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
只有兩個人
方解和桑颯颯。
兩個人似乎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的面對面坐著說說話了,看起來桑颯颯竟是有些張,格外的珍惜這一點點時間,讓自己用盡最大的力氣去這一份安靜。桑颯颯知道,就要到決戰的時候。
方解需要安寧。
“要不要睡一會兒?”
問。
方解笑了笑,坐到桑颯颯邊,就在地上坐下來,頭枕著桑颯颯的。那一馨香,沁人心脾。
“如果我說,你一定會功的,這樣的話是不是顯得有些俗氣?”
微笑著問。
笑起來的時候,鼻子上那小小的褶皺如此的可。
方解閉著眼,躺在上笑。
“其實我知道,這不是你最後一次面臨危險的決戰。這次決戰之後,你還有下一次。你是一個偏執的人,如果不把自己心裡的目標都完,你是不會停下來休息的。你是一個偏執的人,如果不把你解不開的謎團都解開,你也是不會停下來休息的。”
著方解的頭髮:“那就短暫的休息,在我這裡。”
“其實已經沒有什麼解不開的謎團了。”
方解閉著眼睛輕聲說道:“這次如果我勝了,會用一段時間來穩定……然後我要去大雪山,要去看看那個神的東西。那不是因爲我好奇,不是因爲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因爲……桑死在那了。無論如何,他是你的親人。”
桑颯颯微微一怔,鼻子有些發酸。
“就算他是我的親人,卻沒有你親近。”
俯,抱著方解的頭:“你是我最親的人。”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這麼抱著。過了好一會兒,桑颯颯才笑了笑,在方解服上蹭掉眼淚:“其實我覺得自己一直都不是很瞭解你,甚至有些糊里糊塗的就做了你的人。”
“怎麼樣纔算瞭解我?”
方解擡頭看著:“要不要我分給你一個巨大的?”
“什麼?”
桑颯颯問。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信嗎?”
方解看著桑颯颯的眼睛認真的說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裡忽然有一種無與倫比的舒服,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覺。輕鬆,徹的輕鬆。這句話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可能對任何人講出來,但是現在,偏偏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他說了出來。
桑颯颯顯然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方解握著的手,就好像一個固執的孩子,自顧自說著:“也許對你來說這是一個神話故事,但是對我來說卻是一種無法解釋的真實。我知道當我說出這一切的時候,你可能覺得我是在編故事。那麼……就把這個故事聽完吧。”
桑颯颯點了點頭,很認真。
方解開始訴說,訴說自己的一切。
訴說他從什麼世界來,訴說自己經歷的一切。桑颯颯最初的時候,因爲驚訝張開的好大好大,可是到了後來,只有心疼。心疼自己的男人,經歷的這一切磨難。或許是到了方解的苦,所以在流淚。
“我以爲,這個自己永遠不會說出來的。”
方解手,抹去桑颯颯眼角的淚。
“你信?”
他問。
桑颯颯點了點頭:“我信。”
方解笑了笑,很滿足。
“這種事,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我上輩子也沒有做過什麼大功德,爲什麼會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所以有一段時間,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很迷茫。我不停的去想,讓我重生的目的是什麼?所以在後來做事的時候,我總是有一種使命。”
方解自嘲的笑了笑:“就是這種可笑的使命,讓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戰無不勝的,因爲我有主角環啊。”
“主角環是什麼?”
桑颯颯問。
方解啞然失笑:“一種修辭而已,別在意……我在一開始以爲,我來,一定是有所目的的。我一直在等著有一天自己覺醒,忽然之間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真他孃的扯淡啊……我居然真的在等著,居然真的很認真的在等著。然後我發現,本就沒有什麼使命,我被丟在這裡更像是一場意外。”
“你的前世,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桑颯颯問。
方解靠著的小腹,想了想後回答:“在那個世界的時候以爲那個世界滿是污穢骯髒沒有公平正義可言,也曾面對種種不公憤怒異常。等我到了這個世界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曾經生存的世界那麼好。”
“你想回去嗎?”
桑颯颯忽然很認真的問。
方解沉默了,猶豫了,很久。
“想”
他看向桑颯颯:“但我不會回去了,因爲你們。”
……
……
“還真他媽的有些張啊!”
葉滿紋笑著,有些猙獰。這猙獰不是因爲他要發怒不是他要做什麼,就是張。當然,其中還有興。作爲控天會中新的一代人,他們上肩負著中興的使命。他們夢想著恢復先祖時候的輝煌。
現在,這一刻就要來了。
獨孤炳文笑起來,卻沒有嘲笑。
因爲他自己也很張。
“明天就是大朝會了……”
崔右把玩著手裡的一個鼻菸壺,臉異常的凝重:“我們已經準備的足夠多,已經準備的足夠久。到了現在,說實話已經沒有什麼可準備的了。我們只是只能等待著明天到來,然後按照我們的計劃一步步的走下去。”
今天這間屋子裡,座位有些不一樣。
坐在正中的不是崔右,也不是那個白老。而是兩個從沒有在獨孤文秀面前過面的老人,看起來這兩個老人倒是比其他人要淡定些。不過獨孤文秀看得出來,他們的淡定也是強裝出來的。
“之所以現在才讓你見到我們兩個,不是因爲不信任你。”
其中看起來有些清瘦的那個老人對獨孤文秀笑了笑,這種笑容看起來格外的難看。就好像你看到一顆至活了幾百年的大樹,那幹老的樹皮上忽然裂開一個口子,對你笑了笑……獨孤文秀甚至覺得,一棵老樹對自己笑,可能看起來都要更讓人舒服些。
“你可能很好奇我是誰,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老人的臉確實比樹皮還要難看,不僅僅是因爲他的皮已經鬆弛到了一定地步,還因爲他的臉上有一道猙獰恐怖的疤痕。這道疤痕並不是很長,看起來大概和小拇指的長度差不多,就在額頭正中。
而他說話的時候,喜歡擡起手這條疤痕。
“明天,一切都結束之後,我會告訴你我是誰。”
老人看起來,依然自負。
但是獨孤文秀有一種覺,這種自負是抑之後的發。就好像一直以來,他的自負都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制著,一直到了現在這種制才解開,然後他終於能完全的釋放出自己。所以獨孤文秀竟然生出一種錯覺……他覺得這個老人很可憐。
坐在這個清瘦老人邊的,是一個老婦人。
看起來和清瘦的老人一樣的老……不,比他還要老。獨孤文秀無法判斷這兩個老人誰更老一些,但是他知道人在一定年紀之後蒼老的速度比男人要快的多。六十歲的人,往往比六十歲的男人看起來要老。
從衆人對這兩個老人的態度來看,似乎這個老婦比起那個老者更人尊敬。
但是,這個老婦在看向老人的時候,眼神很不一般。
“他說的沒錯,年輕人。”
老婦說話的時候,聲音好小撕開織錦的聲音一樣刺耳。
“等明天之後,這個世界就會恢復秩序了。到時候你們這些小輩就能真真正正的品嚐到,那掌控天下的滋味。說起來,你們這幾個人,包括白家的小子,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你們只能通過別人的描述,來幻想那種滋味。”
“明天,肯定會功的。”
老婦笑起來,比老頭笑著的更難看。
“我記得,曾經我看著控天會到了巔峰,也看著控天會走向低谷。這些年來,因爲萬星辰的存在,確實的我們不敢如以往那樣行事。我無需否認什麼,到現在我依然對萬星辰充滿了敬意。他是敵人,但他是一個強大的敵人。我們必須承認,在萬星辰坐鎮長安城的這二百年來……我們必須老老實實的,甚至要活在地下來躲避他的探查。”
老婦指了指四周的牆壁:“知道爲什麼我讓人在牆壁裡面砌上了一層銀磚嗎?我只是想阻擋萬星辰的探查啊,那個傢伙的知力太強大了……我們兩個只能躲在金屬後面,躲避萬星辰的知力。”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
老婦笑著說道:“新的時代即將到來,但新的時代還是我們的時代。我們兩個終究是會死去的,所以新的時代是你們的時代。當你們開始品嚐到掌控天下的滋味時,你們就會深深的著迷。”
“你相不相信,方解明天會死?”
老者忽然問了獨孤文秀一句。
這句話把獨孤文秀問的愣住,一時之間他竟是不能回答。但是他的猶豫沒有出賣他,因爲這種猶豫反而更讓人相信。所以老者忍不住笑的更加歡暢起來,而他的歡暢,在獨孤文秀看來無異於鬼哭狼嚎。
“看來你在懷疑。”
老者看向老婦:“我改主意了,我決定告訴他我是誰。”
“爲什麼?”
老婦問。
老者看向獨孤文秀:“如果這個人可以相信的話,那麼我爲什麼不敢告訴他我是誰?如果他不可相信,他知道我是誰後一定會急著想把消息送出去……那麼,他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擡起乾癟的手,用枯木一樣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都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不過還好,還沒有老糊塗到那個地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在懷疑我死沒死,我怎麼死的,所以江湖上有很多關於我的傳聞,但這些傳聞都是假的,他們在不斷的揣測探查我的下落,還不是因爲怕我?年輕人……我,是天下第三。”
最後幾個字,他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覺。
“天下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