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犬回頭看了一眼茶樓裡有說有笑的方解和沉傾扇,然後看向沐小腰忽然低聲音問道:“我怎麼覺著你現在渾上下著一子醋味?”
“醋味?”
沐小腰初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犬已經跑出去十幾步遠,不再看路邊的攤位魚缸裡的金魚,而是蹲在一邊看一位老者在兜售四隻小狗。大犬眼力出衆,一眼就看出那老頭裡所謂的西域獒犬崽不過都是柴狗罷了。
沐小腰看向茶樓那邊,心裡不由自主的問了自己一句。
“我難道真的會吃那個小屁孩子的醋?我可是比他整整大上十二歲!”
茶樓中,方解有些無聊的數著盤子裡的花生豆,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怎麼會突然之間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橫和麒麟他們呢?還有……在南燕大理城你們出來的那個孩子呢?”
“那可是個標誌的人兒。”
沉傾扇沒有回答方解的問題,反而慨了一句:“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見了,都會被迷的神魂顛倒吧。”
“好大的陳醋酸腥味。”
方解挪揄道。
沉傾扇白了他一眼,忽然手抓著方解的手住了脈門,方解一怔,但沒有反抗。片刻之後,沉傾扇的臉忽然變了。
“師姐和大犬用了什麼手段,竟然破了你裡的東西。”
“是什麼?”
方解立刻問道。
沉傾扇這才醒悟自己說了不該說不能說的話,隨即搖頭道:“你應該去問師姐和大犬,當初逃出來的時候我是臨時才加隊伍的,他們兩個纔是託之人。如果你想知道,爲什麼不去問他們兩個?”
“我如果能問的出來,何必問你?”
沉傾扇看著方解的眼神從驚詫逐漸變爲欣賞,還有很濃很濃的好奇:“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質有多特殊?明明應該是個殘廢纔對,可你現在壯實的好像一頭獵豹!我現在真想把你帶走,然後綁在桌子上一刀一刀的割開你的子,看看你的經脈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方解知道這個瘋人真能幹出這種事來,所以立刻將手了回來:“你來找我,是不是就想看看我是不是死了?”
“你死不了。”
沉傾扇笑了笑,坐直了子說道:“我這次來也算是機緣巧合,那個在大理城來的孩子已經拜清樂山一氣觀蕭真人門下,隨蕭真人一同進帝都演武院觀禮。那個娃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連蕭真人都對讚不絕口。前陣子蕭真人接到飛鴿傳書,好像有個道門弟子在這邊遇著難,蕭真人派人來查,他待那些徒子徒孫的時候提到你的名字說是找到你之後妥善保護送到大隋帝都,我整日待在一羣臭道士邊也無趣,索跟來瞧瞧。”
“修行奇才?”
方解沒理會話裡別的容,倒是對這四個字格外的興趣。
沉傾扇嗯了一聲說道:“你現在雖然開了兩竅,但毫無疑問在修行上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那個娃可不一樣啊,……一百二十八,全開。”
方解臉一變,眼神裡的疑和驚訝難以掩飾。
“你知道一百二十八氣全開意味著什麼麼?”
沉傾扇微笑著語氣輕的說道:“意味著可能是普天之下或許排在第一的修行天才,這種質甚至被蕭真人稱之爲神。在蕭真人的調教下,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就能晉五品,甚至六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之天下間就將再多一個九品高手。”
看著方解變幻不定的臉,沉傾扇笑著問:“嫉妒了?”
方解緩緩搖了搖頭,看著沉傾扇認真的說道:“我已經習慣了被人稱之爲廢,所以對你口裡的天才真沒有什麼嫉妒之心。倒是你……語氣裡的酸味之濃,甚至帶著殺氣。”
沉傾扇微微怔住,隨即嫵一笑道:“你說的沒錯啊,我是真的想殺了。”
方解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路邊站著的沐小腰看似隨意的問:“沉傾扇,是不是能威脅到你的人,你都想殺掉?”
沉傾扇沒回答,而是也看向沐小腰說道:“別擔心,不夠格。”
路邊
大犬看著那四隻小狗,聽那個賣狗的老頭吹噓這狗有多名貴忍不住撇了撇。在那老頭裡,這四隻狗長大後都是能與獅虎一對一撕咬也不落下風,能輕易將西北狼撕隨便的西域獒犬。這樣的謊話,本騙不了人。
他不屑的白了那老頭一眼,忽然發現那老頭喂狗用的盤子有些特別。他蹲過去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雖然那盤子髒兮兮的滿是污垢,但大犬還是認出來這個盤子竟然是曾經商國皇宮裡的東西,如今商國已經滅亡,當年羅耀一把火燒了皇宮之前,將大部分好東西都裝車送回長安城敬獻給了大隋皇帝陛下,藏於大隋進攻,現在能流傳在世面上的,都是珍品。哪怕僅僅是這樣一個碟子,如果懂行的人看到只怕立刻就會砸錢買下來,拿到商行,就能換回來讓人震撼的一大筆銀子。
大犬看著那盤子,又看了看賣狗老頭,心說這老傢伙肯定是不識貨,不知道怎麼得來的這個盤子。
於是他打算把這個盤子搞過來,可轉念一想,若是直接提出來買這個喂狗的盤子,那老頭肯定生疑心,到時候再獅子大開口就不好辦了。
大犬靈機一,指著那四隻小狗問:“多錢一隻?”
“十兩銀子,一文錢都不講價。”
老頭一本正經的回答。
大犬咬了咬牙,然後笑著說道:“都是純種的西域獒犬啊,十兩銀子倒是公道價……這樣,四隻我都要了,能不能便宜點?”
“說了不講價!”
老頭白了大犬一眼。
大犬心說算了,那盤子最起碼值幾百兩銀子遇到喜歡的說不定能賣上千兩,爲了這個,花四十兩就花四十兩吧。
他了銀子,用一個木箱子把四隻小狗裝好假裝要走,然後又爲難的對那老頭說道:“老人家,我缺一個喂狗的東西,要不你把這破碟子送給我得了。”
老頭看白癡一樣看著大犬,角撇了撇說道:“別逗了,我還靠著這盤子賣狗呢!”
……
……
襄水
楓林渡
就在方解在大街上路遇沉傾扇的前一天夜裡,一個一襲月白儒衫年輕俊男子,騎著一頭巨大的白虎到了楓林渡口,已經是深夜,所以楓林渡口所有的渡船都已經靠岸。漁夫也好,船的水手也好,都已經進了夢鄉。
白男子看了一眼月下岸邊整整齊齊停靠的漁船忍不住微微皺眉,他輕輕著白虎的額頭低語道:“伏魔,如果這麼晚了去把船家醒讓他渡我過河,是不是有些不道德?而且,如果醒了一個擺渡人他吵鬧起來,會不會讓其他人都起來幫忙罵我?你知道佛宗弟子是不能罵人的,所以如果他們無論怎麼罵我,我也只能聽著不可反罵回去對不對?”
那巨大的白虎似乎是聽懂了,點了點頭髮出一聲極低的嘶鳴。
白男子笑了笑,眼神明。
他生的極,若是換做裝即便仔細去看只怕也很難分辨的出來。他比男人,比人,所以無論他是男是,都是天下難尋的人。
“明王說,要時時記著向善……我若是吵醒了人家,那就不是善舉。雖然也不是大惡,可終究會讓人心裡厭惡。當年明王賜我法號塵涯,是告訴我哪怕我心中只有一粒微塵,也最終會與佛咫尺天涯。明王說,當我心中無塵污垢的時候,就能爲佛宗的第五個天尊。”
白虎靜靜的聽他說話,不時畏懼的看一眼這個角上有明笑意的男子。這男子看起來和善文雅,無法想象當初他是怎麼降服這頭兇惡猛的。
“前十年,我一直在想什麼是塵……後十年,我一直在找心中之塵,可我一直沒有找到……爲什麼?”
白男子看著那些漁船說道:“自然不是因爲我心中無塵,如果真的無塵,我或許已經和師尊同坐羅漢堂了。但我沒有,師尊一念便能讓我跪伏。當我找了十年依然沒有找到的時候,我越發的心急,越急,越是不能通悟。可就在剛纔看著這些渡船聽聞那些漁夫的鼾聲,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著白虎的額頭輕輕說道:“我找不到心中之塵,那我就自己放一粒塵進去。然後我再把它拿出來,你說好不好?”
白虎子微微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河就在我眼前,船也在我眼前……我需人來渡我,可人卻不願渡我?怎麼辦?”
他翻從白虎上下來,一無塵污垢的白在夜風中輕輕飄擺。他的步伐極緩慢,但前行的速度卻極快。
他一邊走一邊輕聲自語道:“別人不肯渡我,而我只好渡己。”
法號塵涯的年輕僧人輕輕一躍上了一艘渡船,雙腳落在船甲板上的時候,漂浮在水面上的渡船竟然沒有一一毫的震,水波如何擺弄船隻,船隻就如何微微搖晃。塵涯上船,就好像船上只是落下一片葉子。
站在船上的塵涯看了看天空中的皎潔月亮,雙手合什低語一聲:“明王說渡人先要渡己,今日卻要因爲渡己而先要渡人。今日借一艘船,但求來日用來慈航普渡。”
第二日太升起的時候,漁夫羅三癩子了個懶腰從船篷裡鑽出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江邊溼中微微帶著魚腥味的空氣,回對自己婆娘吆喝道:“你去楓林鎮幫我買一壺酒回來,今兒若是渡客不多,我打算去上游捕些魚蝦,晚上喝一口。”
他婆娘應了一聲,整理了一下大早晨就被丈夫弄了的前襟,著服在那兩個已經起的顆粒上帶來的微微快,臉上還殘存著沒退去的紅:“那你自己小心些,前日吃了人家宋二的酒,被他嘟囔了兩日了,今晚讓他一起喝就是,省的被他說你小氣。”
羅三癩子笑了笑道:“宋二那個懶貨,今兒怎麼還沒起……咦?宋二的船呢?難道一大早就有渡客讓他送過河去了?”
他妻子眼尖,往對面看了看道:“船在對岸,可爲什麼他撐船走的時候一點靜都沒聽到?”
羅三癩子嘿嘿笑了笑道:“還不是你的聲音太大,外面就是打雷下雨只怕也聽不到!”
人的臉一紅,別過頭去不敢看丈夫挑逗的目,可才一扭頭,忽然啊的驚呼了一聲。
羅三癩子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了?”
“宋……宋二!”
人指著一邊說話,聲音裡都是抖。
羅三癩子連忙看過去,只見同村漁夫宋二的首就在水面上飄著,那就靠在自己船邊所以沒被水沖走,面孔朝上,閉著眼,臉上沒有什麼驚恐表。就好像依然在睡似的,只是……額頭上多了一個圓圓的小。被江水沖刷了一夜,也不知道那腦殼裡是不是已經空了……
他再仔細看時才發現,宋二的不遠水草裡纏著的就是他妻子的首,人的懷裡……還的抱著纔出滿月的嬰兒。與宋二一樣,人和嬰兒的額頭上都有一個圓圓的小。
對岸三十里樹林邊,塵涯輕輕採下一片樹葉把葉子上的珠滴進裡。然後雙手合什唸了一遍轉生咒,這才輕手輕腳的摘下一顆野果送進裡。
“伏魔,你要記著。”
吃了幾顆野果的塵涯對那白虎一臉慈悲寶相莊嚴的說道:“花花草草也有生命,也知疼痛苦楚,我採下果子就是傷了它,本該果落地來年發芽的種子被我吃了,也是殺生……所以我要念轉生咒爲它超度。”
也不知,宋二一家的鬼魂會不會在他後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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