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在你麵前這樣,」李川聽這話就有些鬱悶起來,「太子該怎麼做,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我努力做就是了,還容不得我稍稍在阿姐這裡放肆那麼一點點,」李川抬手掐了指尖一小截,「一點點嗎?」
李蓉本想多說他兩句,但是又想起上一世來。
上一世便總是罵著他,提點他,鮮誇讚他,聽他說點什麼。
於是繼續教育他的話到邊,李蓉又停下來,李川渾然不覺李蓉的緒變化,隻是撐著下想著道:「方纔那麼好的機會,阿姐你怎麼不一口應下來?」
「此刻應下來,扳倒一個妃簡單,」李蓉聽李川的話,輕聲道,「可日後對付這批人,又麻煩了。如今他們與妃鬥得厲害,為了要我的幫助,自然會願意犧牲一些東西,現在不談條件,更待何時?」
「那阿姐打算談什麼條件?」
「川兒,世家和皇帝的關係,不是你著他,就是他著你。」李蓉轉著手裡的葉子牌,著上麵的花紋,漫聲道,「所以你要記著,咱們永遠不會求世家,都是世家求著我們。他們求我們,才會低頭。否則他們就是永遠訓不好的野馬。」
李川靜靜聽著,似是在想什麼。李蓉轉頭瞧他,見他發愣,不免問:「你在想什麼?」
李川回了神,笑起來:「沒什麼,就覺得姐你說得對。」
「你似乎有心事。」李蓉對李川再悉不過,他哪裡會無緣無故發獃這麼久?
李川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道:「就是想到一些不可能的事。」
「什麼?」李蓉有些好奇,李川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我就是隨便想想,真的沒多想什麼。」
「你說吧,」李蓉見李川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鋪陳,直接道,「我不會多想。」
得了這話,李川舒了口氣:「阿姐,我就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和你都變得像父皇母後一樣怎麼辦?」
李蓉愣了愣,李川為難出聲:「阿姐,如果我當了皇帝,總有一日……你也會是這些世家的。」
李蓉沒說話,靜靜看著李川。
李川在政治上,有時顯得很天真,但有時又會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敏銳。
如果真的隻是十九歲,聽見李川的話,會覺得李川傻氣,怎麼會有這麼一天。
可走過那麼多年雨雪風霜,手裡掌握過權勢,知道手握權勢後所帶來的致命吸引,便隻覺得,李川也算大智若愚,有些過於早慧了。
「阿姐?」李川見李蓉不答話,有些擔憂,李蓉苦笑了一下,站起來,有些疲憊道:「到那時候,問怎麼辦的,應當就是我了。」
「畢竟,」李蓉斂神提上了臺階,「父皇是不會問怎麼辦的。」
李明那樣的人,有太明確的目標,廢太子,廢上氏,收歸權力,他不需要問怎麼辦,他隻需要有足夠的壽命,讓他不斷執行。
「行了,」李蓉一想到上一世,便覺得疲憊,擺了擺手道:「回去吧,我去午歇了。」
各家將李蓉的訊息傳了回去,連夜商議了許久。
李蓉倒也不著急,一麵看著各地傳回來的訊息,一麵讓上雅暗中收集著妃在督查司各種證據。
九月初,李明在大殿上當場暈了過去,妃親自送著李明回寢宮,悉心照看。
等李明病好起來,也不知道是李明的意思,還是妃自己的意思,妃竟然當眾提出要做稅改!
大夏之中,凡世家土地、仆傭,均不必納稅,也不會納徵兵之列。這樣的稅收製度,是世家繁盛的基。
有了錢,纔可以養人。
為了逃避徵兵,許多人甚至會主給世家錢財,依附於世家。
這樣一來,世家就擁有數量堪稱軍隊的家僕,也有了盤踞一方的實力。
如果說科舉製度是斷了世家通過政治掠取擴大自己實力的路,那妃提出的稅改,就是在斷世家的。
這訊息是裴文宣給李蓉的,李蓉同他下著棋,聽著裴文宣說這些,等裴文宣說完,李蓉嘆了口氣:「看來父皇的,真的不行了。」
「如今……畢竟是第二年了。」
裴文宣聲音很輕:「再拖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妃急了。」李蓉將棋子撚在指尖弄,神平和,「必須做點什麼,獲得更多的權力,博得父皇的歡心,在父皇駕崩之前,將肅王的太子位定下來。定不下來,日後肅王再想登基,那就是謀反。」
「師出無名,無人響應,就算有蕭肅的軍隊,怕也要栽。」
「如今朝廷裡的人想要扳倒妃,有兩個方法。」
裴文宣抬眼看向李蓉:「要麼,直接手。」
「可誰都不想當出頭鳥,」李蓉微笑,「逆君這個名聲,他們不想背。」
「要麼,就藏在暗,請殿下手。」
裴文宣端詳著李蓉:「可殿下要的東西,他們會給嗎?」
李蓉笑而不語,燭火微爍,落在李蓉漂亮的眼裡,裴文宣抬眼注視了片刻,眸漸深。
他這樣的李蓉。
帶了幾分狐貍的狡黠靈,又帶著貓一般的高貴優雅。
「溫水煮青蛙,」李蓉慢慢道,「想不知不覺垮一棟房子,得從釘子開始。」
「當年我為什麼不同意川兒做事的風格,就是因為太過剛烈,」李蓉抬手將棋子落在棋盤上,「擾得不安,若不是他後來早早去修仙問葯,大夏就完在他手裡了。」
「殿下是細水長流,太子殿下是先給猛葯再慢慢調養,倒也都是方法。」
裴文宣輕聲說著,李蓉抬眼看他:「聽你的說法,你倒也很是欣賞他咯?」
裴文宣的話,心上一,便知自己命懸一線。
但他故作無事,溫和道:「殿下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
李蓉將棋子往棋盒一扔,抬手搭在椅背上,靠著椅背,看裴文宣絞盡腦拍馬屁:「隻是如殿下這般雄才偉略,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想到常人所不能想的人畢竟太。太子殿下做的不錯,但殿下若為陛下,那就是聖君。」
李蓉聽到這話,終於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正要回話,就聽外麵傳來喚聲:「殿下,有許多大人來了。」
李蓉轉頭看了裴文宣一眼,兩人目一對視,裴文宣便站起,去取了袍子,給站起來的李蓉披上。
「蛙來了,」裴文宣將服搭在李蓉肩頭,輕聲道,「殿下去加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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