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v章

林清巖就診的地方,是市一傢俬立腫瘤醫院，環境清靜又氣派，平時人非常。

這天早上，大胡照例跟著林清巖的私家車，來到腫瘤醫院外，看著他在兩名助理攙扶下,走進醫院。他戴著厚厚的帽子,穿一黑羽絨服,看起來又高又瘦。

大胡坐了一會兒,也下車跟進去。私立醫院是會所質，沒有會員資格不能。不過門口接待人員早認識他了，他出示完警證,直接晃了進去。

到了今天，大胡對林清巖的跟蹤監視，也已經挑明瞭。畢竟林清巖份地位擺在那裡，每次出行都有幾名高水平的保鏢跟隨，大胡要全程近距離跟蹤，不可能不被察覺。不過大胡也賊，有一次被保鏢攔住，乾脆直接走上前，對林清巖說：“林先生，雖然譚良案已經了結，但爲防他還有其他同夥，可能加害姚檬和的家人——也就是您，所以我奉命保護。希你配合警方辦案。”

林清巖只是笑笑，擺擺手，讓保鏢不要管他。

不過專屬病房這種地方，大胡還是進不去。這天他照例在走廊盡頭的長椅坐下，林清巖最近每天都在病房耗大半天，有得等了。

——

病房佈置家居環境，溫馨又安靜。林清巖只穿白襯黑西，坐在牀邊。儘管醫生宣告僅餘三個月生命，他看起來依舊清俊而溫和。

醫生笑著迎上來：“林先生今天氣很好。”

醫生年輕，其實更相當於病人生命最後階段的私人高級陪護——到這個地步，檢查、治療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例行檢查完，醫生就在旁邊坐下，陪他聊天。

過了一會兒，林清巖手機響了，說了聲抱歉接起，低語幾句掛斷，對醫生說：“公司有點急事，我要回去理一下。能不能回來再做剩下的理療？”

“沒問題。”醫生笑著起，剛要走過去給他開門，他卻擺擺手：“我走這邊。”

隔壁病房與這間有一扇門相通，醫生這才知道，這幾天包下隔壁的人也是林清巖。不過想到有錢人喜歡清靜，也就釋然。

“門口那位雖然是好心保護，但是我去談生意，不方便讓他跟著。”林清巖淡笑。

醫生看到過林清巖跟大胡笑著打招呼，於是會意點頭：“明白，林先生去忙吧。”

林清巖從隔門走了，一名助理走進來，掉外套，衝醫生笑笑：“林太太讓我再向您諮詢一下先生的病。”

——

大胡在走廊裡坐了一陣，就見一名護士從病房走出來。他住：“哎，裡頭怎麼樣？”

護士也認識他了，撇撇：“正檢查呢，你怎麼每天都問啊？”

大胡笑笑，過了一會兒起，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一條。隔著屋磨砂屏風，模糊可見一個男人坐在後頭，看形著應該就是林清巖，醫生正微笑跟他聊天，跟之前每一天沒有差別。

大胡悄悄掩上門，又坐了回去。

——

許詡在離家最近的私立婦醫院做產檢。比起公立醫院，人當然是要的，但也沒到哪裡去。跟護理小劉在診室外等了一會兒，才到。

小劉並沒有進來，而是守在門外。醫生非常溫和，讓許詡在病牀躺下，拉上簾子，聽了聽胎心，點頭：“胎心有力，很好。”轉在儲架裡找了找：“我下樓去拿點試劑，你等一等。”

許詡點頭。

醫生腳步聲漸遠，許詡躺著，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對面屋頂瓦片上，還有薄薄的積雪未化。正出神呢，忽然聽到簾子外頭傳來非常輕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跟醫生不同，跟小劉也不同。許詡轉頭看著地面。

簾子下出現了一雙男人的腳，穿著程亮的黑皮鞋、黑西，燈將他高大的影映在白布簾上，靜靜不。

許詡心頭微微一驚，立刻揚聲喊道：“小劉！”

“哎！”小劉幾乎是馬上應聲，腳步聲“噔噔噔”就進來了，一把挑開簾子看著，“有事嗎？”

許詡沒答，目越過，這纔看清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站在屋子裡。這時，原先的醫生正好走進來，笑著把桌上的一疊檔案給他：“拿走吧。”

男醫生笑著走了，許詡鬆了口氣——虛驚一場，有點太繃了。

——

從醫院檢查出來，再到附近的商場買了點東西，就已經是下午了，小劉哼著歌開車，許詡坐在後座，舉著b超照片，看著上面模糊蜷的小人兒——季白要是看到，一定很高興。許雋要是看到了，自然是一口一個我外甥果然帥。

很快進了小區，小劉把車停進地庫，許詡站在花園裡等，順便給哥哥打電話，做例行產檢彙報。

許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到哪兒了？我在你家呢。”

許詡擡頭看著自家窗口：“樓下了。”

“嗯，檢查結果好吧？”

“很好。”許詡笑答。

“那是，都是我照顧得好。上來吧，我買了些新鮮櫻桃，剛加完班就第一時間給外甥送過來。”

——

電梯勻速上行，只有許詡和小劉兩人。

“叮”一聲門打開，許詡手機也響了，是季白。

“回家了嗎？”他的嗓音低沉溫。

“嗯。”

“我也從警局出來了，大概半個小時到家。”

“今天這麼早？”許詡問。

季白頓了頓，輕聲答：“我今天專門請了假，等我。”

許詡靜默片刻，忍不住笑了：“哥哥還在家裡呢。”

“讓他趕走。”

——

掛了電話，季白著車窗外的藍天，還有林立的建築、川流不息的公路，眼睛裡也泛起笑意。

這是他第幾次謀劃求婚了？

不過許詡說得對，熱期的激慢慢沉澱，讓他把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

這一次，他沒有準備鮮花，也沒有準備月和溪流。

連戒指也沒有——因爲一直被戴著。

這個求婚如此簡陋，他只是孑然一走到面前。

他想說的話也很簡單：

許詡，這次出差，我忽然發現一件事。

這個月，我有十七天在外面出差，剩下十三天，也在警局工作到很晚。我算了一下，跟你單獨相的時間，零零碎碎加起來不到三天。

你說要考慮一年，才決定是否嫁給我。可這麼算起來，就算再過一年，我們相的時間，也只有幾十天。

許詡，我不知道還要多時間，才能讓你覺得水到渠。刑警的職業，註定我們要把生命中大部分的時間，給其他的人，而不是最親的彼此。那麼，在有限的生命裡，我一天也不想再浪費。對我來說，跟你白頭偕老，纔是真正的水到渠。

——

許詡收起電話，跟小劉走到家門口。

打開門，首先看到的是許雋的皮鞋，整齊擺放在玄關。他的羊絨大也搭在沙發上，客廳沒見人，廚房倒是傳來淅瀝的水聲，應該是在勤快的洗櫻桃。

許詡對小劉說：“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小劉點點頭，把東西放下，帶上門走了。

許詡了羽絨服，又從袋子裡拿出b超結果，放在桌上。這才走過去。

冬日的，從餐廳的窗戶進來，將傢俱地板，都鍍上一層朦朧的澤，看起來靜好又溫暖。餐桌上放著一小盤洗好的大櫻桃，正瀝著水。

許詡拈起一顆吃了，剛想進廚房找許雋，忽的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眼角餘似乎瞥見，一側通往臥室的寂靜走廊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轉，繞過餐廳那堵牆，一眼就看到牆角出雙男人的腳。

悚的驚出一冷汗，快步衝過去，眼前的一幕只魂飛魄散——許雋靜靜趴在地上，就像是睡著了。腦後一汪鮮，正緩緩蔓延。

許詡的太突突的跳，眼眶疼得就像要裂掉。就在這時，廚房的水聲停了，腳步聲響起。

林清巖倚在門邊，微笑看著：“你哥哥很疼你。”

——

接過林清巖手裡沾有迷藥的手帕時，許詡死死抑制住心頭無聲劇痛，淡淡轉頭看著地上的許雋：“救護車吧。他的人生很失意，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你又何必殺他？”

林清巖淡笑不語。

把暈倒的許詡丟在後座，開車出小區時，他拿出手機撥打急救中心：“這裡有人了重傷，地址是……”

——

季白開車剛到小區門口，手機就急促的響起，是大胡。季白一個急剎車，快速接起。

“，頭兒，林清巖跑了！”大胡的聲音也有點不穩。

季白的臉立刻沉下來：“姚檬呢？”

“今天沒來醫院。”

“通知局裡，馬上增派人手，申請搜查令，務必找到他們。”

掛了電話，季白正要掉頭，卻看到小區門口，出一輛救護車的藍車燈。他心頭忽然生出不祥預，一踩油門衝進小區。

樓道里堵了很多人，電梯也遲遲不來，季白從樓梯一路狂奔到了家門口，迎面就見兩名醫護人員，擡著擔架出來。許雋一的，臉蒼白躺在上頭，眼睛似開似合。

“許雋！”季白全如墜冰窖，一把抓住擔架，卻被醫護人員攔住：“讓開，馬上要送醫院搶救！”

季白鐵青著臉往後退了一步，手卻又被人一把抓住。是許雋睜開了眼，氣若游，眼神卻有種發狠的執拗：“許詡……許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