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月?
葉雲瀾微微凝眉。
對於前世這位陳微遠念念不忘的故友,他印象頗深。
記憶之中,每一年,陳微遠都會花去幾日時間,去陳家幽冥境給徐清月祭奠。
只是前世他被陳微遠救下在陳家養傷時,徐清月便已經為救陳微遠而殞,他與對方未曾有所集,這一世,更是沒有和對方見過面,對方又怎會突然過來找他?
對葉雲瀾而言,與陳微遠有關的一切都令他厭倦。
便聽沈殊道︰“師尊,府外是之前那什麼天機石人榜上的第一?他為何要過來找你。”
葉雲瀾淡淡道︰“我不知。”
沈殊︰“需要我去打開府製將人請進來麼?”
葉雲瀾拿起石桌上缺影劍,眉目淡漠蕭疏,“不必。正好要到外間練劍,我們出去見。”
又轉頭對古玄道︰“古道友,你且在府養傷。之後若想走,隨時都可離開,不必告知於我。”
古玄聽著他冷淡話語,滿腹想要問詢的話,終究沒有出口。
他看著離開葉雲瀾背影。
對方烏發散落披垂,蒼白的手握著烏鞘長劍,袍空的,腳步很輕,有些虛浮縹緲,看不出靈力的痕跡,在他知裡,竟比凡人還要脆弱。
對方緩步走出府,就仿佛他們這些年之間的距離,漸行漸遠。
驀然地,他想要起,繃帶上卻滲出了跡,口被長槍貫穿的傷勢傳來一陣劇痛。
古玄低頭了眉心,苦笑了一聲,沒有再。
他想到了方才在府外喊葉雲瀾之人。
徐清月。
……徐家之人,找他弟弟做什麼?
古玄曾見過徐清月一面。
容貌確實極,但在他眼中,卻實在還擔不上修真界第一人的稱謂。
他的母親葉檀歌,若真按容而論,其實已經勝過徐清月。
葉帝網羅五洲四海人萬千,后宮之中群芳爭艷,可每每宮宴之上,葉檀歌卻永遠是其中最為出眾艷那一朵鮮花,盛裝打扮,舞姿翩遷,眉目流轉之間,可顛倒眾生。
只是葉氏族規森嚴,因脈優越,葉檀歌自小便被當做葉氏族長之妻培養。
是家族在金籠中養而的金雀,滿心滿眼都只有葉帝,從不在外拋頭面。
天機閣早與其他上古世家有過協定,除了上古世家刻意暴明面外的勢力,其他信息都不可在天機榜出現,否則,人榜早就應該改寫。
古玄眉頭忽然又深深皺起。
他這許久未見的親弟,生得比他母親還要出眾三分,又無家族庇護,一旦登上天機榜,又該惹來多覬覦?
——葉雲瀾邁步走出府。
月映照著他蒼白容。
他抬起眼皮,見到府外站著兩人。
兩人都是一白,其中一個形高挑修長,後背負著一把長劍,修眉目,容清俊麗,上有一出塵氣質,令人見之忘俗。
想來,這人便是那聞名修真界的第一人徐清月。
而另一人……葉雲瀾剛看過去,便撞上對方悉眉眼。
陳微遠見眼前人那雙狹長眼眸掃過來,眸清寒冷寂,眼尾淚痣卻艷麗不可方,不心頭一,緩聲道︰“我乃天機閣陳微遠,今日陪清月過來冒昧拜訪,還請葉道友見諒。”
一種悉的痛從神魂深傳來。
似是心臟和魂靈被燙過火焰的針尖刺穿,灼出難言的痛意。
葉雲瀾已慣於忍這種痛苦,面無表攥了手中缺影,目克制不住地湧現出寒冷殺機。
若可以,他此刻當真是想拔劍,殺了陳微遠。
上輩子沒有將陳微遠除去,一直是他心頭憾恨。
他到達踏虛境後,走遍西洲,終是尋到為自己烙下斷咒的方法,佛堂戒,斷絕,便是為了讓自己能對陳微遠手。
可未等到他手,陳微遠便以祭命盤,為陳族施展改命之。
後來天地大劫,上古諸族族地中都出現天荒裂,唯獨陳族安然無恙。
他到天機閣時,陳微遠隻留下一封信。
那封信被放在陳微遠平日理家族事務的書桌上,素白信箋,上面擱著一支白梅。
他將信箋拆開,信上是陳微遠悉字跡。
字跡優,清雋溫潤,可見對方當時書寫信箋之時,並不匆忙。
後來他曾後悔,為何要將信展開。
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於是那信上一字一句,從此便停在腦海,難以忘去。“雲瀾,展信佳。見字如晤。
半月前,為夫夜觀星象,見群星盡黯,唯一月高懸,知你登臨踏虛,心中不甚欣喜。
又測算自己有殞命之劫,心下微嘆。思量許久,終作此書。
思及你我二人初見,而今已有兩百余年。
當年你重傷,骨俱碎,扯我擺,要我救你。那時候你汙滿面,披頭散發,宛如厲鬼,行人盡皆避開,唯獨為夫憐你,費勁氣力,方將你自鬼門關救回。或許,這便是緣。
你說要盡所有報答於我,為夫隻言玩笑,後來才知,並非玩笑。
你傷好之後留於我邊,子溫順乖巧,陪我經年,知我所喜,避我所惡,所做種種,為夫未曾忘卻。
一年冬日,夜半歸來,見你執燈立於白梅之間,緩步行來,為我拂去肩上雪。
大約那時,為夫已然心。
為夫曾說,想要與你執手相牽,共桃園,並非虛言。
只是世事多艱,許多東西,從來不如人所願。
為夫知你恨我,此番登臨踏虛,再不畏陳族陣法,必要一路殺來,一報當年仇怨。
然而天地大劫將臨,上古諸族將行難。為夫雖想再見你一面,但為陳家之主,卻不能任妄為。
思量許久,為夫決意以祭命盤。施改命之,為陳族尋得一線生機。
恨由生。恨愈強烈,便愈是強烈。雲瀾,此點,你終究不可否認。而你一日無法殺我解恨,便一日有恨長存於心。如此想來,為夫此舉,也算解為夫這兩百年來,我與你分離之念。
願你生生世世,謹記為夫,夜中沉淪忘我,輾轉反側。
如此,為夫雖死,卻也猶生。
世上誰人都可以忘卻為夫的名字,獨你不能。
你之夫君,陳微遠。
庚子年三月十二日夜,於天機閣中留。”
他閱罷,將信攥,丟於燭火之中。連同桌上那支白梅。
陳微遠一生算盡天機,連自己拿劍想要殺他,都已算清。
他還要他將恨長存於心,永生永世,記住他的名。
——憑什麼?
若有來世。
他隻願與陳微遠再不相見。
無論是恨悲喜,他都不願意再分給對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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