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一刻似乎忘了自己喬裝為商人，隻「哼」了一聲反問道：

「他們難道不該死麼？

眾人霎時就沒了聲音。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該不該死」不是為兵士的他們可以說的。

至也得朝堂上的大臣纔可以討論。

甚至大臣們對此也要謹言慎行，因為這很可能及大王逆鱗，一不小心便是死罪。

沈兵雖說不懂秦律，但來這時代也不算短了。

且一看兵士們的表和眼神就知道這是忌話題，自然不敢妄言。

然而沈兵自有沈兵的方法。

他將手中蔥油餅撕了幾塊擺在案板上，說道：

「這是我大秦，這是趙、魏……」

雖然地形版圖上不像，但位置卻是對的。

沈兵做為一名軍迷，尤其對戰國頗有興趣的軍迷擺出這地圖不是什麼難事。

沈兵不知道的是，他這一著就已讓嬴政頗為吃驚了。

在這資訊極不發達且百姓通常沒有教育權力的時代，能擺對七國的相對位置已相當不易。

不過嬴政想想又覺得不意外。

眼前這沈兵可是能改良投石機、發明石磨甚至計殺李牧的人哪，又哪會是連七國位置都分不清的泛泛之輩？

沈兵不知道嬴政心裡想什麼，他對擺開的地圖繼續說道：

「魏國北麵是趙，南麵是韓，西臨我大秦。」

「而此時趙、韓兩國均已納我大秦版圖。」

「這魏國便於我軍包圍之中，不足為慮。」

嬴政暗道這沈兵肚裡果然有些墨水。

趙、韓兩國一滅，整呈長方形的魏國就深秦國境。

如此一來，秦國無論是自韓國往北還自趙國往南，亦或是兩者雙管齊下，都能輕鬆將魏國分割包圍再圍而殲之。

魏國可以說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這不是人力能挽救的，而是由地形決定的。

沈兵繼續說道：

「所以能對大秦構威脅的便隻有齊、燕、楚三國了。」

「而趙與齊、燕兩國界，若要攻齊或伐燕，糧草輜重必由趙國徵集。」

嬴政點頭表示同意。

糧草不可能從千裡之外的鹹徵集再攻燕、齊。

那就是捨近求遠同時也存在大量的浪費。

因為運送糧草的人馬本也要消耗糧草。

比如以每人每天半鬥糧計，從鹹運至邯鄲需要一個月時間，每人往返一趟就要消耗30鬥糧，一千人的運糧隊就要消耗30000鬥糧。

再計上途中的損耗、黴變等，能有一半的糧食運到邯鄲就不錯了。

若繼續運往燕、齊，那差不多就是做無用功。

也就是人到了糧食也吃完了。

然而……

嬴政不解，這又跟殺不殺那一眾趙國貴族有什麼關係？

然後沈兵就解開了謎底。

「然趙國近年多有天災，先是地震後又大旱，百姓多以草木充。」

「接著又大兵戈為我大秦所滅……又哪來的糧草供我軍攻燕伐齊？」

嬴政「哦」了一聲，說道：

「所以，若想早日攻下燕、齊，就必先穩定民心鼓勵生產。」

「而要穩定民心……」

嬴政臉不由一沉。

他知道沈兵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要想穩定民心當然不能大開殺戒。

尤其還是對已經投降的趙國貴族大開殺戒。

就算是把這些貴族關押控製起來等攻下燕、齊後再殺也好得多。

嬴政想的沒錯，沈兵雖說什麼也沒說但也是什麼都說了。

歷史上嬴政是把趙國貴族全部坑殺，說也有數千人。

史記的記載是：

「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輕輕鬆鬆的三個字「皆坑之」，其後卻不知有多和淚。

這其中還有許多是牽連遭連坐的老人、人和小孩。

其後果就是秦在趙的統治很因難，農業恢復十分緩慢……

趙國百姓迫於嬴政威敢怒不敢言，但他們卻可以懈怠生產破壞農以此發泄心中不滿。

甚至趙國殘軍還在北部建了個代國繼續抗秦。

其實它的影響絕不僅限於此。

要知道秦國在此之前就有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國降軍的不良紀錄。

之後嬴政再以個人恩怨肆意坑殺投降貴族……

是問別國貴族又有誰敢輕易投降？

是個明白人都知道，反正投降也是死，何不轟轟烈烈的打一場？

這不就是著各國全力抗秦？

雖然最終秦還是統一了六國，但這統一程序可以說滯後了幾年且秦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秦滅趙之後，就算對魏佔據如此大的優勢也要四年後纔有力氣滅魏。

甚至就算統一了六國還沒完。

被統一的六國因為秦的暴政和嗜殺，個個都「在曹營心在漢」。

於是僅僅14年便因為一點「星星之火」就轟然崩潰。

許多人以為這是因為秦始皇死了沒人能控製得住這麼大的帝國。

沈兵認為這恰恰是秦始皇前期濫殺造的後果，即便他在世也無法阻止楚漢大軍的燎原之勢。

沈兵也不想考慮那麼多，但他又不得不考慮那麼多。

因為如果按歷史程序走的話，秦接下來隻需要8年就能統一六國，接著14年崩潰……

那時自己不過四十幾歲，為秦軍的沈兵是該降楚呢，還是降漢？

到時豈不是又要重新來過？

所以，沈兵認為最重要的，應是鞏固秦的江山努力將秦帝國延長幾年。

否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秦帝國崩潰了他沈兵又哪有好日子過？

拿命賺來的爵位又去哪兌現福利？

劉邦？

項羽？

別逗了，他們看到沈兵這秦將不一刀剁了就算好了。

嬴政想的當然與沈兵不同。

他沉著臉不言語，心下卻陷了兩難：

要麼得天下，要麼殺仇人。

得天下重要還是殺仇人重要？

這似乎不需要考慮，但嬴政卻需要考慮。

因為年的噩夢如魂不散般一直困擾著他，讓他每日如坐針氈不得安寧。

然而再往細裡想想：

若是能得天下那趙國那一乾貴族又能算得了什麼？

他們還能危及寡人命？

何況，讓他們活罪看著寡人一統天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想著嬴政當即起。

他也不管沈兵同意不同意，將案板上的蔥油餅一卷，朝沈兵道了聲謝轉頭就走。

剺在後頭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嘿，這廝好生無禮。」

「昨日順走了石磨今日又帶走了僅剩的蔥油餅。」

「我還沒嘗出味呢……」

其它人也各自說三道四的，說下回不讓那商人蹭吃蹭喝了。

然而沈兵卻了鼻子，暗道這商人好大的膽子。

那蔥油餅擺的可是七國地圖，他這可是要將七國一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