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楊婷派出了一批探子。

古時作戰同樣講究資訊戰，尤其是使用離間計期間。

信件是否送到，趙王是否相信，戰局是否有改變……每一點都可能決定勝負。

楊婷派出的探子分兩批。

一批是直奔邯鄲打探訊息。

另一批則是進林甚至混進李牧軍隊中希能探得一點風聲。

前者相對比較容易，畢竟那是魚龍混雜的趙國都城，隨便喬裝百姓或是商人便可以混進城去。

後者則困難得多，尤其那還是李牧的北地兵，其它的不說，單是北地兵與眾不同的軍令和聯絡方式就難倒了許多探子。

楊婷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令探子偽裝傷兵混進趙軍。

等到第二天就有了訊息。

邯鄲距離磁縣不過八十餘裡，探子若乘坐馬車或騎馬，幾個時辰便能往返。

柳絮喜孜孜的跑到正忙著將一批批重吊上城牆的沈兵旁小聲說道：

「小姐讓我來告訴你一聲，北地騎兵已返回邯鄲。」

「他們在今日淩晨應召進宮麵見趙王。」

「你那離間計怕是了……」

要探得這些訊息倒不是難事，秦軍探子可以有的放矢。

比如想知道北地騎兵是否返回邯鄲隻需守著碼頭。

想知道騎兵是否麵見甚至何時麵見趙王，隻需看住王宮各門。

當然，這些無需沈兵關心。

沈兵沉了一會兒，就回答道：

「隻怕未必，沒等到最後時刻我等不可稍有懈怠。」

柳絮點頭回答：

「便該如此。」

「小姐已令探子繼續打探，就連碼頭也不放過。」

接著柳絮便「咦」了一聲。

初時隻看到幾個人在轉著車所以見怪不怪。

這時見有兩筐石彈沿著城牆徐徐升上來，不由奇道：

「這……又是何？」

「竟能如此快速將重吊運上來？」

沈兵懶得回答，隻是朝胖子屯揚了揚頭。

胖子屯會意，上前解釋道：

「這是師傅所製的組。」

「正如上造所見，原本需十數人合力才能抬得上來的石彈。」

「此時隻需三、兩人便足矣。」

「而且更為快速。」

柳絮點頭贊道：

「卻是個好事。」

「待我稟明校尉在全軍推廣。」

「便可省下許多力氣和功夫。」

接著突然反應過「咦」了一聲，吃驚的著胖子屯問：

「你剛才喚沈兵什麼？」

胖子屯帶著滿滿的自豪起膛：

「稟上造。」

「工丞是屬下的師傅。」

「昨日剛行的拜師大禮……」

柳絮當即朝沈兵投去期待的目：

「公士，再收一個如何？」

沈兵額上不由落下幾道黑線。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在這大敵當前的時候，生死關頭的時候……一個個都來拜師！

就在沈兵想著該怎麼拒絕時，楊婷匆匆跑了過來。

沈兵馬上就意識到是壞訊息，否則楊婷不需要這麼蒼促。

果然，楊婷上前小聲說道：

「許昌那廝還活著。」

「並且已返回邯鄲。」

沈兵不由一愣……許昌，那個被困臥牛山以為被燒死的趙軍主帥？

原來這許昌並沒有被燒死，他帶著一眾親衛自懸崖結藤而下逃生。

之後又在林中躲了幾天，待秦軍離開臥牛山後才由山路逃生。

幾經周折後此時恰好回到邯鄲。

許昌活著事小。

沈兵原本就打算讓許昌活著返回趙國。

因為像這等無能之輩回去隻能是趙國的禍害而不會對秦軍構威脅。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許昌是一軍主帥，他最清楚李牧指揮作戰的經過。

如果李牧有心投敵，就不會化被為主命令許昌攻擊秦軍補給線。

如果王柏有心降秦，就不會拚死力戰甚至最後還帶著千餘部下突圍。

許昌心下明明白白，王柏是被他陷害迫於無奈才投降的。

如此一來，隻需許昌在趙王麵前說上幾句話，沈兵的離間計便要宣告破產了。

然而這時卻誰都無能為力，總不能跑到趙王麵前去告一狀，說李牧通敵吧！

於是沈兵也沒了主意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一時城牆上氣氛十分張……

其它不知的人還好。

他們原本就知道此仗輸多贏，對其中計謀、查探之類也是一無所知，於是區別不大。

然而楊婷、柳絮以及張眩這幾個說知者卻不一樣。

這波折就像坐過山車。

最初以為必敗，再由沈兵提出離間計後充滿希，接著又因為許昌的出現而希破滅……

沈兵倒更希自己從來就沒想過這勞什子離間計，也免得有了希後再失。

第三天，形勢繼續惡化，趙軍大批步兵已趕至長城城下。

似乎是為了回應楊婷等人的猜測，這天淩晨天還未亮，沈兵就被一陣響聲和震驚醒。

走出帳蓬一看，隻見城牆上已是碎石、箭矢飛。

偶爾還有幾枝火箭越過長城遠遠的落到前方的泥地上。

胖子屯跑到沈兵旁報道：

「師傅！」

「是趙軍，趙軍主力已至。」

「據說有五萬餘人，各地都點起了烽火！」

沈兵放眼一看，果然就見烽火臺上到都是黑煙。

沈兵暗道這下要完了。

此時秦軍在長城的兵力勉強還有兩萬。

原本兩萬對趙軍五萬並不吃虧。

畢竟秦軍守著長城佔有地利，依舊能佔便宜。

然而秦軍這兩萬卻是被李牧的北地騎給「折磨」得士氣全無的兩萬。

而趙軍的五萬卻是養蓄銳剛趕到戰場的五萬。

再加上還有李牧領著北地騎兵四擾，長城隻怕是再也守不下去了。

這長城守不守得下去沈兵並不關心。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秦軍要是全麵潰敗他沈兵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戰俘？

奴隸？

或者直接變一無頭……

沈兵越想越怕，回帳取過青銅劍往腰間一掛，朝胖子屯等人一揮手，下令：

「登城抗敵！」

眾人齊喊一聲「諾」就跟著沈兵一同奔往城牆。

有時戰場就是這樣。

它不留半點貪生怕死的空間。

因為越是怕死往往越是敗得快。

越是敗得快便越是死得快。

所以，就算怕得吐苦水也不得不著頭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