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半，天有點沉，傳來雷聲，空氣凝結了似的，周圍漂浮著一濃腥的泥土氣息。

新兵營營區旁的公路邊，所有的新兵都背好了揹包，放棄了冬季作訓服裡的秋，隻穿背心衩和外，儘量將上的減到最單薄。

每一個人必須打細算——因為每一克的重量，在長途奔襲中都會逐漸幾何倍數地增加負擔。

按照比賽規則，在起跑點上站著兩個軍，按照簽順序，以排為單位每隔兩分鐘放跑一批。

戴德漢抬頭看了看烏雲佈的天，催促手下的班長：“要下雨了！快！組織一下熱，馬上到我們排了！”

尹顯聰喊道：“各班注意了，馬上整理裝，三分鐘後出發！”他麵前是整齊的隊伍，新兵們都在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裝備。

“各班班長仔細檢查每一個人的裝，不準有！要仔細！”

戴德漢看起來很不放心，在旁邊補了一句，他今天一迷彩服，腳上換了迷彩鞋，看樣子要和新兵們一起跑。

莊嚴了揹包帶，然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管。

為了方便奔跑，所有的新兵都將管捲起，一直捲到膝蓋上方，將冬季作訓服的上袖子捋到小臂以上，避免擺臂時候到袖子的拖累。

揹包帶不能太鬆，也不能太。

太鬆中途容易鬆，影響奔跑的姿勢和舒適；太會勒住口，影響呼吸。

這都是經驗，老兵們傳授的經驗。

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都會影響極致的發揮。

這是新兵連全營第一次五公裡越野比賽，營長的意思是要檢驗一下新兵訓練的效果，各排從排長到新兵，無一不抱著一種非第一不拿的心態。

“徐興國！”

“到！”

尹顯聰說：“你負責拉莊嚴跑！”轉頭又說：“嚴肅，你負責拉郭向跑！”

“是！”嚴肅和徐興國異口同聲地做了響亮的回答。

“班長，我不需要彆人拉！我能跑好！我向你保證！”

莊嚴邊說邊斜過餘看著徐興國。

讓徐興國拉著跑，莊嚴覺得還不如去死好了。

尹顯聰沉默了。

莊嚴又道：“班長，今天我保證跑出好績，跑不好，我是你孫子！”

尹顯聰忍不住笑了，手裡的皮帶輕輕甩在莊嚴的揹包上：“滾！我不需要那麼大的孫子！”

轉頭對徐興國說：“徐興國你去幫常勝。”

回頭又對莊嚴說：“你給我好好跑，掉隊了影響到排裡的績，回來我收拾你！”

莊嚴哼哼道：“行，都說了，今天我要不跑在前幾名，我是班長你孫子！”

這話聽起來是莊嚴在裝孫子，不過聽起來，尹顯聰總覺得味道不對，好像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一分鐘後，全排新兵整理完畢。

戴德漢走到隊伍前：“講一下！”

全排立正，他命令：“稍息！今天是新兵營第一次組織五公裡越野的比賽，我說過，結果不重要，但是過程很重要，前麵兩分鐘距離就是九連的三排，那是什麼排？”

新兵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都是一群水貨！”戴德漢高聲道：“他們總分隻有六分，冇機會爭奪前三，我們該怎麼辦？”

新兵們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又是大眼瞪小眼。

戴德漢狠狠一揮手裡的腰帶，大聲道：“就當那些是小日本鬼子，我們是紅軍遊擊隊，追上他們！趕上他們！超過他們！咱們排，有冇有那個信心！？”

“有！”全排立正回答。

“大聲一點！有冇有信心！！”

“有！！”

不遠，九連長聽到戴德漢的喊聲，忍不住跳著腳罵道：“狗日的戴德漢，你丫怎麼說話呢！？會說人話不？！”

戴德漢笑嘻嘻地一甩頭，兒冇把九連長的話放在心上，哈哈大笑道：“九連長，不信我就追給你看看！”

營值班員的一聲號令下，二排的新兵們箭一樣衝出起跑點。

九連長站在原地，半天在緩過神來，轉頭向一旁的營長騰文冀抱怨：“營長，你說……這戴德漢像什麼話！”

騰文冀無奈地笑著搖搖頭道：“你第一天認識戴德漢嗎？”

說完，又搖搖頭。

衝出起跑點。戴德漢像隻兔子一樣從隊伍的後頭蹦到前頭，又從前頭蹦到後頭，裡一直冇停著。

“不要一開始就拚命跑！五公裡講究的是力分配！勻速！自己有多力，就做多事，現在不是搞百米衝刺！”

這一次，莊嚴跑得出乎意料的輕鬆。

呼吸上冇有任何不均勻的問題，腳上力量彷彿無窮無儘，痊癒的右腳比冇有傷之前更有彈跳力。

很快，莊嚴已經穩穩保持在隊伍的前三名裡。

他興地發覺自己原來並非能達不到要求，也並在長跑上遜於排裡的大部分戰友。

隻不過因為傷痛在客觀上造了以往訓練績一塌糊塗。

和他一樣平常跑在隊伍後麵的郭向依然冇長進，嚴肅和徐興國此時一個拉，一個推，二班長牛大力在邊上急呲牙咧，邊跑邊吼：“快！快！”

手裡的那腰帶，揮舞得跟直升機螺旋槳一樣。

戴德漢和尹顯聰對莊嚴今天的狀態表現出十二分的驚訝。

尹顯聰跑到莊嚴的邊笑道：“行不行？彆猛跑，注意分配力。”

莊嚴咧一笑，回頭中氣十足且豪氣沖天地嚷起來：“他孃的，誰，誰要我幫忙，我給他背槍！”

戴德漢跑到尹顯聰的邊，看著一路飛奔的莊嚴，不可思議道：“我說尹顯聰，這幾天他不是病休嗎？怎麼看起來今天跟吃了過期春藥一樣？”

尹顯聰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排長你的可樂裡是不是放了興劑。”

戴德漢哈哈大笑起來，大聲道：“這纔像我的兵……”

話音未落，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回頭一看。

二排的隊伍最後竟然已經不是往日跑得最差的郭向，而是另一名做張雁的新兵。

“張雁！你怎麼了！？”

戴德漢跑回到隊伍的最後，衝著最後一名張雁吼道。

“你今天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