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忽而傳來了一名兵卒的稟報聲“頭兒, 已接完。”
山宗頭還低著,話被打斷,便不問了, 蹭了下神容的鼻尖,帶著笑直起“知道了,先回驛去等著。”
兵卒退去,他手在腰後帶一下, 帶著穿過礙事的幔帳, 在案後坐下。
神容問“接什麼?”
山宗挨著坐下, 一手搭在後“我是帶著任務來的。”
神容此時才留心他胡服擺上沾染的塵灰, 馬靴上也是, 便知他此行一定是日夜兼程而至。“什麼任務?”
杜心奴早在案頭上備好了酒水, 山宗端了酒盞飲了一口,仿若潤了個, 才說“你哥哥已煉出了第一批金,雖數目有限,但畢竟是首批,要遠送至長安,總得有人護送。”
神容眼角微挑,這才知道他為何會來,否則便是又破了他那不出幽州的規定了。
“果然,我也推斷他該煉出來了。”
想了想又問“那我哥哥如何說?”
山宗揚著角“他當然是不高興的。”
長孫信煉金一個月便有所得, 有心盡早送呈給新君過目, 特找趙進鐮商議送金都事宜。趙進鐮如今既然知道山宗所想,自然而然就提出讓他走這趟。
長孫信雖不樂意, 卻也沒穩妥可靠的人可用,那日在山中遇到山宗, 沒好氣地在他跟前道“難怪你口口聲聲要助我早日煉出第一批金,原來早就打好了主意!”
山宗想起,又笑一下,他的確早就打好了主意。
神容料想也是,這麼久沒來信,可能對那日留下的話也心有不滿。
想起信,瞄一眼山宗“你的來信,我母親並沒有看。”
就不直說已經燒了。
山宗稍稍換了個坐姿,一手搭在後,一手擱在膝頭,眼垂下,嗯一聲“大約也能猜到。”
神容眼神一下“你在信裡究竟寫了什麼?”
“寫了該寫的。”山宗說著,忽而慵懶地一笑“放心,我隻寫了那是我一己之願,沒寫你對我做的那些,就是裴夫人看了信,也怪不到你頭上。”
神容頓時咬了咬,蹙眉看他“什麼我對你做的那些,我對你做什麼了?”
山宗眼底沉黑,落在上,耳邊幾發微,是剛纔在幔帳間掙紮之故,他搭在後的手過去,了一下,聲音低沉“你對我做過什麼,還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不?”
那些故意的撥,那些對他使過的花招。
神容隻覺他臉上神又邪又壞,偏頭避開了他的手“你得意。”耳邊被他手指過的地方已經熱了。
山宗手搭回去,想起裴夫人沒看他的信,眼神停留在側臉上。
他還有什麼可得意的,現在是得意的時候了。
直到外麵天已黑下,杜心奴才又回到這間屋子的門外來。
尚未開口詢問還有無要伺候的地方,裡麵的人已經出來了。
神容先出來,往後瞄一眼,山宗跟著走了出來。
理一下臂彎裡的披帛,往外走了。
紫瑞和東來立即跟了上去。
杜心奴看了看背影,向山宗施禮“莫非郎君與貴人相談不快?”
山宗沒回答,隻笑了笑,跟上神容影。
神容登上車時,便聽見車外一聲馬嘶,窗格外出山宗打馬接近的影。
怔一下“你要與我一同走?”
山宗頷首“有何不可,走吧。”
馬車隨即就了起來。
神容看著他在窗格外的影,長安街頭的燈火明暗替,愈顯得他馬上坐著時的腰窄,踩著馬靴的結實修長。
看了好幾眼,心想真是隨妄為,當這裡是他的幽州不。
本以為到去驛的那條路時他就會改道,沒想到沒有。
山宗就這樣騎著馬,護著車,直到了趙國公府附近。
神容吩咐停車,朝外看,輕聲提醒“你還不走?”
暗暗的燈火掩著眼前青石鋪就的路麵,山宗在馬上,目看著前麵趙國公府所在的方向,低沉說“急什麼?”
神容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看到了前方約的一個人影。
“有人,”擔心被人看見,低低說“你該走了。”
山宗忽而一,下了馬,接著眼前車簾一掀,他直接進來了車裡。
神容被摟過去時毫無預兆,他的已結結實實堵住了的。
的心瞬間被提了起來,下頜忽被他的手輕輕一抬,他的跟著落在了頸邊。
腰上沉沉的,從腰側直到腰後,是他的手了過去。
神容輕著,又提醒他一回“有人。”
“那你就別出聲。”他聲沉沉地在耳邊。
神容頸邊轟然熱起,這種細細的吻就像張網,難捱又不甘地低語“還提我對你做過的,你分明對我做過的更壞。”
山宗吻在耳邊“在我跟前,你就非不肯認輸是不是?”
“偏不。”神容呢喃,陡然心頭一撞。
是他含住了耳垂,又猛然吻了下來,有意一般用了力。
等到神容忍耐不住,差點要真出聲時,山宗才終於放過了。
“我先走。”他聲音低得隻有彼此可聞“回頭再見。”
神容還在急,昏暗的車看不出他神,隻覺得他聲一直沉著,似與往日不太一樣。
眼前車簾一掀一落,他利落地出去了。
幾乎同時,馬車就繼續往前駛去。
山宗翻上馬,在路邊暗,看著神容的馬車往前,眼掃向前方那道剛剛見過的人影,到此時那影還在那裡徘徊著沒走。
錦玉冠的一道人影,那是裴雍,山宗一眼就看見了。
盡管神容之前沒說從何而來,他也大概猜到了,聽裴元嶺說過,今日有裴雍的燒尾宴,是從宴席上過來的。
山宗沉沉目掃過那人影,又看一眼神容的馬車,才調轉馬頭離去。
馬車在趙國公府門前停下,神容才緩下急切的呼吸,車外雀無聲,便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免得被看出來。
“阿容。”
忽來喚聲,神容立時回了神,揭開車簾探出去,裴雍從趙國公府門前匆匆走到了車邊。
“你可算回來了,我一直等到現在。”
紫瑞在車邊放下墩子,扶神容下來。
這短短的一瞬,神容心裡已過了一遍,甚至還朝山宗送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沒見到他影才定心,鞋踩到地時,臉上已帶了笑“二表哥等在這裡有事?”
裴雍宴席間所著的圓領錦袍都沒換便來了,打發了隨從,隻獨自在這裡,輕聲道“我剛送姑父姑母回來,聽說你還未歸府,擔心你對之前的事心有不快,又擔心你誤會我意思,必須要等你回來。”
神容往敞開的大門口走“二表哥言重了,有話不如進來說,你是表哥,豈能在府門前怠慢。”
裴雍攔了一下“不敢驚擾姑父姑母,我隻想與你說幾句。”
神容隻好抿,往後看一眼。
紫瑞馬上會意,悄悄推一下旁邊的東來,又大門口提燈守著的仆從退回去。
左右隨從將馬車引去了後門,大門口很快隻剩下他們二人。
神容走上府門前高闊的臺階,停下腳步“二表哥說吧。”
裴雍借著府門前高懸的燈火看神,側臉對著他,耳邊頸邊似有一抹微微的紅,他沒太看清,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道“我今日在宴席間不是在捉弄你。”
神容臉轉過來,頓了一頓,眼神淡了,反而更顯出冷艷“那就更不該了。二表哥往後不要做這種事了,若是真捉弄我倒也沒什麼,不捉弄我卻還如此行事,實在說不過去。”
裴雍愣了一下,已直接走府門。
他餘下的話一個字也沒得到機會說。
神容提著擺,快步走回自己房,反就合上了門。
希會錯了意,偏偏沒有。
慢慢捋了一遍頭緒,又蹙了蹙眉,忽而心思一轉,想到山宗,難道方纔他看到了?
……
這點小靜並沒有驚擾到國公府。
次日,紫瑞來伺候神容起時,特地提了一“主可以寬心,主母和國公都還沒聽到風聲。”
神容沒問是指山宗的事,還是指裴雍的,也不想細說,隻隨口應了一聲。
紫瑞正給係著襦上的絳係帶,門外來了個仆從,說請主去見國公。
神容看了一眼,是父親邊的侍從。
紫瑞聽見,不小心地看了看神容。“沒事,”說“我去看看。”
趙國公在書房裡坐著,著深絳的寬袍便服,一張白麪無須的臉被襯出了微微的冷肅。
神容進去時就看到這形,回來這麼久,父二人幾乎日日見麵,就此番去幽州關外探來的地風也討論過許多回了,但哪一回都未曾見過他有如此嚴肅的臉。
心思輕,近前兩步,屈膝“父親找我。”
趙國公像在想著什麼事,聽到聲音纔看過來“嗯,坐吧。”
神容隻聽到這一聲,沒了下文,愈發覺得古怪,在他旁邊的榻上坐下。
抬頭時,卻見父親拿起了手邊的一封拜帖,隻一眼,就掃到了封麵上剛勁有力的兩個字,心中一。
山宗。
“幽州送來了首批冶煉而的黃金,已接完繳了國庫,聖人應會擇時日嘉許。”趙國公拿著那封拜帖道。
神容淡淡點頭,雙手擱在膝頭“那就好。”
“押送這批黃金京的是誰,你應當猜到是誰了。”
何止猜到,分明都已見過了。神容不語。
趙國公將那封拜帖扔在桌上,起,在麵前走“山宗,我沒想到這小子還敢遞拜帖來求見,你知道他想乾什麼?”
神容著擺,輕輕啟“他想乾什麼?”
“他想登門求娶你。”
神容頓時心跳急了,他果然敢。
趙國公慢慢踱著步,雙手負在後,臉仍嚴肅“他說在幽州與你重逢後就有了此意,我還沒告訴你母親,免得不快。先將你來知會一聲,你倒也不用擔心。”
神容想起了山宗在杜心奴說的話,他確實將在此事裡摘乾凈了,全了他一人的事。
現在父親還反倒在寬。
掀起眼,口氣很平靜“那父親可會見他?”
趙國公拿起那張拜帖,看了一眼上麵的落款,擰眉又丟回去“便是不提他當初所作所為,如今竟他還想以幽州團練使份來求娶,也是異想天開。沒有見他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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