末的天氣溫度已經足夠高，這天氣孩子出門都是要防曬的。

　　日下，莫小靜偏頭看著莫念清淡的沒有表的臉，冷笑譏諷：“你現在滿意了吧，爺爺若知道你親手死了我父親，你說他會不會氣的從地底下爬出來？！”

　　莫念深呼吸，看了一眼許佩文的方向。

　　還在和人談，似乎暫時沒有過來的意思。

　　說：“小靜，經曆這麼多你也該長大了。二叔和我有什麼仇怨，你說他是因我而死，他為什麼要因我而死？難道只是因為出事我與他見過一面？那出事前他失蹤的那麼多天裡，你為何找不到他？你知道他這幾年飽抑鬱癥折磨嗎？你知道他跳樓前，二嬸曾找到過他嗎？”

　　“抑鬱癥？！”莫小靜震驚了，惶惶搖頭：“不可能，你撒謊！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天你為何還要和他見面？你一定是在言語上刺激了他！對不對！”

　　朝著莫念走來，手想要掐住莫念的脖子。

　　莫念微微後退，避開了的凝眉道：“我是在他跳樓之後才知道的。這件事你去問二嬸也許更適合，畢竟是真的一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莫小靜搖頭堅定的語氣道：“我都不知道父親生病的事，我媽更不可能知道！”

　　別說這事莫小靜一時不能接，初聽的時候莫念也是震驚的。

　　誰能想到，這幾年病的不是許佩文而是莫名東呢？

　　“我能查到的事，你當然也能。”莫念見許佩文朝們方向看來，長話短說：“你就真的一點不好奇，二叔這麼多年，為什麼要幫著二嬸瞞沒有生病的真相？是什麼能讓二叔如此不計後果的縱一躍？你想過嗎？”

　　莫小靜被問懵了，的份注定無法將那些事往自己父母上聯想。

　　眼下一聽莫念這麼說，了，真的了。

　　“小靜。”許佩文一邊朝著們方向走來，一邊。

　　莫小靜偏頭看了一眼，然後一轉飛快地跑開了。

　　許佩文臉上一沉，加快步伐追過去。

　　可莫小靜的步子太快了，追不上不得不放棄。

　　許佩文偏頭看向站著的莫念凝眉說：“還是個孩子！”

　　“那當年你想方設法害我父母的時候，就沒想過，我也是個孩子嗎？”

　　那一次若不是命大，早已和父母一樣喪命當場！

　　事實上許佩文也的確是那麼計劃的，否則也不會在父母死後不久，又安排了一場車禍，殘忍奪走了慕寧的命！

　　想殺的哪裡是慕寧，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啊！可慕寧卻了那個替死鬼！

　　此刻周圍的人已離去，就連莫小靜都跑遠了。

　　許佩文臉上的偽善不再，狠的眸盯著莫念，眼底是結了多年的寒冰。

　　往日的溫婉賢淑不複存在，“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兇手，證據呢？就算我告訴你，那兩起車禍，包括莫振海的死都與我不了幹系，你又能拿我如何？找不到證據，你就是信口開河！你就是汙蔑我！”

　　“你以為莫名東真的是我死的？我告訴你不是我，是他自己想不開！是他自尋死路。”

　　許佩文哈哈大笑道：“還有你父母，他們都是死有餘辜！”

　　莫念垂在側的手狠狠握著，應該抬手去扇許佩文一掌，不，一掌本不解恨！

　　但不能。

　　許佩文之前一直咬著這事不松開，但現在忽然松口了，難保不會有詐。

　　說不定這個人早已在不遠安排了記者，只等著那一掌揮下去！

　　到時候會利用輿論，徹底將莫名東的死推到上，會為眾矢之的。

　　所以莫念忍住了，哪怕忍得整個人都抖不已。

　　許佩文對的反應是不滿意的，期待莫念對手，越沖越好，可這期待最終沒有實現。

　　不甘心的看著莫念，一字一句又道：“莫念，或許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敬仰的父母，親人並非都那麼明。到時候，你還有信念繼續查下去嗎？真相，有時候是很不堪的！”

　　莫名東墓地，許佩文一素孝服，有著這個年紀許多人都羨慕的容和姿。是優雅，也是迷人的。

　　但此刻盯著墓碑上的那個名字，目像是淬了這世上最毒的毒！

　　迎著日笑歎：“莫念啊莫念，你死了名東又如何？就算我在你心裡，是那個該死一千萬遍的兇手又如何？我告訴你，我這雙手從頭至尾沒有沾過半點腥。別說這輩子你不能拿我如何，就算下輩子也一樣。”

　　許佩文冷冷直墓碑上的那個名字笑說：“你二叔做過最蠢的事，就是他以為給我就能給我一切。”

　　朝著莫念走過去，湊近耳邊笑說：“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兇手，是要講證據的，你知道什麼證據嗎？就是可以讓我啞口無言，甘願伏法的證據，但是……你沒有！”

　　“哈哈哈！”許佩文大笑著離開。

　　的笑聲在空曠的墓地，顯得格外滲人。

　　莫念撰著手裡的錄音筆，但是這東西現在是徒勞的！

　　不能拿著這東西去告許佩文，許佩文也料到會錄音，所以才故意對說那麼多。

　　若真的拿著這東西去告許佩文，到時候用一句‘人脅迫，不得已說車那些話’，就可以輕飄飄的否認所有罪行。

　　這世上壞人有許多在，但許佩文這種無疑是最難對付的。

　　莫念握那只錄音筆往墓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