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很淡，紅崗村的西山籠罩在黑之中。馬八著皮甲站在佇列的最前麵，後是宛如長蛇般的隊伍，正源源不斷地下山，在平地上匯聚，一刻鐘時間，近千人將平地鋪滿。

山道馬匹無法通行，潛紅崗村的討天軍全都步行，包括大將軍饒強鋒。沿路還算平安，馬八帶路繞開軍鎮和暗設的關卡，五千人悄無聲息地穿過了軍的包圍。

饒強鋒提著斧子來到馬八邊，問道：「馬將軍，這裡就是紅崗村嗎，這裡離軍的輜重營還有多遠？」

馬八應道：「大將軍，從這裡前往輜重營，走道的話約有六十裡，不過有條小路可以直接穿過去，有四十裡左右。」

饒強鋒看了天，已是寅末，從盤蛇山駐地到這裡耗用了近四個時辰，將士們已經筋疲力盡，不可能再急行軍前去襲營。饒強鋒道：「大軍要駐紅崗村，馬將軍你是本地人，我給你一千人馬你先行進鎮，給兄弟們準備好吃食住。」

紅崗村很偏僻，在山林之間，隻有一百多戶人家，除了收藥材、山貨的商販有人來，平日吃用多是自給自足，七裡外是杏花鎮，逢四、九村人才會去鎮上。

馬八帶著人進村，狗聲響起，很快便平息下去。半個多時辰後，等饒強鋒帶著大軍進駐村中，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驚惶地看著這批鎮的軍隊。馬八找到王裡正，也沒瞞把討天軍過境的訊息告訴了他，讓他村中人家準備飯食、騰出房間讓討天軍休息。

王裡正知道，全村人的命就在一念之間，討天軍是什麼人，是夥子強匪，殺人如麻，這麼多討天軍，村裡這幾百人的命就像風中之燭，稍不留意就要熄滅了。王保全一麵按照馬八的吩咐，讓村民們不要悋惜糧食，趕做飯，一麵跟著馬八，馬八算是村裡人，全村人的命就靠他說好話了。

牛小三是貨郎，挑著副擔子走村串戶，針頭線腦，小孩吃的糖果都很村裡人歡迎。太才爬上一竿高，牛小三便擔著貨挑子來到紅崗村，他有半個月沒來了，這次貨備得足，應該能攢幾十文錢回去。

村裡靜悄悄的，牛小三有些奇怪，放下挑子汗準備吆喝兩聲，聽到自家的吆喝聲大娘大嬸大姑娘還有小孩子會圍在他的擔子邊，牛小三喜歡這種覺。可是，剛張就看到從屋中竄出幾名持刀的漢子朝他圍過來，後不知何時也冒出十幾條漢子，牛小三腦袋一嗡，這是遇上劫匪了。

牛小三走村串戶有些年頭了，遇到過幾次山賊，很識機地蹲下，蜷著子抱著腦袋，耳邊聽到一聲笑語，「喲，還是個行家。」被推搡著進了旁邊的院子，牛小三看到地上躺滿了人，鼾聲此起彼伏，牛小三驚呆了，這是哪裡的好漢來了，怎麼這麼多人，紅崗村完了，自己怕是也要完了。

…………

巳時二刻，馮思延率領四千輕騎出現在梟鎮，沒有意想中的阻擊。偵騎馳鎮，不一會便馳出稟報：「鎮中無人。」馮思延不敢大意，命令退後兩裡，等待步兵的到來。午時前，四千步

兵拉著輜重到來，馮思延派出八百兵丁鎮搜尋，兩刻鐘後，鎮的將士稟報，鎮中空無一人。

馮思延有一拳擊在空的覺，懷著一僥倖下令進鎮。鎮中真的空無一人，風從街道上刮過揚起塵沙，冷冷清清。派出偵騎四散打探，馮思延下令搜尋資後，來到鎮中的快意酒樓等訊息。

半個多時辰後，外出的偵騎帶回來幾個梟鎮人，從這幾人中馮思延得知馬賊聽到鄭軍要來的訊息，早在一個多前就開始遷移資，鎮中早就空空如也。

等到酉時，馮思延出了酒樓檢視搜尋的結果。搜到的東西全部堆在街道兩旁，全是些笨傢什、破鍋爛鐵，好不容易看到個銅盆還是癟的。搶得金銀獻天子的打算落了空，馮思延氣哼哼回了酒樓，說不出的失。

腦海中浮現出管平仲那張看似微笑卻暗含譏諷的臉，自己無功而回肯定要到他的奚落，還有自己搶先出兵掃了江安義的麵子，江安義怕不會放過攻擊自己的機會，如果他在天子麵前彈劾自己，以天子的個，肯定會安江安義罰自己，場上傾軋十分厲害，自己失去了這次機會怕再難出頭。

一直呆坐在夜黑，親衛上前輕聲提醒道：「都督，該用晚膳了。」

馮思延抬起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是戌正二刻了。」

馮思延站起，筋骨發出「啪啪」的響聲，這一坐有一個多時辰了。馮思延展了一下手腳，下令道：「讓弟兄們加戒備，今夜在梟鎮休息。把飯菜端來。」

經過深思，馮思延已經拿定主意，明日一早率軍前往大齊國。大齊國是元天教餘孽，是天子的心腹大患，自己明知可能不敵也要冒險一搏。

馮思延很清楚，為大將作戰英勇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要迎合天子之意，要不然累無功。申國公是智勇雙全的帥材，因為功高被耽置了十餘年；朱質樸平庸之材，卻因為朱家對天子的忠心順利繼承太尉之職，自己能調到安西都護府任副都督，就是因為天子還在太子時主投靠，有從龍之功。十六衛中那麼多大將軍、將軍，能被天子看中的有幾人。

西域對天子來說是外邦，能從他們上搜刮好自然是好，但終比不上剿滅大齊國的功勞，自己就算把這八千人馬全部葬送在大齊國，天子也會誇讚自己忠勇報國、不顧。馮思延角出一詭笑，最好是天子能下旨嚴斥自己，那樣的嚴斥比賞賜還要金貴，簡在帝心哪怕是一時挫，將來反而更為得用，段右相、江安義就是最好的例子。

…………

暮再次降臨紅崗村，村的討天軍吃罷晚飯正在準備。王裡正知道決定生死的時候到了，「撲通」一下跪倒在馬八前，泣聲道：「馬爺，求你在大將軍麵前給大夥說句好話吧，饒了全村人的命吧。」

馬八這幾日如同在夢中，一下子變了統兵的將軍，往日自己見了要陪笑的裡正在麵前哀告，這種覺太妙了。他知曉饒強鋒的心意，準備把紅崗村作為討天

軍的一據點，沒想著殺死紅崗村的村民。馬八翹著道：「王裡正，我也算是半個紅崗村人，你的麵還是要給的。不過，皇帝不差兵，你明白？」

王裡正連聲道：「馬爺放心，絕不會讓馬爺白忙，該有的孝敬會送到您府上。」

屋外有人在喊：「馬將軍，大將軍你。」

馬八大聲答應，站起往上走，道：「王裡正，你放心，我會向大將軍求的。」

派出人前去盤蛇山送信，饒強鋒留下五百嘍囉駐村，帶著四千五百人馬前往鄭軍的輜重營，馬八在前麵領路，一路翻山越嶺不走尋常路。戌正出發，子正時分已經能看到月下黑沉沉的輜重營了。

站在高崗上往下眺，西麵帳蓬的亮特別顯眼，今夜孟大將軍又不辭勞苦前來巡視了。探子回報，輜重營的防守稀鬆，瞭樓上的兵丁都躲在下麵避風，隔一段時間才登上去張一眼。

饒強鋒提著斧子吩咐道：「宗明，你帶一百個弟兄隨我過去，最好能悄悄進去。徐亮，等我們開啟寨門你帶著兄弟們殺進去。」

一片雲朵遮住月，饒強鋒趁機向前去，很快便來到壕旁，丈許寬的壕難不住他，輕輕一躍便落到了對麵。饒強鋒趟著地往前走，鐵蒺藜被趟開，後傳來悶哼聲，有人不小心踩在了鐵蒺藜上，腳被刺穿。饒強鋒舉手示意，眾人潛伏不，側耳細聽，並沒有傳來呼喝聲，寨的兵沒有發覺。

小心地到寨牆下，輜重營的寨牆是削尖的木柵，高約一丈半，尋常人沒有梯子無法翻越。饒強鋒後的百人都是軍中選出的銳，翻山越嶺如走平地，有人從腰間解下繩索，繩索前端是鐵鉤，揚手擲上寨牆，拉實後向上攀去。

饒強鋒捷如猿猴，三下兩下便來到寨頂，輕一縱便落進寨。寨下有幾名兵丁正聚在一起聊得開心，聽到「呯」的聲響連忙轉頭去看。

寒閃起，飛濺，「敵襲」的呼喝聲響起。那百人紛紛越過寨牆，三下五除二便將寨牆邊的兵丁砍倒。饒強鋒吼道：「趕去開啟寨門，擋住兵。」

三更天，營將士正在沉睡，被鑼鼓聲驚醒，昏頭轉向找不到北。在輜重營休整了二十多天，人都變得懶散下來，糟糟像沒頭的蒼蠅。討天軍如水般的湧寨，大刀朝衫不整的軍砍去，饒強鋒讓手下喊道：「投降不殺。」

半個時辰不到，輜重營便落到了討天軍的手中。孟亮帶著二十幾名親衛騎著馬朝大營衝來，看到寨門前屹立的饒強鋒。雖然不知道此人是誰，孟亮知道大營落進了他的手中，為守將夜宿不歸，輜重營失陷，乃是死罪。孟亮紅著雙眼，縱馬揮刀向饒強鋒馳去。

饒強鋒毫無懼，朝著飛馳而來的奔馬迎去，等到戰馬靠近，饒強鋒形一矮，避開劈來的刀，斧子平端，馬蹄從斧鋒趟過，馬腳掉落。馬兒慘嘶倒地，孟亮從馬上摔落，被饒強鋒後的李宗明一刀砍死。那些親衛見大勢不妙，紛紛拔轉馬頭四散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