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江燁筷子停住, 他臉上的表,林文珺見過,上次說要貸款買房的時候, 他就是這付震驚的樣子。
確實, 十五萬夠再買一套房子的了。
“多?”他問。
“十五萬。”林文珺既不氣壯, 也不氣怯, 但的手放在上, 指尖微曲, 有些張。
江燁要是不同意, 就得再想彆的辦法, 十五萬是給自己留了討價還價的餘地。
自己手裡還有四萬多,老家的房子抵押給銀行還不知道能貸多錢,要是連注冊金都不夠, 這筆訂單肯定做不了了。
“不是, 你們家誰要借這麼多錢?”江燁想了想,在老家就算買房,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啊。
“不是彆人跟你借, 是我跟你借, 我給你打欠條。”
江燁皺起眉頭, 他當然不想同意, 他都不同意林文珺去做什麼禮品公司,本來以為小打小鬨也就算了,還真想開公司,開公司就這麼容易?
但他也不把話說死,怕老婆又罷工。
林文珺也不急著讓他下決定, 說:“我接到單子, 但對方是國企, 不是正規公司不肯合作。”
其實就是個小訂單,這一單能賺多還不一定,但要趁著生孩子之前,把該乾的都乾完。
江燁現在就不同意,他不反對隻是不想吵架而已。
等生完孩子事更多,害怕自己還沒衝出這道門,就被擋在門外麵。
一定得是現在,一定不能遲疑。
“你想一想,再告訴我吧,要是不行,我再想彆的辦法。”林文珺沒有一點火氣,很認真的跟江燁說這件事。
江燁不肯那也正常,畢竟袋裡那些錢都是他賺來的。
上輩子林文珺就知道他辛苦,這輩子更有實際,說的也不是氣話,借不到就再想辦法。
“吃飯吧。”林文珺兒,“寧寧!出來吃飯了。”
江寧抱著可樂瓶子出來,這麼會功夫,已經喝掉一半,肚子裡都是碳酸飲料,還沒說話就打出汽嗝。
“嗝~”江寧閉,汽就從鼻子裡衝出來,自己先笑了。
林文珺趕把可樂收掉:“不許喝了,快來吃點菜。”
江燁一直沒說話,沒跟他說話,也沒說氣話,一下就把他衝口而出要拒絕的話給堵上了。
林文珺把魚的另一半肚皮挾起來,把大刺挑乾淨,放到兒碗裡。
江寧隻吃沒有魚刺的魚,吃完魚肚又指指盤子:“爸爸,我要吃翅膀。”媽媽做的可樂翅!從來沒吃過這種,明天上學的時候要告訴葉蓓蓓。
翅在江燁左手邊,他心不在焉,挾了個翅到兒碗裡,江寧啃著翅膀,看媽媽一直笑瞇瞇的,大概有點明白,可能是爸爸又不順心了。
以前媽媽就常說,爸爸忙,爸爸在外麵很辛苦,不要吵爸爸,那就跟媽媽說話。
“我今天踢鍵子了!”左腳一下,右腳一下,兩隻腳都踢起來,才算功。
“是嘛,今天功了嗎?”林文珺給兒剝蝦,放在小碟子裡,旁邊佐上醋,讓能挾著吃。
江寧的運細胞沒傳到江燁,江燁到六十歲,還能每天在跑步機上跑八公裡,江寧從小就不行。
跑步、鉛球都不行,連跳繩都差點不合格。
“我踢了一個,本來能踢到第二個的,鍵子掉下去了。”還是葉蓓蓓的鍵子,最喜歡的那個,“葉蓓蓓就生氣了,我明天要買個一樣的,賠給。”
們讀二年級,教室在二樓,鍵子飛出走廊,掉到一年級教室前,等們下去找的時候,鍵子已經不見了。
“那你們有沒有到一年級教室裡問一問?”
“想去問的,但是打鈴了,我們隻好去上課。”葉蓓蓓噘了一節課的,江寧從儲蓄罐裡摳出一個幣放在鉛筆盒裡,明天就賠給葉蓓蓓。
“那你要跟好好說,明天要不要媽媽帶你們一起去買鍵子?”
“好啊!”江寧還答應葉蓓蓓,把媽媽給買的自鉛筆盒帶到學校去,給葉蓓蓓玩一天。
吃完晚飯,江寧坐在電視機前,看每天必看的《貓和老鼠》,湯姆在彈鋼琴,江寧手擺在膝蓋上,跟著湯姆活手指。
江燁在房間裡咳嗽了兩聲。
江寧還在哈哈笑,房間裡又傳出來兩聲咳嗽聲,這下回頭了:“爸爸?”
房間裡傳出來一聲低咳,江寧站起來,慢慢騰騰往房裡走,一邊走還一邊扭頭盯著電視機,傑瑞舉著大鍋,要砸湯姆了!
“呯”一聲,砸著了,湯姆的腦袋扁平扁平的。
“過來。”江燁眼看兒磨磨蹭蹭,了一聲。
“爸爸怎麼啦?”江寧跑進房間,還有一集貓和老鼠呢,想趕去看。
“媽媽工作,你同意嗎?”江燁這麼問。
江寧怔住,看著爸爸臉上的表演,覺他不是真的問同不同意,但同意,一邊點頭一邊說:“同意啊,我們同學的媽媽都有工作。”
寫作文的時候,大家都會寫媽媽的職業,江寧就寫了,寫媽媽是經理。
是從名片上抄來的,那張名片雪白燙金,媽媽還在上麵噴了點香水,香噴噴的,江寧藏了一張在鉛筆盒裡,塞在膠帶著的課程表後麵。
整個鉛筆盒都是香的,一打開就有香水味。
剛帶去的那一天,每個同學都到座位邊,打開筆盒聞香味了。
“媽媽工作,就沒辦法照顧你和妹妹了。”江燁繼續說。
“那我們不是請了鐘點工嗎?”每天三個小時,買菜洗菜打掃房間洗服,這樣媽媽就能出去工作,要是三小時不夠,那就再多三個小時。
江寧覺得媽媽工作很好,媽媽讀書工作之後,們每天都有很多話說,媽媽還帶去大學圖書館了呢!
大學圖書館比新華書店還要好上一萬倍,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要是媽媽不去大學,也不能去大學的讀書館了!
江燁看著兒,原來林文珺不讀書不工作,老老實實呆在家的時候,兒上地段小學,什麼也沒見識過。讀書工作之後,寧寧連電視劇都拍過了。
也確實不能說沒照顧好孩子。
江燁開始說彆的:“家裡有一筆錢,是準備給你開書店的用的,但媽媽要用了,就沒有書店了。”
這是個禮,是爸爸送給的禮,江寧記得。
江寧眉頭皺起,站在爸爸床邊,搖來晃去,很難做決定。又想要一個像圖書館那樣的書店,又希媽媽可以工作。
江燁兒的腦袋:“去看電視吧。”
今天的最後一集貓和老鼠已經放完了,江寧坐在沙發上不,林文珺路過看看兒:“寧寧,電視怎麼還不關啊,超過時間了哦。”
江寧把電視機關上,回自己房間背英文。
林文珺坐在餐桌邊背書,馬上就要考試了,自己背一段,提高聲音:“寧寧!在乾什麼呢?”
江寧平時背書聲音又脆又亮,今天卻時斷時續,林文珺還以為又開小差了。
江寧沒在開小差,在認真想事,想媽媽工作的事。
林文珺繼續準備考試,江燁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進房跟他說好話,端著杯子跑出來倒茶,倒完茶不急著回房,就在餐桌邊坐下。
林文珺從他出來就知道他有話說,但這人就是喜歡人猜測他的心思,有什麼話不肯直說。
“你想好了?”林文珺乾脆放下筆,先發製人。
“家裡一共就這些錢,到年底工程結算才有錢拿,我本來是打算用這些錢添設備添人手的,但你說給寧寧買商鋪,我就先沒。”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為兒做出犧牲了,現在到林文珺犧牲。
“你要開公司,也不是不行。”江燁喝了口茶,“本來買了商鋪,你要是覺得在家裡歇不住,做點小生意也行,反正店是自己的,賺的錢夠水電就行,你不是跟你大嫂做那個巾生意嘛。”
他們年初的時候還是這麼打算的,要是海市呆不下去,就回老家開個店,沒想到江燁越做越好,能在這裡紮。
老家沿街的店鋪,差不多就是十萬塊錢。
江燁不等林文珺說話,就把兒出來:“寧寧,你是不是想開書店?”
江寧一直在門邊聽,小耳朵豎得尖尖的,爸爸說的話全聽見了,也思考好了:“我不要書店了,就讓媽媽開公司吧。”
從鉛筆盒裡拿出那張名片,在手裡給爸爸看,指著上麵的字說:“這個是我跟媽媽的,我們倆的。”
上麵有個“寧”字呢。
江燁沒想到兒反水,林文珺明白了:“你這人稚不稚?”竟然指用江寧來對施!
一直忍著不在兒的麵前跟江燁吵架,沒想到一天能吵兩回:“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就行,跟兒瞎說什麼?”
拍拍江寧的肩:“彆理爸爸,媽媽的事跟你開不開書店沒關係,媽媽以後掙了錢,給你開大書店。”
一邊說一邊狠狠瞪了江燁一眼,怎麼有他這樣的人!
扔下江燁帶寧寧去洗澡,一晚上都沒再搭理他,不借就不借,想辦法湊齊這十萬塊錢。
娘家人那裡是借不到的,大哥剛剛才開了廠,雖然這廠子後來越做越好,但剛起步肯定拿不出來錢。
大嫂馮蘭就算賣斷工齡,也沒多錢,再說公司還沒影子,怎麼能讓大嫂辭職呢。
隻能用老家的房子去貸款。
那房子後來江燁的二姐住著就不肯走,江燁總說那房子不值錢,不值得為了這點錢折騰,不如現在抵押換錢。
林文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出神。
田也不行,自己還在租住,兒子又剛到城裡讀書,還在跟丈夫談離婚,就算義氣,也拿不出錢來。
王太太更不行,林文珺跟相久了,知道把握著家裡的政財大權,但王太太這個人的格跟互惠是可以的,借錢不行,借不到反而傷。
原來廠裡那些小姐妹,跟馮蘭的狀況差不多,廠裡連工資都扣一半,哪來的錢借給?
深更半夜,江燁起來上廁所,上完廁所經過林文珺門前,腳步聲停住,他把門打開:“還沒睡啊?”
林文珺不理他。
江燁走進屋,坐到床邊,黑暗中隻能看見他一個廓,但林文珺能想像他的樣子,板著臉,眉心發皺。
“行吧。”江燁好像還有點說服自己的意思,“借了。”
說借這個字的時候,他還帶點笑音,好像是在笑林文珺那個“借”字。
“不是你借給我的,是兒借給我的。”
江燁哧笑一聲,出去了,把門替關上。
第二天一早,他起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桌上擺著好些吃的,湯包煎蛋腐醬菜,鍋裡還放足了糜的皮蛋粥。
江燁到找,最後在微波爐裡找到了,榨菜炒豆,他就吃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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