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程比去時的速度更慢了些，因戰事的結束，所有人都有些放鬆，而到了晚間，李有得便帶著自己的人到附近城鎮的客棧裡歇息，盡了有錢有權的好。陳慧這一路雖

依然是男裝，李有得對份的瞞卻鬆垮多了，客房也是給了單獨一間。陳慧不吵不鬧地接了這個安排，而看如此乖巧地同意一人一間，李有得心裡倒想開了去。果然，之前不過是為了討好他才故意那麼做的，大概是忍很久了，如今不用

再討好他，高興壞了吧？李有得上自然什麼都沒說，可接下來的時間，臉總是拉得老長，似乎所有人都欠了他一百萬兩銀子似的。而陳慧覺自己可能是欠李有得銀子最多的那個，雖然這次

是真猜不到李有得究竟又是為了什麼不爽，但總覺得是跟有關。做了什麼，無意間得罪他了？

到了歸程的第三日，依然是馬車上，陳慧終於忍不住問道：「公公，這幾日您是不是生慧孃的氣了？若慧娘有哪裡做得不對的，公公您儘管說，慧娘一定改。」

李有得心裡更氣了。瞧瞧這誠惶誠恐的模樣，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討好他，免得他看不順眼讓不好過吧？

「我沒有生氣，你也不必改。」李有得冷著臉道。

陳慧心裡咆哮，你這還不生氣，我就你爸爸！

可除了心裡，陳慧也沒什麼能做的了。跟了個喜怒無常晴不定的男人，可真是太罪了。

自己又沒做錯什麼，試圖好好通的努力還被人給冷拒絕了，脾氣再好的人也要忍不住了。陳慧想，看看是誰先憋不住，便也扭過頭看向車門，不搭理他了。李有得盯著陳慧的後腦勺，瞪了許久也沒見再說什麼，心裡那火氣便又蹭蹭冒上來了。就裝個樣子隨便問問，這可真是越來越敷衍了啊！因為他曾經說過讓當李

府主人的話，便有恃無恐，恃寵而驕了啊！

李有得瞪著陳慧的後腦勺，心想若是一炷香來討好他，他就讓這事過去好了。

兩炷香時間過去，陳慧靠在馬車壁上，竟然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李有得氣結，兀自氣了會兒便想，這幾日確實辛苦，那就等醒了再說。可惜的是，即便後來醒了過來，陳慧也沒有做出多餘的事。當清醒時對他笑了下時，他還以為接著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可卻隻是笑了那麼一下，就轉過頭去不理

他了，就彷彿那個笑不過是客套客套似的。

就這麼各管各的，連阿大阿二也發覺了陳慧和李有得之間的詭異氛圍，可他們誰也幫不上忙，甚至連問也不敢問。

就這麼別彆扭扭的，京城到了。京營士兵自有龔參將帶去安頓，李有得一行人便徑直往城而去。

馬車駛了一段路後，阿大敲了敲車門，詢問道：「公公，咱們這是先去哪兒？」

李有得看了陳慧一眼，說：「先回府。」

阿大應下。

李有得道：「等會兒到了李府，你先回吧，我要去一趟皇宮。」

原本正在發獃的陳慧側頭看著李有得問道：「公公什麼時候回來？」

李有得還在煩心，帶著緒聽的話便覺得是不想自己回來，聲音驀地冷下來：「我自己的府邸，我想什麼時候回便什麼時候回！」

陳慧驚怔地看著李有得，跟他還在一個頻道上麼？他這不是在答非所問麼！

「公公，慧娘隻是想知道公公幾時回來，好做些準備。」陳慧道。

李有得冷笑：「要你做什麼準備？你怕是最好我不要回去了吧！」

陳慧看李有得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熊孩子，什麼時候不想讓他回來了？是因為這幾天故意跟他賭氣的緣故嗎？可明明是他先開始的啊！

「慧娘沒有那麼說。」陳慧垂下視線。

「嗬，你是沒說，可這幾日不該做的都做了。別以為我說過讓你當李府主人，你便可以高枕無憂了！我隨時可以收回。」李有得瞪著陳慧道。

陳慧驀地盯著李有得看，他居然又要說話不算話了嗎？而且，什麼「不該做的都做了」？做什麼了？

「慧娘不明白公公是什麼意思，什麼『不該做的都做了』？」陳慧忍著火氣問道。

李有得嗤笑一聲：「這得問你自己了！」

陳慧：「……」這時候把李有得打一頓，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吧？

見陳慧不說話，李有得隻當自己說對了，可半點沒有贏的喜悅，反倒煩躁苦悶得不行，覺得沒勁極了。

他這是在做什麼啊！有些事不是早就曉得了麼，何必再為此發怒？陳慧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即便是李有得，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生氣，脾氣再糟糕，也總需要一個理由的，他這怒火，明顯是針對來的，是做了什麼……或

者沒做什麼？

「你當我說了氣話，別多想了。」李有得忽然出聲，麵容依然冷，可聲音卻有些繃。

陳慧看著李有得許久才說：「公公，您是不是一直對慧娘有什麼誤會？」

李有得了一眼，能有什麼誤會？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再如此呢？

「沒有。」李有得說。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不過陳慧卻有了那麼點約的明悟，或許跟這段時日的剋製有關？先前尺度太大了他吃不消是真的，可突然變了，他就難免會多想，他不

還說了「高枕無憂」這話麼？

低頭想了許久，終於決定就由來出這一步，並且是儘快，不然這種僵持的狀況，還不知道要維持多久，可不樂意總被他莫名其妙地遷怒。

打定主意後，陳慧麵平靜地看著李有得說道：「那公公今日回來麼？」

李有得道：「我會讓人知會你的。」

陳慧道：「慧娘等公公回來。」

李有得看了一眼，到底沒再說什麼。

就這麼冷著到了李府門口，陳慧下了車，回頭去，馬車的車門卻已經關上了。嘆了口氣，默默往裡走去。的扭傷在這段時間的修養之後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沒什麼問題。小笤等人早得到大軍歸來的訊息，提前到了府門口等候，見了陳慧，

都很高興，圍上來嘰嘰喳喳的。

陳慧也很開心見著了小笤，小五和小六，心總算好了不，一行人高高興興回了府。

小笤替陳慧換了裳，便從小猴子變回了風華正茂的小。

陳慧回來時已經是中午，京城的飲食是劍北那種偏僻地方完全比不上的，覺自己離開京城的兩個多月似乎瘦了不，決心多吃點補回來。

舟車勞頓，也沒心思剛回來就出去玩，一下午便待在屋子裡，跟小笤說說話，給講自己在羲族營地的冒險之旅，小笤捂驚嘆又後怕，看得陳慧好笑不已。晚飯時，小五過來說，宮裡來人說，公公大約戊時回。陳慧哦了一聲，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然而等吃完晚飯，陳慧卻讓人打了熱水來，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隨意披了

件外拉著小笤看自己的那幾件肚兜，問哪件好看。

小笤有點懵，問道：「姑娘，您這是……」

陳慧鄭重道：「待會兒我要去爬床。」

小笤：「……啊？」

陳慧挑了件自己喜歡的，飛快地換上，又穿上外，看向小笤道：「小笤，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忙。」

小笤心頭一跳，上回陳姑娘這麼說時，是在溜進李公公去往邊疆的馬車時幫打掩護……然而即便心頭惴惴，終究拒絕不了。

夜漸深，小笤吹滅了廂房的蠟燭，出來對還在外頭院子裡的小五道：「小五哥哥，陳姑娘累了，便先睡了，一會兒你們聲音小點兒，別吵著。」

小五有點詫異：「可……公公快回了。」

小笤到底心虛，垂著視線小聲道：「陳姑娘說要睡了，我也沒法子。」

小五自然也沒辦法，隻能去叮囑小六和小九聲音都輕些。

小笤在外麵站了會兒，見院子裡漸漸沒了人，便立即敲了敲廂房門。

門開了，陳慧探出個腦袋來，見院子裡一片安靜，給小笤比了個大拇指，立即開啟門進了主屋。

小笤有些擔憂地看著陳慧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轉回了廂房。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走來一串燈籠。

聽到外頭的靜，小五立即走出來，見李有得回了，他忙迎上去道：「恭迎公公回府！」他稍稍抬頭，卻見李有得正盯著那沒點燈的廂房，忙道：「回公公，方纔小笤說，陳姑娘累了，便先歇下，已經有一會兒了。」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要不要小的

去醒陳姑娘？」

「不必！」李有得冷哼一聲，便大步往主屋走去。還說什麼等他回來，騙子！如今是連哄他都不願哄了！也不知他地趕回來是為了什麼！李有得一臉冷氣進了主屋，讓人點了燈，又去洗了澡，可這悶氣還是沒消。找個總讓他氣的對食，他這不是犯賤麼？可偏偏他還捨不得把人怎樣，鬧也得由得鬧，

跟找了個祖宗有什麼區別！

李有得把人都趕了出去，在外頭坐了好一會兒纔回屋去，裡頭隻點了一蠟燭，線昏暗，等他坐上了床，他才發現有哪裡不對。

他的被子……怎麼鼓鼓的？

李有得心頭一跳，剛要人進來，被子便掀開了，出陳慧那張清麗的臉，支起子，微微有些埋怨地說：「公公，您怎麼纔回來呀？慧娘都快睡著了。」

李有得驚得退後一步，一時有些驚愕，半晌他才注意到，一頭青垂順地落在肩頭，那雪白的中被睡得有些，襟略微散開，出一角肚兜。

「你……你怎麼在這兒？」李有得轉開視線，又後退了一步。

陳慧道：「如今天冷了，被窩裡涼得很，萬一公公著涼了可不好。慧娘已經替公公暖好床了，公公快上來睡吧。」

李有得不，瞪著陳慧道：「誰讓你暖床了？」

「沒人，可慧娘自己想。」陳慧往裡挪了挪，「公公，您還不上來麼？」

李有得一時間思緒有些，才說如今連哄都不願意哄他了，竟就跑到他床上來了！這算什麼？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做得太過分，便打算彌補？

「出去。」李有得道。

陳慧看著李有得，也沒。

僵持片刻，李有得語氣略緩：「我不用你暖床，回去歇著吧。別自個兒著涼了。」至還肯如此來討好他，他也該差不多行了。

陳慧著李有得，片刻後又垂下視線道：「公公，慧娘有話想跟公公說。」

李有得急於讓陳慧回去，聞言忙道：「你說便是。」陳慧盯著被麵，小聲道：「我知道我這話說了，公公或許可能不信……隻是若不說，公公更是會心存芥，我總要試試。」頓了頓，雖要主說出那些話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大著膽子抬頭看向李有得，比從前每一次都認真地說，「我喜歡公公，是人喜歡男人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