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幾天一路上乏善可陳,那位卓先生在見著方解當日說了不話,可上路之後就只顧著瀏覽沿途風景,方解問他一句他便答一句,而且往往是驢脣不對馬,答非所問。十幾日的行程之後,最大的改變就在於那三匹北遼地的駿馬對豬小花的忌憚漸漸減輕,最起碼敢並肩而行了。
不得不說,豬小花確實是一頭很有個的豬。在河東郡走過大半的時候,路過一個小村子的時候一頭大眼睛雙眼皮的母豬引起了它的注意,於是心大起的豬小花說什麼也不肯再走。它不停的來回打轉,卓先生無奈只好爬下豬背蹲在一邊看螞蟻上樹。豬小花隨即如了繮的野馬一般衝進籬笆院,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
豬歸來之後心滿意足,方解等人看的滿頭黑線。
只是這看起來雄壯魁梧霸氣無雙豬小花回來之後顯得有些,隨即躺在樹蔭下呼呼大睡。卓先生了好幾次,它就是不肯起來。
方解忍不住笑道:“這豬小花的名字還真是沒有取錯,留,這一路上千裡迢迢的走到帝都去,也不知道會遇到多黃花大母豬,他就這麼風流一路豈不是子孫滿堂?”
卓先生認真解釋道:“其實……它眼高的。可是你也知道,家豬怎麼也比野豬漂亮些……是吧?”
方解能說不是麼。
豬小花不肯起來趕路,他們也只能坐在一邊休息。那農戶家主見門口躺著那麼大一頭野豬,險些嚇得昏了過去。卓先生這位在大隋衙中份極高的大人,低聲下氣的過去跟人家陪了好半天的不是。最後又掏了二兩銀子做補償,那農戶這纔回過神來且不打算追究豬小花私闖民宅非禮良家母豬的流氓舉了。
卓先生恩戴德,連連道謝。
閒來無事,方解湊到卓先生邊低聲問道:“卓先生,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說。”
心疼銀子的卓先生顯然興致不高,瞪著那呼呼大睡的豬小花生悶氣。
“修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問題方解問過大犬,問過沐小腰,問過老瘸子,問過很多人。但因爲他不能修行,所以無法理解修行的玄妙。迄今爲止他記住的最深刻的,就是沐小腰說過修行會很疼。每一次修爲上的提升,都會接一次淬鍊。
卓先生看了方解一眼問:“你爲什麼對修行這麼好奇?”
他手放在方解的手腕上,片刻之後就鬆開了手說道:“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質本不能修行?說起來天下之人資質大多平庸,能修行者百中無一。而能修行的人中,一生勤苦也不能超越三品修爲的又佔去十之七八。而你的質……確實很奇特。”
“一百二十八竅,只開了一竅對吧。”
方解毫也不在意這個事實,這種打擊他經歷的太多了。
“不對啊,是開了兩竅。”
卓先生認真的說道:“你看見剛纔跟我要賠償的那個農夫了麼?按照道理說論質來他都比你要好一些。普通百姓,最起碼也要開竅三五。一百二十八竅只開了兩竅的,你是我生平僅見。”
“兩竅?”
方解一怔,心裡立刻翻騰出一陣波瀾。他的臉變幻不停,心裡的覺複雜的難以形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繼續自卑。出樊固之前,他一竅不通。後來也不知道那個青衫男子使了什麼手段,幫自己打通了一竅。離開樊固這兩個多月來,竟然悄無聲息的又通了一竅。
可是方解也知道,通了一竅和通了兩竅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他沒打算把自己之前只通了一竅的事告訴卓先生,想了想問道:“我想知道,九品強者到底有多強。”
卓先生沉了一會兒說道:“你可知道爲什麼清樂山會爲聞名天下之地?一氣觀爲何爲天下道宗正統?”
“因爲一氣觀中有蕭真人。”
方解回答。
卓先生搖了搖頭道:“有件事很有人知道,那就是清樂山先出名,而後纔有聞名天下的一氣觀。之所以一氣觀選擇在清樂山修建,之所以皇帝陛下會封蕭真人爲國師,這其中有很多,我也不能盡皆知道。但有件事可以確定的是……蕭真人有一位師弟,據說驚採絕豔,很年輕的時候就達到了九品境界。”
“有一次他和蕭真人云游到了清樂山,看見清樂山一峭壁上有一塊巨石平整,如同渾然天的一塊銅鏡似的,大小足有三四丈,立於絕壁,大石之下就是萬丈深淵。蕭真人的師弟指著那巨石說這般壯闊景,怎麼能不留書題字?”
“於是他飛一躍上了峭壁,以右拳爲筆在那巨石上寫了氣勢磅礴的七個字。字如龍蛇,石三分。當今陛下知道這件事之後,這才下旨在清樂山修建一氣觀。以一氣觀爲天下道宗正統,蕭真人爲道宗之首,領袖江湖。”
“什麼字?”
“道宗當興於此地”
萬仞峭壁上以拳做濃筆,巨石做宣紙寫就這七個大字,方解腦海裡忍不住幻想那個場面,一時間心馳神往。
“修行九品,天下最強之兵也莫過於己。”
卓先生出一手指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說道:“以指爲刀,也可切金斷玉。”
……
……
到底爲什麼會有了改變?
騎馬而行的方解一路上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十五年來,他的氣海本就不通,換句話也可以說他本就沒有氣海。一百二十八竅形同虛設,如果按照常理,他即便不死,也不過是一個躺在牀上毫不能彈的活死人罷了。
出樊固開一竅,行兩月再開一竅。
以後會不會一直這樣開竅?
如果是的話,那麼自己需要等多久才能開三十六?只有開三十六以上者,才能天地中最純的氣息。淬鍊這種氣息轉化爲氣海中蘊含的勁氣,再將勁氣融四肢百骸,從而讓變得格外強大。這便是修行,可如果按照兩個月開一竅計算,開三十六竅最也要六年。
即便是六年之後開了三十六竅,可也不過是勉強纔有修行的能力罷了。
修行到了九品,甚至有崩石斷流之威。
所以他修行,變得越來越強大。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沒有實力的人要麼被淘汰,要麼爲社會的奠基石。之所以有人上人這個說法,就是因爲那些有實力的人會一直踩在普通人的頭頂上。
騎著豬小花的卓先生看了看垂目沉思的方解,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裡說了一聲可惜。這年的太怪異,明明應該是個多病多災的質,可他偏偏生龍活虎一樣遠比普通人要健壯。而且……他聽大犬說過,方解在半路上手刃了一個四品修爲的高手。這件是要是傳於江湖,立刻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能修行的人殺了一個四品強者,這就好像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拳打了一個年男子的腦殼一樣讓人驚訝。
“等到了帝都之後,我可以幫你託個人。若是演武院不收你,我盡力把你送去雍州城。”
他笑了笑道:“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
方解怔住,隨即在馬背上抱拳深深行了一禮:“大恩不言謝。”
大隋南疆雍郡雍州城裡有一個羅耀大將軍,也不能修行,可是純粹的練竟然達到了九品的境界。他是大隋,或許是整個天下唯一一個能以凡軀達到這樣境界的人。而且,按照推算的話羅耀甚至有超越九品的可能。雖然世間沒有九品之上的認知,但誰也不能否認或許真有這樣的高手存在。
對於方解這樣怪異的質,卓布只能猜測,他或許和羅耀是一個類型的人,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不過,若是要建功立業,似乎還是回大隋西北邊陲的好些,以你的反應和頭腦,不愁不能上位。”
他看著方解說道。
方解笑了笑道:“大隋天下,比我聰明的寒門子弟只怕也是多如牛。可大隋百年,寒門子弟出人頭地的又有幾人?羅耀之所以有現在的就,還不是因爲他曾是皇帝的執傘奴。若是沒有這份機緣,說不得他現在不過是深山裡一個樵夫,貧苦度日。”
大隋上一個皇帝在西北巡視的時候,有一次微服私訪路遇奔牛,那不知爲何了驚嚇而發瘋的耕牛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傷了不行人。皇帝剛要下令手下侍衛屠牛護民,卻見一個年樵夫隨手將揹著的乾柴丟下後大步而去。正面攔著那瘋牛,雙手握住牛角,竟是生生靠著兩臂之力將那瘋牛放翻,再一拳將牛頭砸了一個大坑出來。
這年日後了皇帝的執傘奴,蟄伏數年,終究是在東北樵漁郡平叛的時候大放異彩,被皇帝破格提拔爲五品別將,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屢戰屢勝。
這年,就是羅耀。
一拳砸死奔牛的時候羅耀也是十五歲,毫無疑問現在的方解也沒有這個實力。他有無數個辦法殺了那頭牛,卻絕不能做到以力拼。
所以羅耀就是羅耀,獨一無二的羅耀。
……
……
帝都
太極宮
兵部尚書虞東來快步到了東暖閣外面,早就等在門外的侍太監蘇不畏連忙行了個禮說道:“陛下等著您,吩咐過了,您到了之後直接進去。奴婢一直在這候著,只等著大人您來呢。”
說完這句他低聲音說道:“陛下今兒心裡不痛快,大人小心些。”
虞東來低聲說了一句多謝,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上的冠服後躬進了東暖閣。他低著頭進去,也不知道屋子裡還有沒有別人在。進了門他悄悄掃了一眼,發現椅子上還坐著兩個人,所以心裡稍微踏實了些。
若是陛下生氣的時候還只召見自己,那麻煩說不定大了。
“臣虞東來叩見陛下!”
他袍跪倒,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皇帝說話,虞東來心裡一,腦子裡迅速的盤算了一下自己這幾日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還沒等他想到,一本奏摺從書案那邊扔過來,啪嗒一聲掉在他額頭前面,嚇了他一挑。
“自己看!”
皇帝的聲音中著一失和憤怒,雖然制著,但足夠讓人心驚膽。
虞東來小心翼翼的把奏摺撿起來翻開,纔看了幾眼就大驚失!他擡起頭看向皇帝,一瞬間後背上的冷汗就溼了服。只看了皇帝一眼,他立刻垂下頭頂在冷的青石板地面上。頭的太低所以屁翹起來的相對較高,姿勢看起來有些稽。
“臣不查,請陛下責罰!”
“責罰?”
皇帝冷冷的問道:“朕要是摘了你頭頂上的六樑冠,你可願意?!朕把兵部給你,你卻跟下面的人合著夥的矇蔽朕!朕對李孝宗寄予厚,他卻讓朕失頂!”
虞東來嚇得哆嗦了一下,匍匐在地不敢言語。
他忍不住在心裡嘆息一聲,樊固的事犯了,這次……真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