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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 第97章 因果

“你說,這是你的?東西?”

棲雲君大步走過來,到葉雲瀾前。

葉雲瀾︰“是。”

棲雲君微微皺眉,凝視著他,道。

“此為玄紋魄玉,世間隻此一?枚,乃天宗宗主的信,又如何了你的?東西?”

葉雲瀾閉了閉眼,似乎不願與他多?爭執,低聲道︰“既然是宗主信,你又為何要將它弄碎。”

棲雲君︰“因為已不需要了。”

玄紋魄玉之?上的?因果已經還清,再?留於邊只是掛累。

即便此玉十分珍貴,世間獨一,但不該留的?東西,他便不會留。

他修無道,本就不該與這世上之?人牽扯太多?,此信並無?用。流落在外還會引發爭端,不如毀去。

事實上,他甚至已經記不清自己為何會將這樣重要的?東西托給容染。

即便對方救了他命。

“不需要了麼。”

葉雲瀾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這枚墨玉,我曾將它還給容染。而今才知道,原來我還錯了人。”

“既然這枚墨玉宗主已經不需要了,那便毀得更徹底一?些吧。”

他將兩塊碎玉握在掌心,寂滅劍意破而出,輕輕一?,墨玉就化作了更加細小的碎片從他的?指之?中落,像流泄的?螢火。

葉雲瀾垂下手,五指於袍袖之?中。

“執法堂審判已經結束,宗主事務繁忙,何必再?於此地逗留。”

說罷,他轉過,朝一?旁沈殊示意,便要離開此地。

“且慢。”

棲雲君將他喊住。

葉雲瀾淡淡道︰“宗主還有何事?”

棲雲君眉頭擰,“你方才說還錯了人,是何意?”

又問︰“玄紋魄玉,是你給容染的??”

葉雲瀾道︰“我以為以宗主之能,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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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雲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何時將玉給容染的??”

葉雲瀾道︰“二十五年前。我剛進宗門之時。”

棲雲君又道︰“那是你又是如何……得到這枚玉的??”

葉雲瀾︰“二十九年前,我救一?人於深谷桃林。三年之後,他臨走之?前?,將這枚墨玉留給了我。”說至此,他面無表又道,“宗主還有什麼要問的麼?最好一次問清。我空閑時間不多?。”

棲雲君眉心跳了一?下。

二十九年前,正是他渡蛻凡天劫,重傷昏迷的時候。

而三年後醒來,他已經在懸壺峰。容清絕和容染父子二人守著他醒來,言之?前?他重傷之時,都是他們二人在旁相護。

因此番救命之恩,容清絕請求他收他的?兒子為弟子。他素來對因果之?事十分看?重,於是答應了容清絕的?請求,將容染收做記名弟子。

未過多?久,容染便將玄紋魄玉帶來還他。

若沒有欠下了極重的?因果,以他的?行事,絕不會將玄紋魄玉付出去。他意識到自己所欠容染因果比想象中更多,遂將之?收為親傳,縱容行事,應承其諸多?無?理要求。

若非容染屢次犯下大錯,他本該護佑對方一生,以求道心圓滿。

可是而今,事實卻告訴他。

——原來一直,他都護錯了人。

容染那句尖笑回在耳邊。

“因果兩清?哈哈哈哈,你永遠也別想兩清!”

散碎的?墨玉落在地上,沾了塵灰,再?也無?法補全。

眼前人目冷漠,面蒼白,那種對他的?抗拒和恐懼,未曾因為時間流逝而消褪。

棲雲君眉心跳愈發劇烈,原本平和順暢的?氣流突兀翻湧,握著太清渡厄劍的?手背崩出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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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他從來沒有與任何人說過。

他夢中常有一?片桃林。

桃林之?中,有一?個虛幻的人影,在桃林中奔跑嬉戲,偶爾會回眸對他輕輕地笑。

他很喜歡聽對方的笑聲。

喜歡追隨對方奔跑時候的?影。

他因此在雲天宮之?中種下了一?片桃林。

劍鞘上也鐫刻了花枝的?紋路。

他一?直以為那是他想象而出的心魔,是他的?劫。

他一?生未有,未生念,師父說他有天生修習無?道的?慧,合該走此道。而他後來修行,也果如師父所言般無比順遂。

只是,突破蛻凡之後,修為卻有停滯,一?停便是近三十年。

修行需破重關。

他之?前?太過順遂,未有便,終究有所缺陷。

那些未竟的?,會衍生出心魔,似乎也理所當然。

但,若那並不是心魔呢而是他所落那三年記憶之?中,所真實留存的?吉片羽。

他曾有過的?

意識至此,夢中人竟然真的?漸漸與眼前人逐漸重合。

棲雲君聲音沙啞,似冬日負雪斷折的?枯枝。

他道︰“……是你。”

葉雲瀾神漠然無波。

時至而今,他依舊本能畏懼著棲雲君手中的太清渡厄劍,依舊忘不了,浮屠塔上被劍氣一?次又一次打落的時候所碎骨的痛楚。

恩也好怨也好,他再?也不想和這個人有本分牽扯。

於是道︰“宗主所說的話,我聽不明白。”

棲雲君道︰“我……虧欠你良多。”

葉雲瀾打斷道︰“我和徒弟還有要事需辦,先走一步。”

他邁步往執法堂門口走去。棲雲君想要開口留他,葉雲瀾卻已經快步與他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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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跟了上去。

兩人影很快便消失在執法堂中。

只有棲雲君立在原地,許久。像一座靜默的?冰雕。

程副宗主回到自家府,夫人薛夢蝶已經迎了上來。

薛夫人瞥一眼他手裡白玉玲瓏球,紅一?勾,“好玩麼?”

程副宗主彎了彎眼,道︰“好玩。”

薛夫人端著一?盤紅櫻桃走過去,親了親程副宗主眼楮,道︰“給你做了更好玩的,晚上咱們慢慢玩。”

程副宗主被親得眼尾泛紅,一?雙桃花眼瀲灩生輝,啞聲道︰“娘子饒了我罷……”

還沒說完,就被塞了一?顆櫻桃

薛夫人︰“甜不甜?”

程副宗主:“甜……”

夫妻倆正你儂我儂之時,程副宗主忽然覺到背脊生出一寒意。

而後眼尾余便見到了一?把悉的?劍。

太清渡厄劍。

他打了個寒戰,忙站起,“姬師兄如何過來了?”

而薛夫人則不不慢理了理袖上的?褶皺,行了一?禮,“見過宗主。”

棲雲君已不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師弟在府裡和夫人玩鬧了。

不僅府,但凡夫妻兩人一同出現的?地方,許多時候都會有恩玩鬧之舉,據程子虛的?說話,是“難自”。

雖覺十分不統,也曾經說過對方,但程子虛只是面上答應爽快,私下屢教不改。

前?任天宗宗主收了兩個徒弟,一?個修無?道,一?個修極道,程子虛是後者。

多?年以來,棲雲君並不理解自己師弟的?道。

道,一?生極於一人。

劍為一人所揮,道為一人而修。

然而,道途漫長,天意難料,倘若那人死了,又當如何?

每每如此問,程子虛總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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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不懂。”

棲雲君確實並不太懂,也不想懂。

他還記得某一?回,薛夫人獨自出遠門尋找破關機緣的?時候,他有事找程子虛商量,卻發現自己師弟居然一個人躲在府裡地哭。

自此之?後,他便對極道敬而遠之?。

“我要懸壺峰這三十年來所有的?記錄。”

程副宗主有些驚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這便宜師兄從來都不管天宗事務,今日是撞了什麼邪,竟找他詢問起天宗部的來。

他向薛夫人眨了眨眼,薛夫人便會意彎了彎紅,端起那盤只剩一半的?櫻桃回室去了。

“容清絕此人……雖然在醫道之?上十分擅長,但為人上卻有所欠缺。當年劉慶私自煉製回生丹一事,幕後便有他的?推。只不過一?直未找到證據,其人本也並未做出什麼特別危害宗門之舉,故此並未他。”

“至於懸壺峰三十年來的所有記錄,都在此。”

程子虛從書架上取出一個小本本,放在了棲雲君前。

棲雲君將之?拿起,一?目十行觀看?了過去。

片刻,他沉聲道︰“二十六年前?,容清絕出外尋找草藥,半年未歸?”二十六年前?,便是他渡劫傷的?那一年。也是容染父子說將他救下在懸壺峰聊上的?那一年。

程子虛道︰“師兄放心,這可是夫人幫我整理的?記錄,一?般不會有錯。”

而後,他便見到棲雲君一?把將本子摔在了桌上。

太清渡厄劍發出嘹亮的?劍鳴,霜雪般的劍意橫掠四周。

下一?瞬,府之?中已經不見了棲雲君影。

這是程子虛第一次見到自家師兄這樣生氣的?模樣。

有人要倒霉了。

程子虛為懸壺峰的容峰主默哀了一?瞬。

沒有老婆的?男人,脾氣總會是有些暴躁。

他想。

還是娘子摘的?櫻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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