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甚好，謝昆便點了壺小酒，在酒樓恣意小飲起來。

酒過三巡，付了酒錢，謝昆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謝府走去。

小二笑得殷勤，彎腰將謝昆送出酒樓外。

轉過，小二卻是對著掌櫃的咬耳朵道「掌櫃的，這謝尚書的心大呀！

我可聽說謝公子剛纔在醉仙樓和宋三公子打起來了，那宋三公子可是個練家子，謝尚書咋就一點不擔心呢？」

掌櫃的正低頭拉著算盤，起眼皮瞅了小二一眼，「咱們隻管掙錢，客人的事過問，知道嗎？」

小二連連稱是，忙跑過去收拾桌子。

掌櫃的卻是朝謝昆離開的方向了一眼，暗暗搖頭。

正是有多大的心能當多大的，宋老尚書摔斷了手還記得抱著肘子，兒子都快被打殘了，謝尚書還能靜下來吃酒，都讓人佩服的。

……

世間風景如何，有時完全取決於人的心。

謝昆心爽朗，看著老妻都覺得比往日要年輕順眼許多。

謝昆角含笑，謝夫人看著也不由揚起角。

「老爺這是在外麵吃酒了？可是遇到了什麼開心事？」謝夫人一邊幫著謝昆服，一邊聲問道。

「的確遇到了一些好事。」

謝夫人聽聞，笑意更深，「那還真是巧，我這也有一樁開心事。」

「哦？」謝昆語氣輕躍，笑容溢了滿臉，「不知夫人為何歡喜？」

謝夫人故意賣了個關子，隻笑盈盈的道「是關於斌兒的婚事，待我與老爺道來，相信老爺會更加開懷。」

謝斌聞言朗聲大笑，溫的看著謝夫人道「夫人真是我的賢助，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兩人相而笑，而這種溫馨並沒有持續太久。

這時忽有丫鬟來報，說是宮裡來人傳召謝昆宮覲見。

謝昆一聽，忙下剛換好的常服重新穿上了袍，謝夫人也趕過來幫著整理。

「陛下怎麼突然召見，可是出了什麼事？」謝夫人不安的問道，宮裡突然傳召，總是會讓人心生惶恐。

「我也不知，或許是有何要事吧。」謝昆不敢耽擱，穿好了袍便大步離開。

謝夫人愁眉不展的坐了下來，總覺得心裡惴惴。

「夫人，大小姐來了。」

謝夫人一聽兒來了，忙收起了臉上的憂，不想讓兒也跟著擔心。

「娘！」

謝葉蓉角彎彎，心很是愉悅。

「蓉兒來了，快過來坐。」

謝葉蓉笑著走過去，一坐下來便迫不及待的對謝夫人道「娘，您說的辦法真是有用，我與哥哥講完顧錦璃不守婦道之事，哥哥的心一下子就好了許多。

前幾日還總悶在房間裡，現在都有心出去吃酒了。」

謝夫人聽聞後也揚了揚，顧錦璃雖是有些心計，但那點小心思在麵前還是遠不夠看的。

謝葉蓉也心頗好，雖說趙文鳶有些蠢笨，但好歹份貴重，哪裡是那個晦氣鬼能比的！

「娘，我剛才替哥哥給趙二小姐送了些禮過去。

趙二小姐很高興，說待康復後邀兒去府中小坐呢。」

「等等！你剛說什麼？」謝夫人突然麵一變。

謝葉蓉未察覺到謝夫人的神變化，仍舊笑盈盈的說道「兒說，我剛纔派了管家以兄長的名義給趙二小姐送了禮過去。

不然人家生病，兄長沒有表示，趙二小姐怕是會不高興呢！」隻有這麼一個親兄長，替他想著自是理所應當的。

「你怎麼能給永寧侯府送東西！」謝夫人「唰」的站起來，臉上再也掛不住笑了。

「娘……你怎麼了？」謝葉蓉被嚇了一跳，眼中含著不解和驚恐。

「你……你……」謝夫人又急又怒，可看著謝葉蓉卻又發不出一點脾氣。

前兩日老爺回府後告訴近日不要與永寧侯府聯絡，有幾個史接到了彈劾信，以防萬一要低調行事。

為了避嫌謝府本就鮮與永寧侯府來往，也就沒有特意叮囑兒，誰能想到……

想到謝昆突然被傳召進宮，謝夫人心中的不安越發的重了。

陛下傳召，應該與此事無關吧……

……

到了乾坤殿，謝昆立於殿外候著，等待著建明帝的傳召。

他試探著詢問邊立著的小太監，想知道皇帝傳召所為何事，他也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小太監收了銀子，角勾勾，眼神四下瞟了瞟，低了聲音道「事關貴府公子……」

話未說完，建明帝便招了謝昆進殿。

謝昆盡量放慢腳步，蹙眉沉思。

斌兒一向聰慧穩重，從不惹是生非，陛下找他能與斌兒有什麼關係呢？

謝昆未能想明白，待行至殿看到顧大老爺幾人，腦中思緒翻騰。

莫非是宋達在醉仙樓鬥毆時被顧明德看到了，顧明德便進宮彈劾？

這倒的確像顧明德乾出來的事。

而溫涼想必是押著宋達進宮來的，至於宋達邊那兩個人，一個臉上掛彩，一個被揍得沒個人樣，八就是和宋達打群架的人。

可這裡的事怎麼看都與戶部沒有關係吧？

心中思緒萬千，謝昆麵上卻不分毫，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等著建明帝開口。

建明帝不聲的看了顧大老爺一眼。

果然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離的這麼遠都能到顧明德眼中的憤怒。

下看戲的興，建明帝努力維持著為皇帝該有的冷淡，「謝尚書，朕喚你進宮是有件事要瞭解一下。」

謝昆心裡咯噔一聲。

建明帝的喜惡很難揣測，但他有一個習慣很好辨認。

平日無事他會稱呼一眾大臣為某某卿，但若是心不佳，要麼直呼姓名，要麼便如這般喚人。

此時聽建明帝喚他「謝尚書」，心中一時更是惴惴不安。

「陛下請講，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建明帝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失，「男婚配講究投意合、門當戶對，兩人能締結姻緣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緣。

便是姻緣難，也沒有結仇的道理，你說呢，謝尚書？」

謝昆忙躬答道「陛下說的是。」

「砰」的一聲，建明帝拍了下桌子，雖不用力，但任何輕微的聲音在空曠沉寂的殿都會被放大數倍。

謝昆肩膀了兩下，心中不安更濃。

「你既然也如此覺得，為何還要犯下如此錯？」建明帝冷臉質問，其周威讓人不敢視。

「陛下息怒，臣惶恐。」謝昆忙跪下叩首，心裡卻明白了大概。

原來顧明德這塊臭石頭是進宮來彈劾他的！

史收到匿名檢舉的事他早已知曉，早就做好了顧明德找茬的準備。

他們兩府鮮有往來，就算史有聞風而奏的權力，可沒有證據又能如何？

「陛下，恕臣愚昧，臣未能聽懂陛下的意思。」謝昆決定裝傻到底，這種事沒有證據，陛下也拿他沒有辦法。

「不懂？」建明帝長眉一挑，笑聲漸冷。

「朕懶得與你複述，你不知道謝府做了什麼，就讓知道的人說吧！」

建明帝微瞇雙眼，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謝斌上。

這是謝斌第一次直麵麵對建明帝，一時間被建明帝的氣勢所懾，子竟有了意。

「學生，學生……」往日裡清貴博學，侃侃而談的才子在這一瞬間卻連話都說不完全了。

謝斌臉漲紅，雙拳握，他厭惡這樣的自己，特別在見識到溫涼麵對帝王那雲淡風輕的姿態後，他第一次有了自卑。

謝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謝昆低垂著頭卻是目輕蔑。

不過麵對帝王而已，竟然張的說不出話來。

此等膽量以後能有何作為，若是斌兒定然不會如此。

「父親……」

謝昆微詫，他剛想到斌兒，竟然就聽到了兒子的聲音，莫非這便是父子連心不？

「父親！」

嘶，聲音怎麼好像比剛才更清晰了呢！

尋著聲源，謝昆側過臉，正對上一張滿是淤青，完全看不出模樣的臉來。

你哪位啊？

心中的疑未來得及問出，溫涼善解人意的開口道「這是謝斌公子。」

看著謝昆一張臉將震驚錯愕困心疼等數種緒番上演，溫涼微不可察的輕輕牽起角。

「謝公子如此模樣，謝尚書認不出也是有可原。」

謝昆「……」

這個鼻青臉腫的人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

在他心裡，兒子不但容貌過人，更是勤勉聰慧，堪稱年輕人中的翹楚。

可他剛才的表現……

謝昆隻覺得一時有些接不住這種打擊，滿目痛惜。

「斌兒，你怎麼變這個樣子了？」震驚之後，剩下的便隻隻有心疼了。

斌兒容貌出眾，可現在這臉上哪還有一點好地方了！

謝斌握了握拳，抿不言。

宋達見了，上前一步，坦然道「我打的！」

「邊呆著去！」

建明帝一記眼刀飛過去，嚇得宋達連退了兩步，忙垂首屏氣，不敢再多話。

建明帝心裡這個氣啊，這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嗎，非要囔囔的眾所周知不可嗎？

把人打了，還不讓人知道那才本事！

若非這傻小子是瑤兒的侄子，他才懶得管。

謝昆頓時更是五雷轟頂。

原來那個在醉仙樓被宋達打的連親爹都認不出的人正是斌兒！

怪不得酒樓的小二用一種「你心真大」的眼神在看著他。

謝昆心口有些發悶，想到自己兒子被人揍得遍鱗傷，他居然還派人去兵馬司報案，甚至，他還暗暗祈禱，希宋達能把對方揍得更狠一些……

想到這些，謝昆就鬱悶之極。

心中的鬱悶虧欠化作了對宋達的憤怒，謝昆怒目瞪著宋達，冷聲質問道「宋公子何故將犬子傷這般模樣？」

建明帝見此，瞇了瞇眸子，聲音略有低沉，「謝尚書，朕剛才問的事，你可想明白了？」

謝昆心中一。

陛下對宋府果真是偏心的很，斌兒了這麼嚴重的傷竟然也不許自己追問。

建明帝掃他一眼，冷冷開口，「你若想不明白，便讓謝公子為你講講吧！」

謝昆側頭去看謝斌，雖不願，但謝斌也隻得將剛才殿中之事一一道來。

可每講一個字，謝斌就覺得臉更灼熱了一分。

這種覺對向來清高的他來說，無異於著公開刑。

便是他都覺得謝府作為令人不齒，卻偏偏還要他親口講出來。

謝昆聞後臉大變，急急道「陛下，臣冤枉啊！」

聽到這句意料之中的話，溫涼纔不不慢的開口道「散播流言之人已被羈押在兵馬司，不巧，正是貴府中人。」

謝昆臉上的驚愕並非作假，他的確是為了永寧侯府才與顧家退婚，可他從未讓人散播過顧錦璃的謠言。

謝昆還要反駁，突然想到在進宮之前，謝夫人滿眼含笑，輕聲細語的與他說，有一件好事要告訴他，而且事關斌兒的婚事。

謝昆臉有些發白，指尖開始變得冰冷僵。

難道是背著自己做的？

看著建明帝沉不辨喜怒的臉，看著溫涼冰冷淡漠的目，謝昆的子一點點發。

真是的「賢助」，這一下可真是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顧大老爺冷眼旁觀，毫不吝嗇的推了一把，將謝昆直接從浪尖上推了下去。

「陛下，臣並非沒有證據。

今日臣府上的小廝親眼看到謝府管家備了厚禮送往永寧侯府。

據臣所知，永寧侯府無喜無宴，唯有趙二小姐染病不適。」

謝昆臉上的白更慘淡了一些。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不是代過最近不許與永寧侯府往來嗎？

「謝尚書攀權富貴背信棄義在先，汙衊顧府小姐聲譽在後，此等不仁不義、有違德行之風必要嚴懲，還請陛下明察！」

顧大老爺的聲音同他本人一般中氣十足、深沉凜然。

謝昆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響，更是隨著建明帝輕輕的一聲「嗯」整個人都眩暈起來。

建明帝斂眸看著謝昆，角噙著一冷笑。

謝昆，可算讓他逮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