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婦說得在理。」穆老夫人點點頭:「如此看來,謝相府裡遞來帖子,倒也是得宜。隻怕帖子不重要,派來個嬤嬤傳幾句話才重要。事已經過去很久,他們大約也不好重新提起紅裳當眾捱了打的事,畢竟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才找了個致謝的由頭。」
「如此說來,」穆四夫人笑道:「大嫂若真接了謝相府裡的拜帖,謝大纔要犯愁。這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可真真難為人了。」
「你大嫂怎會做這樣的事。」穆老夫人笑了:「那樣謹慎的人,哪裡可能隨隨便便就應了謝相府裡的帖子。」
「今年倒也奇了,」穆三夫人皺皺眉:「咱們家裡,每年推不過的宴請,說也得有七八回,母親如今極出門了,日常赴宴都是我們妯娌去。早些年紅裳還小,咱們帶出門,但八歲後,母親說常拘著在家也可憐,日常赴宴咱們總是帶著,這些個世家小姐們,紅裳也不是頭一天認識,平日往也都淡淡的,赴宴時玩一玩也就算了,再無過多往來。今年可是奇了,這一個兩個的,怎地突然對紅裳如此熱忱?先是那個顧九小姐送了東西,而今又是謝家給紅裳遞了拜帖。」
「旁人的事我們也不必管,」穆老夫人擺擺手:「隻要不出格,我們也不必太過計較。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麼,突然如此熱忱,私心裡我是不大想管。咱們紅裳連個常來常往的小姐妹都沒有,將來嫁了人離開京城,除了孃家人,這滿京裡也沒個誰能讓惦記了,孩子漸漸大了心思多,紅裳卻連個能說私房話的朋友都沒有,也確實可憐。往深了說,紅裳今年才十二歲,再怎樣都不過是小姑娘之間的事,扯不上許多。」
穆老夫人這幾句話,讓安國公夫人妯娌幾個的臉驀然黯淡了下來,紛紛沉默地低下了頭。尤其是安國公夫人這個親娘,心裡隻覺得針紮一樣疼。的兒十二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日日跟著兄弟們在一,練武讀書,隔三差五齣門跑個馬,都能開心許久。
別人家的小姐們結伴踏春遊湖,的紅裳隻能跟著兄弟們一起在後花園放風箏。紅裳其實是個懂事孩子,心裡明白,也從不抱怨,跟兄弟們一起鬥個蛐蛐,都能開心許久。
這哪裡是孩子的錯,是他們這些大人,拖著過這樣的日子,一些都隻因為姓穆,這一切無可更改。
「母親,」先打破沉默的是穆四夫人,抬起頭,眸中有水:「母親知道,我是在青州依附叔父叔母長大,小門小戶的,也沒那麼多規矩和想法。我嫁進來的時候,相公就跟我說過,咱們安國公府跟旁人家不一樣,咱們家裡的事,我其實多半不懂,母親和大哥大嫂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而已。母親和嫂子們都知道我不懂事,在我這個不懂事的人看來,紅裳將來是要嫁人的,離京裡遠遠的,那在家時過什麼樣的日子,與京裡的誰玩在一起,又有什麼重要?母親總說我們安國公府的人應當行事謹慎,但該謹慎的不是我們這些當大人的嗎?與紅裳這個不大的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四弟妹平時不言不語,偶爾說幾句話,卻是見識極明白的。」穆三夫人沉默了一瞬,接著笑起來了:「正是!行事謹慎的,該是我們這些大人,與紅裳這麼個孩子有什麼關係。有人給紅裳遞拜帖是好事,證明咱們家姑娘討人喜歡,這放在旁人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也值當我們正正經經地坐在這裡討論?」
三夫人一席話,說的大家都笑了。安國公夫人原本鬱鬱地心稍微好了一點,站起來向穆老夫人告辭,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時,安國公已經回房,正坐在榻上拿著一本書看。安國公夫人倒也沒忘了將謝家遞拜帖的事說給安國公聽,順便還將穆四夫人的話學了一遍。
安國公聽過後倒是半晌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答道:「怪隻怪紅裳生在我們這樣的人家。」
「紅裳是個懂事孩子,」安國公夫人也嘆了口氣:「心裡明鏡一樣。顧家九小姐中元節送的河燈,喜歡得什麼似的,都不捨得放出去,饒是如此,也沒開口提過旁的要求,送回禮時,也是我怎樣說,就怎樣辦,一份尋常禮回過去,連道謝都是中規中矩。這是怕爹孃為難。」
「唉!」安國公又嘆了一口氣:「眼看快中秋了,京中金桂盛開,我個日子,帶孩子們一起出去走走。你放心,紅裳不會因為這些怨我們,這都是小事。而且我想就如二弟妹所言,謝家人定然也不是真想上門拜訪,客氣而已,謝相這樣謹慎的人,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安國公還是瞭解謝丞相的,為人謹慎小心,持重老。但謝相再謹慎,也架不住謝淑肯努力。
努力自救的惡毒配謝淑眼下已經將整個安國公府當做了救命稻草,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功上這條金大。
隻可惜連外來者謝淑都知道,安國公府實在是京中極特殊的一家,素來於人往,繞著彎子核實過了,自家那個看起來很明的丞相祖父在朝中與安國公實在一般般。
謝淑很愁。不是沒試著暗示過讓謝丞相主與安國公好。隻可惜的暗示,謝丞相充耳不聞,不理不說,還訓斥了。
謝丞相對謝淑的訓斥,在謝淑這個現代社會長大的孩子看來,真是無理又可笑。什麼做「無知婦孺」?因為是個後宅子,所以就要與「無知」這樣的辭彙劃等號?所以就必須無條件對於長輩服從,絕對不能對家裡的事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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