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收拾碗碟離開， 迎面到湛禎， 急忙行禮，按照鹹笙的吩咐道：“公主已經睡了。”

“讓你攔你就攔，不知這裡是誰做主？”

月華聽出他沒真的氣， 裝模作樣的攔了兩下， 便將他放了進去。

鹹笙已經躺了下去。

今天湛禎的表現很不對勁，給鹹笙一種他不會輕易讓湛瑾蒙混過關的覺。

湛禎很快走了進來，彎腰來親他的紅，鹹笙立刻捂住他的，皺了皺鼻尖嗅嗅，問他：“去哪兒了？”

“去看看煉油進度， 你不是不吃水煮青菜麼？”他上的確一子噴香的油味兒， 鹹笙想到今日吃的那碗粥， 看著他的眼神不和了：“你……怎麼會想起這個？”

“看你剛來的時候說不能吃葷， 孤就想著了， 何況若能煉出來，也能大批量生產，以造福買不起的百姓……”湛禎抓著他的手親親他的手指，聲道：“但主要還是想討你歡心。”

他的溫熱，鹹笙卻覺他親過的地方開始發燙，湛禎的眼睛好像要將他吸進去一樣， 他眼睛裡溢出細細碎碎的，心跳加快，抿了抿。

有時候他會產生錯覺， 仿佛跟湛禎真的已經為了夫妻，理智不斷提醒，這種錯覺不可取，可緒往往不控制。

——“若有人敢男扮裝騙孤，孤就把他千刀萬剮，以消心頭之恨。”

他心裡的悸緩緩回去，眼裡的平平的鋪在臉上，出一抹笑容：“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湛禎可能因為秦易曾對他做過殘忍的事而恨他，但鹹笙不會忘記他將秦韜的腦袋割下來，炫耀的拋大軍之中，像蹴鞠一樣拍來拍去的事。

雖未親眼看到，可敵人就是敵人，他的和悅，是對妻子，而不是自己。

他當然可以理解，所有人對待敵人都是殘忍的，一邊抱怨敵國如何殘忍，一邊對敵人做出更殘忍的事，這就是戰爭。

就像湛禎那天在千軍面前說要娶他，在所有人看來是湛禎放過了大都，可其實他一開始就隻準備三日攻下大都，因為後備糧草嚴重不足，而連續兩年馬不停蹄的征戰，哪怕人多，也吃不消，何況後面還有搖擺不定的秦易。

這是後來他離開之後，鹹笙才慢慢想通的。

他心裡連續列很多條來告訴自己湛禎本沒那麼好，回手準備休息，湛禎卻欺親了他一下：“相公疼你都是應該的，不可以道謝。”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為何不殺我二哥？”

當時二哥跟著俘虜一起回來，他十分震驚，青姨大哭了一場，所有人都以為湛禎把他殺了的。

“因為孤本來準備攻下大都，將你們全家綁起來，一口氣殺了，才更有就。”

“……”鹹笙咳嗽兩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好心。”

湛禎看著他的表，問：“你生氣了？”

“沒有。”

湛禎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哄道：“這是當時的想法，你知道的，孤不騙人。”

鹹笙垂著睫。

不騙人，不代表一定要說實話，湛禎的話在他看來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哪怕事實如此，心裡還是難免不舒服。

但他很快把這點兒不舒服丟了，這樣也好，他可以越發認清兩人的位置，他也親了湛禎一下，只有客套，道：“我累了。”

湛禎沒心沒肺的問：“孤今晚能不能上床？”

鹹笙翻背過去，低聲道：“隨便你。”

湛禎立刻寬，手把他摟過來，鹹笙皺眉，被他發覺緒不對。

湛禎親昵的湊過來看他：“你不高興？”

“沒有。”

口是心非。

湛禎想著，不是很願的道：“那我下去睡？”

鹹笙沒吭聲，湛禎還想再讓他挽留一下，又怕惹他生氣，老老實實走向了小榻。

鹹笙聽著邊的靜，忽然又沒了脾氣，這家夥真是，該敏的時候不敏，他歎了口氣，拉高被子，很快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對鹹笙來說，他的在漸漸轉好，對於湛瑾來說，只要不回宮，就沒什麼煩心事。

對於湛茵來說……

阿瑾真是烏，哥哥真的又不許進太子府了，滿心鬱悶，隻好去纏湛瑾，想看他子有什麼。

格率直，但人卻不傻，湛瑾也知道不給看些東西很難打發，便借著一起買的機會將戚思樂給的東西戴了，果然事後，湛茵就隨便找個理由把他扔了，乘車去了太子府。

湛瑾無可奈何的目送遠去，邊忽然傳來聲音，江欽踱步過來，問他：“買？”

他回神，行了個禮，道：“阿茵喜歡，我們就一起來看看。”

江欽眨了眨眼，指了指不遠的脂鋪子：“聽說那老板娘得了太子妃的指點，研究了幾樣上好的面脂，我陪你進去看看？”

那鋪子門前居然人滿為患，湛瑾看得迷極了：“這麼多人……都是衝著嫂嫂去的？”

“可不是，雖然子不好很出門，可整個上京城幾乎都是的傳說。”江欽煞有其事，道：“聽說吃的幾樣糕點小食，如今每天都限量販賣……因為排隊人太多，供不應求。”

湛瑾也有些慨，兩人朝前，脂鋪子前忽然有人大打出手。

一個婦道：“你這小賤蹄子，什麼？看一眼你就能太子妃了不？”

另一個婦道：“你能！就你能！！看你那豬樣，回爐重造也塑不太子妃一手指頭！”

“你說什麼呢你！”

有人拉，有人勸，側還有人問：“這太子妃是哪個？”

湛瑾還沒搭話，就有人熱心解釋：“還能是哪個？自然是大梁長公主了，太子殿下眼高於頂，秦樓的宣君姑娘都不放在眼裡，給他捧在手心兒裡的，自然是稀世罕見的貌。”

“這跟們有什麼關系？”

“據說搽了那，就能跟太子妃一樣如凝脂唄！”

耳邊還在議論，湛瑾角搐不止，江欽也了鼻子，慫恿他轉，“我知道有家店，你嫂嫂最吃，雖然人也多，不過你皇兄經常買，掌櫃的看我眼，應當能準咱們走後門兒。”

這廂，湛禎收到了下人稟報：“阿茵公主求見，說有正事要親自跟您通報。”

下人等著他開口攆人，意外的是，湛禎居然答應了：“讓進來。”

“哪有這樣的哥哥，自家親妹妹進門還要等人通報？知道什麼親妹妹嗎？就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爹是我爹，他娘是我娘，他家也就是我家！”

的目落在前方大開的窗戶上，語氣忽然輕了一下，很小聲很小聲的道：“他的小娘子……也是我的小娘子。”

下人乾笑，湛茵對他噓一聲，鬼鬼祟祟的拱著腰靠近那窗戶。

窗欞先出現幾細白的手指，湛茵拉著，小心翼翼的探出自己的黑腦袋，卻猝不及防對上一張溫含笑的臉，頓時一愣，“嫂，嫂嫂……我以為你在睡。”

“天氣好，我坐過來看會兒書。”鹹笙道：“也不能總睡。”

“嗯……”湛茵仰視著他被照的剔的皮，有點兒暈乎乎，直到垂在腦袋後的小辮子被人揪住，湛禎森森道：“來書房說話。”

才齜牙咧的被拽走。

鹹笙若有所思，將書放下，眸子微微凝重。

湛茵跟湛禎形容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不過阿瑾年紀不如我，自然也不如我大……我估計也就跟嫂嫂差不多，你要是允許我進去看看嫂嫂，興許能給你更完的答覆。”

三句話不離鹹笙，湛禎卻沒搭話，只是冷冷道：“出去吧。”

“那我今天有沒有幫到你？”

“不沒有，你還給孤造了困擾。”湛禎有點煩：“高軒，把攆出去。”

高軒走進來，湛茵立刻對他張牙舞爪，害他不得不後退兩步：“公主，請吧。”

“我想留下來吃個飯。”

“滾。”

“……”他一生氣，湛茵就慫，悶悶走出去，小聲道：“過河拆橋，我以後不會幫你了。”

重新路過窗前，立刻撲過來：“哥哥讓我觀察阿瑾，嫂嫂，你幫我打聽一下怎麼回事……”

被高軒拽走，鹹笙則沉思了起來。

阿瑾養在皇后宮裡，與戚思樂關系不錯，湛禎卻不知道這件事，鹹笙大膽猜測，戚思樂絕對知道阿瑾的份，或許幫他一起瞞過了皇后，但皇后也不是傻得……要說完全不知道，在鹹笙看來那是天方夜譚。

他更偏向於皇后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不在乎湛瑾是男是。

至於湛禎，他跟妹妹想必不會太親近，不知道也是有可原，但他會做什麼，鹹笙是真的想不通。

他心裡有些害怕，因為他很大可能會複製湛瑾暴的下場，不，如果湛禎對湛瑾不留面，那麼……自己只會比他慘一萬倍。

當然，就算他留了面，自己的下場也不一定太好過。

他心沉重，書再也看不下去，便讓人關窗上了床。

那廂，月華卻突然匆匆走進來，在他耳邊低低耳語幾句，鹹笙臉一變：“何時進的上京？”

“這東西進來的慢，可如今已經風行，聽說秦樓楚館皆有此，若是太子殿下去了……只怕……”

鹹笙抿，他打這東西的時候自然有重金封口，那人只知道是梁國貴族所用，卻不知是誰用，怎麼用。但他沒想到，自己花重金打造的幾副點白居然會被人窺出商機運來上京。原本梁晉對戰，梁國的東西怎麼也不會流過來，可如今兩國聯姻，這貿易通道自然就打通了。

鹹笙眸子閃爍不定：“拿紙筆來。”

他必須先給哥哥去信，從源頭截斷此，但要寫的十分晦，不能被湛禎讀出異常。

至於已經運過來的該如何理，鹹笙停筆，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湛禎進來的時候，鹹笙已經吹乾墨跡，“這是家書，寄給母后的。”

“魏皇后？”湛禎接過來讀了一遍，道：“怎麼突然給他們寫信？”

“想爹娘了不行？”鹹笙道：“你給我寄走便是。”

湛禎莫名其妙，折起來裝進信封，道：“生什麼氣，給你送走便是。”

鹹笙兇道：“誰跟你生氣了？”

“……”湛禎看他一眼，有些懵，半晌道：“不生氣就不生氣，你兇我做什麼？”

鹹笙抿，忽然踢他一下，湛禎越發莫名，不得不放輕聲音，丟下信封來抱他：“怎麼了？嗯？”

“我不想理你。”鹹笙推他，這在湛禎眼裡完全就是拒還迎，他直接把人抱在上，親他一下，再親他一下，鹹笙便推他的臉，帶著委屈道：“我今日忽然十分難。”

“怎麼突然難了？”湛禎給他心口，哄道：“要不讓皇叔來看看？”

“你昨晚是不是去秦樓了？”

“沒去。”湛禎舉起手發誓：“已經很久沒去了。”

“有人看到你去了！”

“誰？”湛禎皺眉：“定是騙你的。”

“我親眼看到的！”

“……你，你都多久沒出門了，如何親眼看到？”湛禎懷疑他話裡的真實，鹹笙悶悶道：“做夢看到的，我好生氣。”

湛禎心裡驀然湧起一甜意，他又親了鹹笙兩口，溫聲許諾：“不去了，以後都不去了，好不好？”

鹹笙得寸進尺，慢吞吞道：“不不去，還要繞道。”

“都依你。”

鹹笙難得吃醋，湛禎心裡忽然有種苦盡甘來的覺，尤其是當天晚上，鹹笙還很霸道的拉住要他上床睡覺。

他簡直要飄上天了，滿滿的不真實，睡在床上，鹹笙要他抱就抱，要他不許就堅決不，老老實實乾乾淨淨的摟著他睡了一覺。

第二日，他腳底踩著棉花去軍營，鹹笙卻在傍晚換上男裝，讓如意也扮做男子跟著。為了防止被人發現，他特別沒用太子府的馬車，而是重新雇了一輛。

進了秦樓，眼尖的老鴇立刻親自迎了上來，鹹笙側目，如意取出兩顆金元寶，聲氣道：“把你們這兒的姑娘全喊過來。”

老鴇一聽，頓時笑了：“口氣這麼大，我們這兒的姑娘，可不是兩顆金子能……”

如意揮手，後兩個人抬著一個小箱子放在了桌上，打開之後，滿滿一箱金子，閃瞎了所有人的眼。

上京雖兵強馬壯，但要跟大都比，窮也是真的窮，否則也不會人人如此虛榮了。

鹹笙微微一笑：“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