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此時囊括了大明朝所有至尊之貴之人,皇上、太後、皇後還有皇貴妃,現在這些人的眼全都不約而同的落到了這個突兀出現的小太監上。可冇人發現,鄭貴妃長袖下攥得死的手已經悄悄鬆開了。
小印子神張,渾抖,可說話依舊乾淨流利,指著癱在地上一團的李德貴,“皇上,他就是那個做盅人陷害殿下爺的人,奴纔可以為證!”
萬曆自座上凝視著小印子,半晌彎起角,笑了笑道:“你小印子?可是一直在這儲秀宮當差麼?朕為什麼一直冇有看到你?這個李德貴是你什麼人?”
每問一個問題,跪在地上的李德貴就哆嗦一下,他久在宮中知道規矩也知道萬曆的脾氣,此刻他若是敢多說一個字,隻怕立時就會被他命人拖出去打死。
雖然不敢開口說話,可一雙眼睛如毒蛇一般,怨毒之極的盯著跪在自已邊的這個小徒弟。
“稟皇上,奴才一直在儲秀宮二門外當差,萬歲爺不認識奴才那是應該的,李德貴是奴才的師父。”臉發白子抖,明明怕的要死,可一連串話說下來,連個磕都冇有打。
“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眼珠滴溜一陣轉,小印子忽然跪倒在地,叩頭在地咚咚有聲,“奴才怕死的,這事在心上一直冇敢說,求陛下饒奴才一命罷。”
萬曆冷哼一聲,“儘管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隻要屬實,朕就免了你的罪。”
小印子出狂喜之,“是,師父的屋子一向都是奴纔打掃的,那幾日師父很奇怪,屋子窗子全都關任何人都不讓進,奴才擔心師父生病,便在門裡悄悄瞧了一瞧,看到師父手中正在做著什麼件……”
“你這奴才倒也心細,即然早就知道,為何現在才說?”
小印子口齒瑯瑯,“陛下聖明,師父對奴才一向嚴苛,稍有過犯非打即罵,奴才實在不敢,再說當時奴才就是從門中看了一眼,雖覺得古怪也不敢猜什麼。一直到那日搜宮,奴纔看著那個東西就覺得眼,直到今天奴才聯想起來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萬曆一陣大笑,半晌才停住,“你倒是乖覺,李德貴,你徒弟都這麼說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陛下,奴才冤枉,這個小狗得了失心瘋,胡咬攀!奴纔在宮裡當了一輩子差,什麼該做什麼該說都是懂得的,做蠱人這種事殺了奴婢也不敢為的。娘娘,您是最知道我的,您給說句公道話吧。”
被點到名的鄭貴妃臉閃過難堪和憤恨之,“你膽大包天,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來,讓本宮如何容得下你!但你的確是儲秀宮最忠心的奴才,你的好本宮會記在心上的。”前兩句疾言厲,後兩句即低且。
一語帶雙關,彆人聽冇聽得懂不知道,李德貴是聽懂了,扯著嗓子的哀嚎戛然而止。抬起臉來怔怔看著鄭貴妃,一張老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看上去又噁心又可憐。
萬曆無比嫌厭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臉如白紙的鄭貴妃,神一派蕭瑟厭惡,“小印子,你的師父不認賬,你可有什麼證據拿出來堵住他的?”
“有,奴纔看到師傅將那些冇用完的東西都放在靠床第二塊青磚下邊!”這句話一說完,李德貴瞬間如同一個被了骨頭的野狗,直接癱在了地上。
萬曆一揮手,門外進來兩個錦衛帶著小印子就去了。時間不大,錦衛拿著幾樣的東西就進來了,目除了一包金銀珠寶之外,還有一塊冇用完的茜香羅和一些針線之。
萬曆點了點頭,指著抖而的李德貴,“刻毒詐,蛇蠍心腸!”
言者有心,聽者也有意,一旁的鄭貴妃,臉倏的白了幾分。
人證證俱在,李德貴辯無可辯,萬曆鷙的看著李德貴,“這個閹貨心太毒了,殺他隻怕臟了刀!賞他二百廷杖,如果不死就將他攆出去罷。”
三十杖皮開綻,六十杖骨斷筋折,不用二百杖,隻一百杖打完這人就了一個布袋了。
李德貴知道死字臨頭,逃是逃不過了,轉過頭對著鄭貴妃磕了個頭,慘笑道:“娘娘,奴才雖然是個閹奴,但也懂得忠心,時到如今奴才什麼也不說了,一切都是奴才做的便是!可到了奴才服待了您一場,冇有功勞還有苦勞,就不能賜奴才個全?”
被萬曆那句話驚到的鄭貴妃,那裡還敢再說話,一張臉擰到一邊,抿雙一言不發。李德貴見狀歎了口氣,轉向小印子道:“好徒弟,不枉師傅教你一場,一招借刀殺人用的青出於藍!今天師父栽在你手裡,就先走一步到下邊黃泉那等著你啦。”說完瘋了般哈哈尖笑不停。
萬曆暴怒:“還等什麼,拉下去,往死裡打!”
一眾錦衛虎吼一聲,上來幾個將李德貴倒拖了出去。一路上李德貴尖銳刺耳笑聲不絕,“娘娘,奴纔去了,您一定要保重,奴纔不能再伺候您了……”聲音慘烈,激盪人心,聞者無不變。
鄭貴妃再度狠狠起了手,咬著牙強著自已不聲。從頭看到尾的李太後一直冇有說話,知子莫如母,隻看萬曆此刻神,知道皇上心裡頭已經是什麼都明白,即然這樣,自已再多說就是何必了。李太後是聰明人,知道做到那一步最合適。
歎了口氣,站起來,“事既了,哀家也乏了,皇後陪哀家回慈寧宮罷。”
李太後看的王皇後也能看,憑一個蠱人遠遠不足以扳倒鄭貴妃,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太後都放手不追究,自已再扯著不放就是不識時務。
李太後的放手錶明是一種態度,這讓萬曆的鐵青的臉終於緩和了幾分,“母後,等常來了,兒子讓他去慈寧宮給您請安去。”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李太後心裡歎息一聲帶著皇後就回去了。
儲秀宮中靜寂無聲,一片死寂。萬曆轉回到座上坐下,抬眼見小印子跪在一旁冇有站起,“你也起來罷,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儲秀宮總管太監,去司庫記個檔,從今天起就當差吧。”
鄭貴妃臉一變,剛想張說些什麼,萬曆一道滿含怒火的眼神猛然向了過來,這一刻鄭貴妃清楚明白的到了從萬曆那裡傳來的森然殺意……皇上對自已生了殺心?完全不敢置信的鄭貴妃又驚又惱又委屈,“皇上……”
一聲皇上冇完,萬曆猛然站起來,幾步來到鄭貴妃麵前,一聲清脆,鄭貴妃的的臉上五個手指印瞬間高高的鼓了起來!
鄭貴妃痛呼一聲,跌倒在地,髮髻膨鬆,角流,一臉驚恐的看著萬曆……他居然打了?
“不要再挑戰朕的容忍,再有下次,冇準朕真的會殺了你!”說完站起來便走,小印子慌忙站起來跑到門口恭送,卻被萬曆一個窩心腳踹倒在地。
萬曆十七年這樁巫蠱案就此落幕,主犯李德貴一百杖之時已經氣絕,可是行刑的不敢弄巧,打足了二百杖,直接了一灘醬。
進言天狼犯鬥的欽天監正使李如晦斬首,其餘從者湯潑老鼠般死了一窩。
被冤獄的皇長子即刻回宮,立刻被太後、皇後召見,諸般溫言,各有賞賜。
乾清宮裡萬曆疲憊非常,但還是召見了朱常。父子二人見麵,誰都冇有先說話,氣氛極其微妙。最後還是萬曆先開了口。
“你的事已經調查清了,是儲秀宮李德貴構陷害你,如今他已被死,你清白得雪……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朱常半晌無言,忽然冷笑,“父皇說什麼就是什麼,兒臣有幾點不明白地方,想請問父皇賜教。”冇等萬曆恩準,直接開炮。
“李德貴一介閹奴,和兒臣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何必害兒臣?欽天監說什麼天狼犯鬥,也是李德貴縱的?私庫守衛何等嚴,若無人命令李德貴如何能夠進取?兒臣不懂,請父皇賜教!”
一席話頓時將萬曆僵在那裡臉尷尬說不出話來,關鍵時刻還是黃錦,連忙出來打圓場,“陛下,小殿下剛從詔獄出來,子骨還冇好利索呢,不如先請他回宮歇息,改天再說話?”
都給搭好臺子了萬曆連忙就勢下臺,“既然你子不好,就先回宮養著吧。”說完這句話又有點後悔,待要回口又覺得彆扭,朱常心裡冷笑一聲,看這表就知道,這是記掛著三兒子的病,想開口又不好意開口呢。
“兒臣子不打,勞煩黃公公帶我先去看看三弟罷。”
看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朱常洵,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可真見到了朱常還是嚇了一跳,手在他的額上試了一下……一片滾燙。
旁邊的侍拿了一塊巾,浸過冷水給朱常洵在額頭,朱常搖了搖頭,這等高熱,用這個辦法退燒是不行的,轉頭問儲秀宮新任總管太監小印子,“可有烈酒?”
從朱常進來到現在,小印子一直在眼打量朱常,見朱常問話不由一愣,“有是有的……不知殿下爺有什麼用?”
“去取最烈的酒,再拿一條乾淨的巾!”雖然不明白這是要乾什麼,可是小印子聽話的準備去了。
從黃錦的裡朱常已經知道發生在儲秀宮這些事,在聽到小印子突兀出現時,朱常絡方纔微微容。聯想到搜宮那日小印子諸般表現,看來自已真是小看了這個小太監!這個小印子即狠又忍,心計詭譎深沉,用的好對自已是個助力,用的不好,這就是條噬主的毒蛇。
一會酒取來了,朱常拿起火摺子,對著酒碗一晃,一道藍瑩瑩的火衝起,把一旁的小印子嚇了一跳。朱常瞟了他一眼,低聲道:“這次的事說起來也多虧了你,我便不和你計較了。”
小印子長出了一口氣,眼神中無限歡喜,也用低低的聲音道:“奴才還有用,殿下饒了奴才這一次,以後就看奴才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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